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艾薇就跟蔣青籮說,已經跟度假村聯繫好了,週五就可以過去。大夥兒繼續按部就班地工作。
通常大家手頭的活沒那麼緊的時候,辦公室裡大多都是女人,難免就會閒聊八卦,或者討論衣服換裝品包包。
艾薇下午給大家沖泡了咖啡,將一杯濃濃咖啡送到了蔣青籮的桌面。
“部長,喝咖啡。”
“謝謝。”這艾薇還真的是太懂事了,人情世故拿捏得十分到位,不過這經常給大家帶化妝品跟吃的,蔣青籮也說不上來她哪裡做得不好,就是覺得好像好點過了。
但這些是隻要她願意,她好像也阻止不了的事情。只是人與人之間的溝通,最好不要建立在物質之上。
蔣青籮這麼認爲。
她起身離開辦公室去了茶水間,趙玉玲正在接熱水,滾燙的水已經滿出了她的水杯,但她盯着水杯出神好不察覺,甚至還木然伸手去拿杯子。
“趙姐!”蔣青籮驚喊一聲,連忙拉住她的手。
趙玉玲才猛然回過神來,指尖已經被水燙傷。
“有沒有燙着?”蔣青籮拿起她的手檢查,趙玉玲抽回自己的手,笑着說:“沒事,沒燙着,謝謝。”
說完,她拿起杯子蓋上杯蓋,對蔣青籮笑了笑轉身離去。
蔣青籮覺得有些心酸。
她嘆了口氣接水,這時候身後再次傳來巨大的響聲,趙玉玲倒在地上昏了過去。蔣青籮跑過來叫了幾聲:“趙姐,趙姐!”她沒有反應,便出手按了她的人中穴。
趙玉玲緩緩醒了過來,蔣青籮擔憂地看着她:“趙姐,你還好嗎?我們還是去一趟醫院吧。”
趙玉玲下意識地拉住她的手腕,虛弱地說道:“不用了,我只是……身體有點虛休息一下就好。”
蔣青籮看她堅持,只能說道:“那我先扶你去休息室,如果還是不行,我們就必須去醫院。”
趙玉玲確實也沒力氣了,只能點頭。
蔣青籮將她扶到休息室躺下,給她倒了一杯溫水,趙玉玲閉着眼睛躺了許久,就在蔣青籮以爲她不會開口跟她說什麼的時候,她忽而說道:
“我現在是不是特別狼狽?”
“……”蔣青籮看着她也覺得很難過,因爲同情她,也以爲自己的處境,她拾起她的手放握住,“趙姐,人生總會有低谷的時候,現在的每一天都很難熬,可總有一天我們一定能夠回頭看着它們笑。”
趙玉玲慢慢睜開了眼,看着蔣青籮好一會兒眼眶忽而潮溼:“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熬過去。”
“會過去的,就在不經意的哪天,或許你會找到能豁然開朗的自己。”
趙玉玲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很無所不能的,其實她也有想要傾訴在現在這樣彷徨無措的時候。
“我跟他在一起八年了,結婚六年,別人看着我們相愛、熱戀、結婚、到成爲大家眼中的模範夫妻,所有人都以爲我們過得很好,可誰有知道……那種挫敗感誰又知道?”
蔣青籮握着她的手,想把自己能給的安慰都給她。
這時候已經瀕臨崩潰的趙玉玲也緊緊地反握住她的手,因爲感覺自己有些支撐不住了。
“我一直覺得,只要兩個人相愛就能夠長相廝守,可是這樣的想法太天真了。兩年多之前,知道我不能懷孕的消息之後,他還安慰說沒有關係,他只要跟我在一起就好。只是說很難懷孕,並不是不能懷孕。”
“我們去過很多家醫院,吃了很多藥,也嘗試過試管嬰兒可是都失敗了……他還是說沒關係,實在不行我們就領養一個孩子也可以。我一直信以爲真的,但漸漸就感覺到他的疏遠……”
“我開始總以爲是自己心裡作用,從自己身上找問題,不斷地改變自己,還要對他比以前更好……可是我越是努力,反而覺得他離我越來越遠。”
“有一段時間,他都說累都不碰我,經常看手機,半夜還有短信……我知道可能出問題了,可是我不敢揭穿他,而是更努力地討好他,主動地要跟他歡愛,最後把他弄煩了他說,他就算再賣力做難道我就能有孩子嗎……”
“我們也會吵架,但這是他對我說過的最殘忍的話。後來他也道歉了,除了原諒我還能怎麼辦……我想過要離婚的,可想起以往相愛的日子總是捨不得。可是,再捨不得也終於看到另一個女人跟我說,她懷了他的孩子……”
“我想哭想鬧,可是她說她懷了孩子,我居然沒辦法鬧。他跪着求我說,離婚吧,他不能沒有自己的孩子……可當初他說的,是他不能沒有我啊。”
說道這兒,趙玉玲眼淚如雨下,終於忍不住抱住蔣青籮,悶聲大哭起來。
蔣青籮輕輕滴拍着她的背,安撫着她,也聽見了自己的心在這樣的恐懼之中不斷地下沉。
“趙姐,沒事的,既然已經選擇了放手,我們就該爲自己努力地繼續活下去。”
“我知道要努力地活,可是這過度的時間怎麼就那麼長,過去的愛怎麼就變成現在這樣重的傷害,爲什麼,不是相愛就可以了嗎?不是說沒有孩子也沒關係的嗎?爲什麼一定要變心,我接受不了……”
“趙姐……”蔣青籮眼淚也瞬間決堤,哭得比趙玉玲還難過。
兩人相擁哭了很久,臉上的妝都哭花了,趙玉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看着蔣青籮哭得也快肝腸寸斷的樣子,反倒愣了一下。
“你怎麼哭得比我還傷心呢?”
蔣青籮聽她這麼問,情緒也崩潰說道:“其實,其實……我可能也不能懷上寶寶了。”
“你……說什麼?”
“所以我特別知道你的感受,看到你我爲你傷心,也爲自己感到傷心……我真的很害怕……但是趙姐,我們只能珍惜眼前,如果失去我們也只有珍惜自己……”
“蔣青籮……”趙玉玲完全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情況,她還以爲蔣青籮過得特別幸福呢,至少現在她很幸福,就如同她當初剛剛開始戀愛一樣。
聽她這麼說,她也有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慨,將蔣青籮抱住再次低聲哭了起來。
“我們的命怎麼這麼苦?”
“其實剛知道這個診斷的時候,我也覺得天崩地裂成說不住,但總不能因爲這個就不活了吧?”
“那顧少陽他知道嗎?”
蔣青籮點頭:“他現在也說,這樣也沒關係,我不知道以後會怎樣,所以即便現在依舊過得挺幸福,總覺得有些害怕……”
趙玉玲想說,現在說的話,以後肯定會變,她就是前車之鑑啊。但是這樣的話,似乎不應該說,畢竟她是一個消極的例子。
她拍了拍蔣青籮的背說:“我不想用自己的經歷來影響你,每個人的愛情結局都不相同,我是一個不成功的例子,但不表示你們也會一樣,所以蔣青籮你現在要好好珍惜自己的一切。”
“你這麼說我,爲什麼自己就想不開呢,你這樣我看着也很難過……”
趙玉玲眼淚又掉,但卻忽而笑了笑:“我們說別人的時候,都好像一個哲學家,自己面對自己的時候,就像個傻瓜。”
“其實有時候自己想得很通了,別說我們沒孩子的會分手,那些有孩子分手的又不知道有多少,愛情或婚姻都一樣,總會有相互傷害與分離的那些。所以蔣青籮,不要因爲覺得我這樣,你也會這樣,我總希望有跟我一樣命運的人,能獲得幸福。至少這樣還能給我們這樣的人一個安慰不是嗎?”
蔣青籮緊緊抱住她,或許這就是她有意無意想要靠近趙玉玲的原因,不僅是因爲她與她有相似的命運,還因爲從她身上看到了堅強與正直。
她能爲了那個孩子爲了那個男人,毅然地同意離婚,在別人的嚴重看着是有多愚蠢,在蔣青籮看來,她是有多愛那個男人才做到這樣的程度。
“趙姐,你人這麼好,我不想詛咒他以後會後悔,但是,他一定一輩子都忘不掉你。所以你要活得更好,你是一個能灑脫到爲愛放手的人,爲什麼不做一個爲了愛能讓自己活得更瀟灑的人。”
“即便離婚了又怎樣,每一個結束都是一個新的開始,你會有新的生活,新的愛情,也會有人愛你,僅僅只因爲愛你,請怎樣期待地生活下去,好嗎?”
趙玉玲破涕爲笑,說了這些心理終於舒服了很多。
她將蔣青籮從自己懷裡拉開,抱歉而又感激說道:“謝謝你聽我說這些,抱歉,因爲你的遭遇居然能安慰到了我,雖然我不想那樣,但是總覺得有一個支撐與勇氣。”
“我也是,覺得心裡好像舒坦了很多……”
兩人的談話結束,然後去衛生間洗了臉,素顏的時候眼睛紅腫,但是她們又在臉上添加了一層裝飾,將自己的脆弱與哭過的痕跡掩飾得一乾二淨。
所以說,有時候,化妝是女人的戰袍,它們能讓女人看起來更加的美麗堅強。
此時的企劃部辦公室內,海紅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在電腦前做了伸展運動,正好看到艾薇從走進來,手裡拿着咖啡壺,臉上吟着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容。
這笑容居然有幾分詭異。
海紅說道:“喂,艾薇,洗個咖啡壺你笑成這樣,會不會有點恐怖啊你?”
艾薇立刻回過神來,笑着說:“我只是想到一些好笑的事情。”
“想到好笑的事情你能笑得那麼陰險?”
“哪有陰險啊,海紅姐你真會用詞。”海紅哈哈笑了幾聲繼續埋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