江寒與小安倆人你一言我一語互不相讓。
旁邊沉默的劉大康突然插嘴:“東嶽那邊,我去找過,也讓認識的捕快留意了很久,但一直沒有文嬤嬤的消息。”見大家都望過來,他臉色泛紅,又道,“或許是在山陽,若有機會,我會再找人幫忙尋尋。”
場面變得寂靜無聲。
下一秒,芸娘姐弟倆站起身來,端端正正地給劉大康行了個謝禮。
實在沒想到,劉大康在背後默默爲他們做了這麼多。
一時間,芸娘心中除了深深的感動之外,還有一絲莫名的愧疚。
至於爲什麼會有愧疚,她卻如同面對着沸水壺一般不敢輕易觸碰,而是快速地將深究的念頭壓了下去。
次日,吃完午飯不久,茶館的衛生便清理完了。
雖然宋耀祖一上來就哼哼唧唧地想偷懶,但一心想快點幹完好跑趟縣城的江寒,分好區域之後,丟下一句“自己的區域自己幹完”便兀自忙活起來,而阿憨本來就手腳勤快老實話少,因此,兩人都埋頭狠幹,根本不搭理打着小算盤的宋耀祖。獨角戲唱不下去,宋耀祖便也收起了小心思。
江寒到縣城的時候申時已過。
原本她可以更早一點,但這日中午的太陽異常火辣,車伕都不願意出車,直等到未時末,她才搭上去往縣城的驢車。
李老爺一聽有人上門求租,激動得差點大呼三聲。
六七天過去了,飯莊鬧鬼的事從落霞鎮傳到了縣城。
之前要與王掌櫃合夥,他本想再拿拿架子,多爭取一點利益,哪知王掌櫃半夜被鬼推下樓梯後,立即不幹了,鋪子也不要了。
合夥的事一黃,據說茶館裡就不鬧鬼了,於是大家紛紛猜測,曾啓死了也不想別人佔他的店,自此,百萬飯莊就真的門庭冷落無人問津了。
李老爺做好了被壓價的準備,可當他聽到江寒報的價時,還是差點以爲這些天自己火氣太大,把耳朵給燒壞了。
“小哥剛剛說,多少錢一個月?”李老爺下意識地摁了摁耳廓。
“八兩銀子一個月。”江寒笑意盈盈,絲毫不覺得自己報的價格有問題。
講價嘛,買方肯定是從低的往上擡。
她本想說五兩,臨開口又覺得好不容易跑一趟,一上來就被人丟出去,實在是不像來租房子而像來找抽,所以又往上加了三兩。
不過,她還是低估了李老爺的反應。
只見李老爺噌地站起身,原本有如春風般的聲音,瞬間凜冽刮骨:“李二,送客!”
江寒面上一僵,卻不動如山地坐在座位上,笑望着李老爺:“李老爺,別急着趕人,即便在下只出八兩,那也是冒着錢打水漂的風險來的,那鋪子如今是個什麼情形,想必李老爺清楚得很,何不認真考慮考慮?”
“考慮個屁,老爺我那可是兩間半鋪子合併的大鋪子,八兩,你這廝也張得開嘴?!”李老爺虎目圓瞪地指着門外,“滾滾,趕緊滾,想撿便宜,你走錯地方了!”
江寒並沒有被他粗魯的口氣惹怒。
瞧李老爺先前進來的態度,這些日子肯定沒人來過,否則他也不會聽到八兩之後態度反差這麼大。
現在他心裡還有期待,可是過段時間若是再沒人來,或許想法就不一樣了。
她站起身來,抱了抱拳:“李老爺,話還是別說太滿。這樣吧,這個價我先放在這,等老爺想通了,再遣人去尋在下,有話咱可以商量嘛!不過,您最好快點,太久,在下可能會看中別的鋪子。”
李老爺冷睨着她,斥道:“趕緊滾吧,就算租不出去爛在那,老爺我也不可能成全你!”
前後不過一盞茶時間,江寒就從李家出來了。
日頭還早,她也不急着回去,腳步一轉,便準備去逛逛點心鋪,做做市場調查。
她在人羣裡東張西望地尋摸起點心鋪,卻不知這一幕剛好被對面茶樓裡坐着歇息的幾人瞧見了。
這幾人中正有恰好來縣城遊玩的祝揚主僕仨。
所謂,世上之事,無巧不成書。
大白天縣城裡的胭脂柳巷還大門緊關,祝揚便跟着兩個在縣學唸書的表哥,與人在館子裡喝酒。哪知酒到半場,請客的人突然有事,酒局就散了。兄弟仨暫時無事,帶着人到處閒逛,正好累了進茶樓歇腳,哪知不經意間,祝揚就瞥見了從窗外路過的江寒。
黃員外的兩個兒子,都已近弱冠,長得文質彬彬很有幾分儒生派頭,跟他們的老子黃員外的霸道完全不一樣。
大表哥明年春及冠之後就要娶妻,二表哥比大表哥晚生了一年多,也早已訂好親事。
兩人都是走後門進的縣學,大的到今年已經參加了三次院試還沒中,小的也只是剛剛成爲童生。兩人讀書雖然一般,但相比於祝揚,卻強了太多。
祝揚在山陽縣也是縣學裡的學生,本是因爲犯了事到落霞鎮來躲清閒,可不想卻搞出了更大的事,接着又被黃員外綁在身邊不得自由。如今他反而非常羨慕兩位住在縣城,每五日纔回家一次的表哥。
“表弟在看什麼?”大表哥黃承宗問道。
祝揚回神:“看到一個討厭的傢伙……奇怪,他跑來縣城做什麼?”說罷,便對阿福道,“阿福,你跟上去,瞧瞧他來搞什麼鬼!”
阿福猶豫地看看兩位黃少爺,在祝揚面色變黑之前,慌忙出去了。
“誰啊?”二表哥黃承嗣也好奇問道。
“還能有誰,你瞧他這模樣,肯定是那與他結怨的江家小子唄。”大表哥輕笑。
那些事鬧得轟轟烈烈,攪得他老子黃員外焦頭爛額,一度他都有些嫉妒老爹對這位不成器的表弟的過分寵愛。
“原來是他啊。阿揚,我爹已經同意跟他和解了,你可別再生事,否則,我爹這次肯定不會輕饒你。”這話聽着像勸,可那略有些興奮的話音,卻讓祝揚聽得很不舒服,驀地感覺這二表哥似乎更期待舅舅不輕饒他。
這就是他不喜歡跟兩個表哥一起玩的原因。
兩人看着待他很好,可說話行事總讓他覺得不舒服,特別是這二表哥,小時候爲了搶東西可沒少跟他打架。
祝揚惱怒地瞪眼,道:“本少爺只是讓阿福去瞧瞧他來做什麼,又不是要打他,哪裡惹事了?!”他陡然而立,一踢凳子就往外走,“沒勁!阿祿,咱回去!”
黃家兄弟倆被他這炮仗般的反應,搞得莫名其妙,二表哥喊道:“我不過那麼一說,你生啥氣啊?”
祝揚卻充耳未聞,領着阿祿頭也不回地甩門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