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再走出來時,神情更凝重了一份。
“這是腦部過勞致使血管老化而引起的頭痛和暈眩,他這種情況絕對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形成的,應該頭痛很長時間了。到了昏迷這種程度,已經很重了。”
“不管用什麼辦法,花多少錢,麻煩你們救救他。”
“到了這種程度,就不是錢的問題,而要看他自己了。如果他能夠醒來,後期只要減輕負擔,少生氣,不會有太大問題,如果醒不來,我們也沒有辦法……”
張劍全身恍惚無力,他沒想到江凱倫的這次昏迷竟然這麼嚴重。醫生說他的頭痛不是一天兩天,可是作爲跟在他身邊的自己,除了時常看他突然皺眉外,沒有別的反應,自是從不知道他還會頭痛。
張劍覺得自己太不稱職了。
如果他沒辦法醒來……
他簡直不敢想象,而江凱倫病前的囑託,也在他的心裡搖擺起來。如果真有那一天,連最愛的人都不在身邊,對他豈不是不公平?
秘書迎過來,跟他說了不少話,他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好久,才輕聲道:“我進去看看總裁。”
晚間,黃葉又做了許多奇奇怪怪的夢,夢中,全是江凱倫顛三倒四的臉,怎麼都看不清楚,唯一清晰的是那一陣陣嘩嘩啦啦的雨聲,整晚整晚。
晨間,拉開窗簾,迎接她的是明媚的陽光,地面上依然乾乾的。她打包好了行禮,等不及要回到江凱倫的住處,似乎只有那兒,纔是她的家。
黃葉原本打算悄悄離去,卻又覺得不妥,最終還是決定跟黃草道別。她敲了敲黃草的房門,許久都沒有迴應,她再敲了敲,依然如此。
她順手扭了下門把,門竟沒鎖。推門進去,映入眼簾的是躺在牀上的黃草,他一面灰白,額際和臉頰透出異樣的紅色,他的脣乾得發裂,只從外觀就可看出,他一點兒都不好。
黃葉快步走過去,將手落在他的額頭,又迅速縮了回來。好燙,和上次一樣燙!
她用力搖着他的身子,他好久才慢慢睜開眼來,看到她艱難地扯脣笑了一下。這樣子,更透出了那份虛弱。
“怎麼又發燒了?”他病情的反覆讓她擔憂,上次醫生的話響在耳邊,這種燒法會要了他的命的。
她再顧不得什麼,要送他去醫院,而這次,黃草說什麼也不肯去。
黃葉實在沒辦法,只能給他用些退燒藥,卻一點用都不管,他的身體跟火燒着似的,一碰都會燙到。黃葉焦急到了極點,差點哭出來,黃草卻一臉淡然,看到她爲自己跑上跑下地忙,還有她臉上的焦急,反而心情大好,脣角時時扯出滿足的笑意。
在家裡連躺了三天,黃葉寸步不離地陪了三天,這是他攤牌後,她留在他身邊最長,挨他最近的一次,這種滿足感無言而喻。黃草甚至覺得,只要她能陪在他身邊,就算就此燒死過去,也值得。
儘管被燒得身心俱疲,他就是不願閉上眼睛,不肯休息,只用一對乾涸無神的眸子追隨
着她,不准她在自己眼中消失片刻。
他開始咳嗽,整個人糟糕極了。
“你必須去醫院!”黃葉終於下定了決心,不管黃草的意見,道。
黃草只覺得全身都着了火,喉嚨幾乎能噴出火焰來,他的眸光艱難地落在黃葉身上,看到了她眉底的擔憂,更看到了她單薄瘦削的身子。爲了照顧他,這三天,她瘦了一大圈,再這樣下去,說不定她也會垮。
最終捱不過對她的關心,他心軟了,卻在點頭之後緊緊握上了她的手:“答應我,在我病沒好之前不要離開我半步。”
黃葉哪裡敢說不答應,自是一個勁地點頭,黃草終於滿意,強撐着身子由着她往醫院裡送。
“你們這是不想活了嗎?高燒四十幾度只在家裡呆着?”這次接診的依然是那位女醫生,從檢查室裡出來,她舉着手裡的記錄本再次罵開,“幸好只是肺炎,我可告訴過你,高燒是會死人的!”
聽着女醫生罵,黃葉自覺內疚,沒有回嘴,聽說轉成了肺炎,更是自責得連頭都擡不起。躺在牀上的黃草脣角卻劃開了笑,輕聲問旁邊的護士:“是不是這次我會住更久的院?”
“那是當然,像你這種四十幾度高燒引起的肺炎尤其嚴重,沒有半個月是不能出院的。”
聽到護士的回答,他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半個月,他又能和黃葉近距離地相處半個月了。之前還覺得自己的一些行爲幼稚,此刻,他覺得值極了。
那天又是一夜的冷水加冰水浸泡,雖然痛苦,但收穫驚人。
“還不快幫忙把病人送到病房去!”女醫生朝黃葉吼了一聲,黃葉這才轉身,急急幫忙推推牀。
黃草順勢伸手,握緊了她的腕。黃葉只當他難過,並未拒絕,一起朝病房而去。
“黃小姐!”剛到達門口,推牀前就出現了一個人,張劍。張劍的臉色很難看,眉頭擠在一起,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黃葉微微擡身,看向他,他遲疑了片刻纔出聲:“我是專門來找您的,江總他……”
“快帶我去看他!”黃葉一擡身蹦了起來,扯上張劍就往外跑,根本忘了這裡的黃草。黃草的手握得夠緊,還是被她生生扯了出去,甚至連頭都沒有回就離去。
感覺一把刀割在心口,黃草灰白的臉上再沒有一絲一毫的光澤,陷入無盡的死灰,眼睛,死死追隨着黃葉的身影,感覺到的只有冰冷。
張劍並未說清楚江凱倫得了什麼病,卻把她擔憂成那樣,連對他的承諾都忘記……
黃葉顫着身體隨張劍跑出醫院,直到上車才記起有很多事情沒有問清楚。
“江凱倫他到底怎麼了?得了什麼病,怎麼會住院?他現在怎麼樣?是重感冒嗎?”
張劍表情沉重,默默地啓動車子,好久才吐出一句:“具體情況,您到了醫院就會知道了。”
黃葉的心緊緊地揪了一下,又無盡地下沉。張劍越不肯告訴她真實情況,她便越感覺不妙。
她感覺身體一點點冰冷,一種恐懼撅住了她的心肺以及喉管,連呼吸都困難起來,更別說想起被自己丟棄在醫院裡的黃草。
黃葉以爲要很久才能見到江凱倫,不起,半個小時後,車子就停下了,停在另一所醫院。這所醫院離江凱倫的住所更近,只有十幾分鐘的車程。
“他……沒有出國?”黃葉的腦子裡閃出些不確的東西,試探着問。
張劍點了點頭,沉重地推開車門,將她請下了車。黃葉的心更沉了一份:“這些天他不接電話,是因爲在醫院?”
張劍還是點頭,到了這個時候,什麼都不需隱瞞。
“……”
黃葉不敢再問下去。江凱倫病了這數天都沒有通知她,現在卻突然讓她到醫院來,她已經不敢想象事情的嚴重性,腳都發起軟來,要不是張劍扶一把,根本沒辦法走到江凱倫的病房去。
她並沒有進入房內,在站在外面看。那是一間ICU病房,江凱倫安靜地躺在牀上,臉色蒼白,沒有一絲生氣。他的身上連接着各種機器,閃爍着淡淡的藍光或黃光,刺眼得緊。
黃葉隔着玻璃窗看着他,全身顫抖得更加厲害,手胡亂抓握着,鼻腔裡哼出哭音,眼睛卻乾涸得要命。她像被一隻魔抓撅住,連呼吸都會發痛,恐懼襲捲而來,好久,她才吐出聲音:“告訴我,他的情況。”
張劍沉靜地將醫生說過的話複述一遍,看着黃葉愈發蒼白的顏容,全是不忍,又無可奈何。
“如果醒不來就會……死?”
好久,她才問,這聲音嘶啞得厲害,連她自己都要懷疑,這是否是她的聲音。吐出那個死字時,她的身體更是劇烈地一顫,心頭被某種黑光籠得死死的,連氣都出不出來。
張劍點頭。
“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黃葉反身,狠狠地擰上了張劍的衣領,瞪圓了一雙眼,有如面對一個敵人。
張劍被她扯得退一步,方纔出聲:“總裁吩咐過,他的病不能讓您知道,他不想您擔心,當然,也沒估計到會病到這個程度。”
黃葉緩緩鬆開了張劍的衣領,整個身子一軟,撲在了玻璃窗上。玻璃窗內,前幾天還好端端的人現在卻只能躺着,靠着營養液維持生命。他昏睡得很安詳,就算臉色蒼白都只像一個沉睡的王子,誰會想到,他有可能永遠也睜不開眼?
不要,不要!
黃葉瘋了般拍打起玻璃窗來,對着裡面的人狂吼:“江凱倫,我不准你死,我不准你死,你給我起來,馬上起來!”
嘶厲的聲音驚動了醫護人員,不得不紛紛跑出來將她拉出去。黃葉照顧黃草時本已身心俱疲,經此一事,整個人一軟,暈了過去。
黃葉並沒有暈太久,或許是那份責任心作祟,十幾分鍾後就醒來了。看着手背上刺着的針頭,她想也不想,一把扯開,甩了出去。
她滑下牀,朝外就跑,把原本守在那裡的秘書嚇得不輕,忙追在後面喊:“黃小姐,您去哪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