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的意識裡似乎接觸到了三途盡頭的忘川,湍急的河水翻着黃色的陰沉,混沌的水流打着急促的旋兒,偶爾泛起的白浪裡似乎還裹夾了亡死人的殘舊屍骸。
死去的世界裡,一切都腐朽的彷彿是在朦朧的霧氣裡。
奇怪的路程裡還有尖銳的哀嚎聲聲衝擊着恐懼的意識,在大腦裡盤旋不去。
周佳亦的手指動了動,舉起來的時候眼睛不自覺的因爲驚恐而睜大,五指都剔透的呈現出亡靈體的虛無跟飄渺。
是真的死掉了嗎,去了另外的一個世界……
橋欄上還有未曾融化的積雪,橋攔下的河水裡露出半張臉的屍體隨着渾濁的河水飄過,半張臉上殘留着猖狂的嘲笑意味。
周佳亦睜大自己,死死的隨着那具屍體的漂流而將眼神粘連在上面,那是——步樂樂?
只有頭顱的女人陰笑着隨着河水飄遠,髮絲遊蕩着離開頭皮,恐怖的變換着,整張臉也開始腐爛,嘴脣卻吐出驚悚陰森的低語——周佳亦,你死了,哈哈哈……
死了……
一陣陰風迎頭而來,髮絲向後張狂的飛舞飄散,周佳亦的眼睛因爲震驚跟恐懼瞳孔急劇抽縮。
“啊啊啊啊!!!”
悽慘的尖叫帶着穿透牆體的尖利貫穿整個空間,女人的手抖動了一下。
“……嗯?”
細瓷碗碟碰撞交擊的聲音漸漸停止,女人的細長骨感的手指從水杯的把手拿下,在暖陽之下挪移到靠窗的那張大牀上。
陽光從撩開一半的窗戶裡透出來,懶散的灑在周佳亦的臉上,因爲失血而蒼白的嘴脣急促的張合呼吸着。
似乎是將要窒息般難受的揪進了眉頭,女人的眼睛在疲憊的掙扎跟努力之後終於迷惘的睜開。
看着牀上的女人一臉茫然的看着自己,她眼神頓了一下,下意識的摸向耳後的那個髮夾,在查看了面紗依舊安好的掛在臉上之後,才微笑着將手指指向門外。
樸素優雅的女人穿着長裙裹住整個身體,躺在牀上讓周佳亦的整個畫面都是加寬的,她睜着眼意識遲緩的等候着。
開門的聲音很快傳達到周佳亦的耳朵裡,兩個頻率不同的腳步聲一前一後的靠近周佳亦,她吃力的扭了扭頭,那個眼神溫柔的女人帶着面紗跟在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鄉村女醫生身後。
醫生扒開周佳亦的眼睛看了看,然後掀開棉被查看她腿上的傷口,有捏了捏她的肩膀。
“啊……”儘管咬着牙下意識的想要將痛吟憋死在牙關裡,但是手指接觸到肩膀上腫起的肌膚的時候還是讓周佳亦忍不住的泄露出來細小的呻吟來。
“肩膀沒有傷到骨頭,你跟我出來拿消炎藥吃吃看,最好是趕緊送到醫院。”
女醫生很快拎着藥箱走出去,戴着面紗的女人擔憂的看她一眼,也緊跟着出去。
周佳亦的目光追隨着女人離開的身影,是她救了自己嗎?
在命懸一線的時候是她救了自己,還找來醫生爲自己醫治。
戴着面紗的女人似乎是感受到周佳亦的追着她的視線,關門的時候扭回頭詫異的跟她眼光撞上,驚愣了一下後眉眼舒開微笑着將門關上離開
了。
很熟悉的感覺,這樣溫柔的女人又有哪裡是隱隱帶着奇怪的氣息的,但是說不出來是哪裡不對勁。
女人拿了消炎藥過來,但是卻沒有按照醫生所說的送她去醫院。
“是你救了我嗎?”周佳亦坐在牀上,女人貼心的將綿軟的枕頭放在她的腰後,周佳亦看着她看不見臉的面紗,展顏微笑,“謝謝你救了我。”
女人不說話,但是從舒展的眉宇之間也能看見柔和的溫柔。
周佳亦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漂亮的眼睛:“你叫什麼名字?我是周佳亦。”
女人點點頭,仍舊不說話。
周佳亦更加疑惑,卻隱隱發覺這個女人嘴裡除了在她醒來的那天吐出了一個單音節的字之外就再也沒有說過任何的隻言片語。
“你叫什麼名字?”周佳亦試探的去跟她交流。
女人似乎是拗不過她的一再追問,無奈的笑着取過牀頭案几上的一個空白本子,在上面歪歪扭扭寫了兩個字。
“華月?”周佳亦接過那個本子認出 了上面兩個似乎是刻意寫的糟糕的字。
女人點點頭,溫柔的模樣柔順可人。
有些疑惑但是周佳亦沒有馬上提出來,這個女人的字跡應該寫的很漂亮,但是她故意扭曲了自己的字體,爲什麼要這樣?
對於這個陌生的恩人,周佳亦沒有刨根問底咄咄逼人的追問下去。
因爲她能救自己回來就說明她絕對不是一個壞人,更不會害她,否則的話根本不用把她這半死不活的人撿回來。
有時間去費這個功夫不如去看看自己生活的環境,周佳亦在這個女人的家裡暫住下來,周圍都是跟這個房子差不多的小四合院,院子非常的整潔,花磚上晾曬着部分的書本跟花草的種子。
花池裡面還有秋末開放的大朵月季,非常簡樸的小地方,不起眼但是卻出奇的溫馨。
周佳亦的腿傷到不能如願的走動,早上太陽好的時候會被華月攙出來坐在院子裡垂着清風曬太陽。
華月的手很漂亮也很巧,她在這個地方居住沒有其她的家人,只有一個人的生活開銷也不是很大,做些輕鬆的手工活就能勉力維持下來。
她的臉總是藏在一塊藍色面紗的後面,周佳亦對此十分好奇,似乎是能察覺到周佳亦的好奇,華月總是下意識的防備着周佳亦。
晚上做不完的手工活便要接着燈光做完,紅色的透明珠子被堅韌的透明長線穿起來,然後在華月靈敏的編制下被編成一隻漂亮的大蘋果,上邊還有兩片綠色珠子穿織成的翠綠葉片。
“華月好厲害啊!”
周佳亦坐在華月對面的板凳上,讚賞羨慕的看着對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惹得華月抿着嘴笑。
周佳亦湊過去了一點接過華月穿好的那個大蘋果,左右端詳過後放在手心裡:“華月也教給我做好不好,總是在華月的家裡白吃白喝,我也有覺得不好意思唉,不如華月交給我做工抵房租好了?”
華月笑得彎彎的眼睛看着周佳亦:“這樣的事情很費神,你真的要學嗎?”
“當然。”周佳亦翹着嘴角,自信滿滿的樣子,“華月救了我的命,這點小
忙算什麼?”
華月看着周佳亦,不自覺的就有點出神,周佳亦嘴角的微笑友善而絢麗,雖然只是再簡單不過的輕輕勾起,但是卻溫暖而明朗。
就是這樣的特質才能引人矚目吧?
“還是算了吧。”
半晌的無話,華月卻是婉言拒絕了周佳亦的幫助。
周佳亦十分奇怪的將目光放在華月低垂下去的認真眼神上,追問:“難道是我很笨,學不好華月的絕招?”
“這哪裡算是什麼絕招。”華月笑一聲,眉眼不擡的認真穿着手上的珠子,出聲,“若是你學的話肯定早早的就能學好,但是……”
她停下手上的動作,眼光掃過她略微鼓起的小腹,帶着幾分頑皮的取笑:“只是你肚子裡的小傢伙能忍住寂寞嗎?”
周佳亦愣住,她知道自己已經有了身孕,她是怎麼知道的。
是現在知道的,還是早早就知道了?
周佳亦的臉上不自覺的升起疑雲,雙眼疑惑的盯着華月的臉。
她的臉在面紗下並不容易看清楚,但是周佳亦卻是很想仔細的看看,看看自己是不是認識這個女人。
“不要用這麼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女人的第六感可是非常奇妙的,況且你的肚子也不小了哦。”華月的眼睛帶着母性的溫柔,看在周佳亦那凸起的小腹上的目光異常的柔和,“真是萬幸,你傷到的地方還好不是靠近小腹的地方,不然這個孩子就要有危險 了。”
萬幸,的確是萬幸。
這夜的月光隱沒在大片的烏雲後面,第二天陰沉沉的雲彩佈滿了整個天空,大朵的烏雲好像吸滿水的海綿一樣,雨點跟溼氣在空氣裡慢慢凝結。
“就要下雨了,還是不要坐在窗邊比較好。”華月將外套披在周佳亦的肩頭。
周佳亦感激的看着她微笑:“這麼久以來真是謝謝你的照顧。”
的確是很久了,肩膀上的痛疼已經慢慢平復下去,看樣子很快就會恢復成原來那個樣子了。
“不用這麼客氣。”華月面紗後的臉上微微帶了一點惆悵,“你懷孕也應該有四個多月了吧。”
周佳亦眼光一閃,低下撫摸小腹的手有瞬間的停滯,她怎麼知道自己算起來剛好就是懷孕四個多月?
“這個時候的小孩子可是最容易受到傷害的呢,你要注意一點纔好,不然傷到小孩子就不好了,又準備做什麼胎教嗎?”
周佳亦搖搖頭,華月從平常串珠子的小竹籃裡取出一條紅線,上面繫着一個玉石的小葫蘆,塞到周佳亦的手裡:“拿着,這個在我們老家是福祿的意思呢,雖然不是貴重的東西,但是很吉利,我沒有值錢的東西給這個孩子,這個就當做是姨媽的禮物吧。”
周佳亦垂下眼睛看着手裡的小玩意,眼光閃了幾閃才猶疑的看向華月。
“怎麼了?”華月的眼睛笑眯眯的彎起來。
熟悉的感覺隨着這個女子啓脣微笑的動作越來越深刻。
周佳亦看着她,手上的動作因爲極度的好奇跟一探究竟的心意,出奇的迅速而出人意料。
她敢保證,這個女人她以前絕對是認識的。
她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