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八月初的天,日頭火辣,空氣悶熱,瓦市上的攤位都只做小半天生意,一過午時幾乎全都收了攤。
從黃家回來的第二天,江家的攤子就重新開張了,不過串串已經退居二線,唱主角的是幾種麪點,新增加的涼茶和午時準點供應的吊在深井裡的蜜茶。
江家養的兩隻羊每天的產奶量已經不足兩斤,奶茶早已經漲價兩倍變成了茶館的特供。
不過這幾天王掌櫃關門翻修茶館,因此這特供的奶茶就重新變回午後申時東鎮街巷裡的一道熱鬧風景。
也有人家要他們專供送去某某宅院,但江寒婉拒了。
那樣雖然省事又穩定,或許還能變成一條人脈,但是她冷靜地思考了一下,覺得人家那些大戶對她這送奶茶的頂多有個印象,不可能多麼重視。所謂人脈什麼的需要她不斷去鑽營纔可能變現,太過費時費力費腦子,並不適合她。
而且人脈什麼的也不能眉毛鬍子一把抓,也是需要有重點的,她不如先緊抱周家的大腿,好歹大家有過來往,還留着點面子情。
目前她需要的就是每天下午在東鎮亮相這一小會的廣告效應,讓鎮民們,特別是有錢人,對江家的東西新奇獨特有個深刻印象,爲以後做其他大小生意先來個基本預設。
攤子開張後,兩位大嬸就回來幫忙了。
劉大嬸找人的眼光不錯,這兩位大嬸是她當時精挑細選仔細思慮過之後才推薦給江寒的,倆人雖然各有優缺點,但是這段時間經歷了這麼多事倆人都沒有抱怨請去,可見人品確實很不錯。
江寒也希望她們繼續幹,但是她家如今的情況,她不得不提出十月之前工錢減半,十月之後若是生意好會另給提成獎金。
至於給多少怎麼提她沒有說。
雖然認同兩位嬸子的表現和人品,但是私心裡她還是想再測試一下。
就當前而言,她家攤子事情不多,並不需要幫工。
她讓兩人回來,是因爲她需要儲備誠心誠意幫忙做事最好是能長期合作的人。
雖然錢是必須的,但是隻爲了錢的人卻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這可能是很多小老闆的心聲吧。
兩位嬸子只猶豫了一會就點頭答應了。
主要是江家人口簡單,事也簡單,而且十月之前只做半天,每日都能有半天照顧家裡,錢是少了,但是這位小東家卻不是摳搜的人,有剩下的東西不時還會讓她們帶回家,這些加起來錢也不少。
雖然來江家做事這一個來月經歷了這樣那樣的意外,她們也跟着擔驚受怕,但都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攤子被砸打官司、與一文攤的爭鬥、以及後來又被抓去大牢,這麼多大事都沒把小東家打垮,她倆都覺得就算以後再發生其他事,她們都不用像天要塌一般驚慌失措了。
於是,雙方的合作關係就愉快的繼續了。
生意的事初步搞定,她爹的傷勢還算穩定,請來照顧她爹的小孩也還老實可靠。
這諸多事芸娘姐弟倆除了白擔心一場加勸誡幾句啥事都沒插上手,因此,一切重歸穩定後,芸娘也不再瞻前顧後躲在家中,而是主動接管了攤子,同時還看顧着家裡的事。
這些原本都是江寒自己的責任,但她惹了麻煩,在背後默默幫她照顧着家的人卻是被無辜牽連的芸娘。
這讓江寒很感激,掙錢還債尋找文嬤嬤的念頭就更強烈了。
於是賞銀的事情變得更加重要和迫切。
人已經抓到幾天了,劉大康帶回來的消息是,曾啓可能醒不過來了。
江寒想到沈大人黑沉陰鬱的臉,對於親自去找他要賞銀一事,就沒了之前那般的十足底氣。
她是幫忙抓到了人,也救活了人,可是現在看來還不如沒救活,至少沈大人不用再貼上一筆醫藥費。
換做是她,肯定會將心中怨氣轉嫁到別人身上。
而那個別人就是她。
可是,她一晚上的辛苦折騰難道就要這樣打水漂?
雖然身上的嫌疑成功洗清了,但她爲此還給了周半仙三十文訂錢呢,況且賞銀還是沈大人自己說有的。
說到關鍵時刻掉鏈子的周半仙,那日她睡醒就去找了他。
一頓抱怨之後她很想知道,他到底是從哪打聽到所謂賣船的不靠譜消息。
結果周半仙神神叨叨地顧左右而言他,讓她心裡警鐘大作,決定以後還是離他遠點,別又跟曾啓事件一樣,一不小心惹上了危險人物,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現在看來,落霞鎮恐怕是個藏龍臥虎之地,誰也不知道哪裡埋着雷,她還是少點天真多點小心爲妙。
以後找人辦事,還是找韓乞丐吧,雖然不靠譜,但是至少便宜又安全。
這裡的安全僅指背景和來歷。
她後來才得知,韓乞丐又在她背後打小算盤,想要跟她搶功勞。
當即她就殺去了乞丐窩將他暴打了一頓,威脅道,再有下次,別說找他辦事,她會見一次打一次,反正他不過是個乞丐被打死也沒人管。
韓乞丐竹籃打水一場空,小心思消停了,還嬉皮笑臉地討好她。
江寒覺得至少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這油滑的乞丐會老老實實的。
還沒考慮清楚要不要去巡檢司要錢呢,王掌櫃卻讓她去趟茶館。
江寒原以爲王掌櫃是怪她破壞了雅室至今也沒表個態,把她叫去肯定是訓斥加開口要錢。
一路上她就打算咬死不認賬,把責任全部推到祝揚身上,讓他找黃家賠錢去。
這本來就是事實,她也是個受害者,她原本也想問黃家要賠償。
只是因爲和解的事,因爲她揍傷了祝揚,揍趴了他的小廝,她不想與黃家在這些事上糾纏不清以致再次鬧崩,最後惹來沈大人的不快,這才憋着沒開口的。
哪知進了茶館之後,她才知道黃家早賠償過了,王掌櫃把她叫來,純粹只是爲了問問茶館翻修方面的意見……
茶館被損壞的只有二樓的風起雅室,翻修其實只要把這間雅室重整一遍就行了。
她不知道這還有什麼好建議的。
“掌櫃的,你把牆修修,把瓷瓶之類的東西買來重新擺上不就是了?”用得着這麼興師動衆停業幾天來休整嗎?不怕少掙了錢嗎?
這兩句話江寒沒說,但卻明顯地表現在了臉上。
摸着鬍子的王掌櫃橫她一眼,道:“我這茶館自十年前開張就是這模樣,早該翻修了。修一間是修,修兩間也是修,不如趁機將不合時宜的都修整掉,讓這老茶館也換個新顏,聚聚財氣。”
她狐疑地瞄了瞄王掌櫃臉上春風般和煦的笑容,忍不住打趣道:“掌櫃的,看來黃家賠了你不少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