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日頭偏了西。

少年一直不遠不近地跟着她。

她在幹什麼?

顧蓮池愕然地頓足,簡直不敢置信,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他抿住了脣。

林寶錚和另外一名衙役在巡街,一個老太太抱住她的大腿,求她着什麼,起初,他也沒太在意。只不過,當那個老太太舉起一串銅錢的時候,就在那名衙役接過銅錢的剎那,少女一把搶了過去,在手上掂了掂,收了腰包當中。

她低眸看着老太太,只點點頭,老太太就高高興興起來了。

萬萬沒想到,她林寶錚一根筋的傻姑娘,這個呆寶竟然也和別人一樣,學會收賄賂了?

少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沒事人一樣,依舊和差役一起巡街。

府衙發放下來的銀錢一共沒有幾個,下面的差役摸點油水給老百姓辦事也屬正常,只不過,他不敢相信,衆目睽睽之下,林寶錚竟然和別的衙役沒有分別。

這才幾個月的光景,顧蓮池抿住了脣,繼續跟在她的身後。

就這麼和寶兒走過好幾條街,眼看着她和身邊共事的差役有說有笑,眼看着她和別人換了崗,交了差,晃到了天將黑,最終一個人走向了外面的巷口,少年遠遠地看着她,腳步緩緩。

黃昏時候,煙火燃得整個燕京都霧濛濛的。

少女腳步也快,七轉八轉來到了偏僻的燕京西河附近,很快,她仔細辨認着方向,一頭紮了過去。

西河邊,是許多的平民暗巷,寶兒仔細確認了下,走到一個門口有兩顆柳樹的人家前面,這時候日頭已經被地面吞噬,顧蓮池已經快要看不清她的模樣了,靠在了牆邊。

林寶錚左右環顧,飛快從懷裡拿出了那串銅錢,她動作飛快,還在錦袋裡額外拿出幾個串上了。悄無聲息地將大門推開了一條縫,一把扔了進去。她拍了拍手,轉身靠在了樹邊。少女百般無聊地踢着腳下的石塊,天慢慢地就黑了下來。

少年都看在眼裡,不由勾脣。

幾個月不見,她不止是長了一歲那麼簡單,她所有的方方正正棱棱角角,竟然都放在了心裡,不知道跟誰學的,竟然也學會了圓滑。一個外圓內方的寶兒,此刻看着她,更覺悸動。

不多一會兒,一個一瘸一拐的身影拉車出現在了巷口。

林寶錚瞬間躲到了樹後,老太太艱難地推開房門,將車拽了進去,很快屋子裡的孩子們提着燈籠跑了出來,也不知道是誰驚呼了一聲,說撿到銀錢了,更多的孩子跑出來了,聽着他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她這才離開那棵樹。

月亮不知道躲了哪裡去,巷子裡漆黑一片。

少女才走幾步遠,忽然一隻胳膊勒住了她的頸子,林寶錚毫無防備,自然被大力拉扯過去。

她反手拔劍幾乎是出於本能,先一記肘擊,怒斥出聲:“裝神弄鬼,什麼人!”

背後的人吃痛,悶哼一聲,先放了手:“是我。”

林寶錚也未在意,長劍已然掃過:“你是哪個!說清楚點!”

話音剛落,少年欺身而上。

黑暗當中二人纏鬥片刻,顧蓮池知道她不喜有人近身,故意撲抱糾纏,果然片刻就被她摔了出去。

他藉機逃脫,隱身於暗處,再不動了。

林寶錚左右看看:“出來!”

沒有人迴應她。

她再向前幾步,到了十字路口,藉着微弱的光亮,回頭看,四周都靜悄悄的,好似從未有過什麼人一樣。林寶錚還劍入鞘,轉身就走,

背後靜悄悄的,她快走幾步將自己置身在暗黑的夜色當中。

這個時候,只有在黑暗當中隱藏自己,纔是最妥當的行爲。

可惜似乎沒有人,寶兒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個轉角暗處,那裡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

自古以來,人們對於未知的黑暗都覺惶恐,這個時候如果她掉頭就走,以她的腳力很快就跑掉,但是她並沒有走開。不知道爲什麼,她絲毫感受不到來人的惡意,相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一點熟悉的感覺,寶兒停頓了片刻慢慢蹲了下來。

她在地上撿起了一個石塊,這就被在了身後:“還不出來,我看見你了。”

少女站在了十字路口,腳步緩慢,逐漸接近了些,就在她快走到轉角暗處的時候,突然揚起手來,石塊當即飛了出去。

寶兒做事,從來都有頭有尾,他早知道她還會回來正留着神,手一抄就將石塊撈在了手裡。

林寶錚揚眉,手已經又扶在了劍橋上面:“你可知道,我現在還穿着公服,竟敢偷襲,這時候別說我打傷你,就是一劍劈了你也是白死。趁我還能好好跟你說話的時候,趕緊出來。”

石塊從少年的掌心滑落,滾落了地上。

顧蓮池向前兩步,到底還是從暗處走了出來,他的斗篷顏色扎眼早就脫下去讓小葉子拿走了,此時一身暗色,也難怪躲在暗處幾乎看不到他。起初,林寶錚見到他往面前走來,還下意識後退了兩步,可少年真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是又驚又喜:“顧蓮池!”

他見她如此驚喜,才緩了點臉色:“嗯。”

林寶錚激動地抓住了他一邊胳膊:“這麼說,我爹也回來了!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不行,我得回去看看!”

話音剛落,也不等她移開步子,顧蓮池已然掙脫了她的手,他一手扶着自己胳臂,不再理她,轉身就走。

寶兒急忙跟了上來:“說話啊,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少年腳步越發的快了起來,完全沒有理會她的意思。

什麼意思?

偷襲她又不說話了?

林寶錚快走兩步一把拽住了他垂着的胳臂:“你怎麼在這裡?幹什麼偷襲我?”

二人站在了十字路口,月光從雲層透過一些來。

少年回眸,俊美的臉上,盡是淡漠。

他按住她的手,一下拂落:“我路過。”

說完大步去了。

他這個人從來這樣,這樣莫名其妙。

林寶錚以爲林十三也回來了,也沒心思管他到底怎麼了,當即奔着林家宅院跑了過去。

結果自然是撲了個空,林十三根本沒有回來,本來他和顧蓮池是一起出去剿的匪,回來也應當一起回來。回京通報的事情,她還是明白一點的,見家裡沒有人,她也不着急,又返身往郡王府走去。

天黑透了,月亮從雲層爬將出來,快到禁夜的時間了,街上行人很少。

才走了一會兒,身後馬蹄聲響,一輛馬車飛快行駛了過來。

禁夜的時間,能上街的人都非富即貴,林寶錚站在路邊,本以爲馬車會從身邊疾馳而過,結果車伕一聲籲,竟然停在了路邊。常鳳棲一頭探了出來,已然看見了她:“寶兒!回家嗎?上車!”

林寶錚眼皮突突跳了起來,並不想上車:“你幹什麼去?我去巡街,先不回去。”

鳳棲纔要開口,車簾裡又露出一張男人的臉來,他低聲叫了鳳棲一聲,少年忙對她擺手告別。馬車很快絕塵離去,寶兒認出那人是常遠山來,她仔細想着鳳棲說的僅有的一句話,問她回家嗎,叫她上車。

最近一直有常家幼子身體不太好的消息,馬車行進的方向是朝着郡王府去的,少女心中一動,更是加快了腳步。等她回到後門處,果然看見常家的馬車就停在一邊。其實自從她回到燕京之後也見過常遠山幾次,兩個人從來沒有說過一次話,自從打斷腿以後,李家和常家也真的是斷了來往。

能讓他拋卻最後的尊嚴,登門拜訪的原因只能是一個。

寶兒才走進門裡,果然就看着常遠山帶着鳳棲跪在院子裡,她抿脣,走到他們的背後頓足:“你們這是幹什麼?”

常遠山低着頭,鳳棲聽見她的動靜驀然回眸:“寶兒,信兒怕是要挺不過去了,我和爹來求娘給看看,太醫院的人都束手無策,想着咱們李家再怎麼說也是神醫世家,看看能不能有點希望。”

果然如此,林寶錚連連後退:“你們別跪了,有事說事,我孃的事情我不管。”

鳳棲急忙叫住了她:“寶兒!娘不在,可信兒實在是不能等了,能不能幫我們想想辦法……”

說話間房門被人推了開來,紫玉雙掌合十,走到石階下面直告饒:“我求求你們,回去吧,別難爲我們夫人了,太醫院的御醫們都沒有辦法,我們夫人拿什麼救你家小公子?再說我們夫人是真的不在,真真的不在。”

她一擡眸,看見了寶兒,才鬆了口氣:“小姐,你可回來了,快給這兩位請回去吧,老在我們院子裡跪着算什麼事。”

林寶錚遲遲不肯上前:“我不能過去,我怕天打雷劈。”

常遠山還在那跪着,再怎麼說,也是她的生父,她走到他面前去,算什麼。

少女想起林十三的事,連忙又問:“紫玉,我爹回來了嗎?”

聲聲中,都是關切。

常遠山閉上了眼睛,背脊更是挺直。

林十三當然沒有回來,紫玉實話實說,寶兒聞言失望得很,轉身要走,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嘆息。

這些年常遠山和李朝寧都再無交集,此時也是被沈曼和孩子逼得無奈,想着有那麼一點點的希望,也想試試的心,纔來的。他回想這些年,纔是嘆息。

這嘆息當中,包含了多少東西,別人可能不能知道。

寶兒站在他的背後,卻只覺寒風刺骨。

她握住了拳頭,揚聲叫住了紫玉:“我娘呢,她去哪裡了?”

紫玉哪裡知道她的心,也只當她是無意問的,急忙回道:“夫人去了東院,聽說是蓮池公子受了傷,請她過去給看了。”

顧蓮池受傷了?

寶兒眨巴着眼睛,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顧蓮池這是剿匪受傷了?”

紫玉朝着她走了過來:“好像碰到手筋了我也沒太聽清,不是剿匪傷的,喜童說蓮池公子回來時候還好着呢,誰知道回到燕京之後哪個不長眼的給他傷着了!”

林寶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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