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凱倫在這邊根本沒有親戚,他跟黃小芸說那些,無非是知道他們會擔心醫療費的事,有意寬人心。
以他的能力,直接讓父親住進VIP病房也無所謂,還省事。而他卻花心思找了家屬房。這只是一個小細節,足以證明他對她的尊重,對於她父親的在意。
滿肚子感激的話因爲有黃小芸在,黃葉不好表達得太明顯,只吸了吸鼻子道:“忙了這麼久也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江凱倫眉眼裡一直透着疲憊,她早就看出來了。攤上這麼個爹,她都有時會覺得心累,更何況他一個外人。黃葉想不通,他用了什麼辦法把固執的父親勸到醫院來的。
“我送你一程。”於心不忍,她主動表示道。江凱倫和她一同走出醫院,黃葉想了想,給他拉開了副駕駛位的門:“我先送你回去吧。”
他疲累的樣子,她不忍他自己開車。
江凱倫也沒有拒絕,坐進了副駕,黃葉開着車匯入車流。
“謝謝。”車裡,她道,聲音壓得很低,聽得出來,很激動。
江凱倫伸過一隻手來,握了一下她的手,終究怕她走神沒有敢繼續握下去,鬆開,揉眉,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需要謝。”
黃葉覺得心裡暖暖的,聲音卻因爲感動而哽咽,“跟我爸那人處一定很累吧。”父親的倔強執拗常讓她覺得心力盡竭,比在外跑單還要難。
“不會。”江凱倫依然淡淡地笑着,眉眼裡沒有半絲的不耐煩。只是兩個字,挺簡單,卻把他身上的光亮點照得更透。
紅燈時,黃葉主動伸手過去握上了他的手,他的指迎合她,十指相扣,黃葉從後視鏡裡看到了他滿臉的溫柔和滿足,而自己,則帶盡了女人的嬌柔和羞澀。
“綠燈。”江凱倫提醒。她方纔急抽回手,把持車子朝榛林路21號開過去。
開了一段,回頭又不免好奇,問他:“你是怎麼勸服我爸來這邊就醫的?”她努力了好些年都沒有成功,江凱倫去一次就把父親給勸服了,黃葉心底有些微的不服氣。
江凱倫哂笑,目光平和地看着她:“我跟他說‘您女兒跟我打算在明年二月之前完婚,您不去守着,您女兒吃虧了怎麼辦?’,他就同意了。”
分明就是玩笑話,黃葉不相信卻也跟着笑了起來。他不說,是不想讓她知道,父親過來了就好。
車子平穩地停在樓下,江凱倫沒有馬上下車,而是在扯開安全帶後伸手攬過了她的半邊身子,
眼眸灼灼。
黃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卻還是主動獻上了紅脣,算做是他對她幫助的謝禮。江凱倫像一隻久渴見水的魚,貪婪地鎖緊她的脣就是不鬆開,臂緊緊地箍上了她的腰,探入衣底不停地撫觸。
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方纔分開。
“你上樓吧,我得回去照顧我爸。”臉上紅潮未退,黃葉不敢看他,藉着捋發緩解羞澀,嘴裡道。聲線不平穩,微啞軟糯,聽在耳裡,是另一種感覺,有撒嬌的意味。
江凱倫的臂沒有鬆開,頭埋在她的頸窩,脣慢慢移到她耳垂邊咬了咬,低語:“一天一夜沒見了,想你,先上樓?”
黃葉明白他的意思,不好意思點頭,江凱倫率先下了車,開門將她拉出來,車也不鎖,擁着她進了屋。
房門剛一關上,他便餓狼般撲過來,將她擁緊,壓在了牆上……
出門時,黃葉小心地檢查自己的身體,直到確定沒有任何痕跡顯露在外,方纔放了心。江凱倫懶懶地半躺在牀上,他的眼睛裡裝滿了她,看着她的一舉一動,脣角扯開,淡淡地笑着。
黃葉覺得窘,連招呼都沒打,出了門。
回醫院時,黃根已經醒來,看到黃葉,面上僵着,沒有展露太多的表情。
黃葉走過去,輕輕地呼了聲“爸爸”,這些年來,黃根對自己姐弟幾個一直如此,黃葉習以爲常,並沒有多難過。
黃根的氣有些喘,精神狀態也不是特別好,顯見得身體狀況很不好。黃葉想,如果不是江凱倫把他勸過來,就這麼拖下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心裡,對江凱倫的感激又重了一度。
多年來的獨處,加之內心一直對兒女存着內疚感,黃根的話少之又少,和她幾乎沒有話說。
他的頭髮灰白一片,臉上泛着灰土的顏色,十根指頭皺巴巴的,佈滿了褶子。才五十來歲的人,比七十歲的還要蒼老。
黃葉有些難過,握上了黃根的手,摸了摸,心酸得要掉下眼淚來。
“爸,等身體好點了,可以出院了,就和我住在這邊吧。”她道,忍着眼淚沒讓往下掉。
想讓父親得到更好的照顧,也希望他能開心一點,跟着女兒住總比守着那個孤零零的小房子要強。
黃根沉眉不語,片刻抽出了自己的手:“這些事以後再說吧,你工作了一天也累了,回去吧。”
聲音雖然淡,但也透出了對她的關心。黃葉固執地搖頭:“我不累,您是我爸,我守您是應該的。
”
黃根沒說話,去看一邊的黃小芸。他的心思黃小芸最清楚,每次有什麼想法,都由黃小芸代言。
黃小芸走過來,這次沒有站在黃根一邊說話,道:“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醫生都說了,這病不那麼容易傳染得上,叫你別擔心。女兒想親自照顧自己的父親,這是她孝順,你就別老推脫,惹她難過了。”
黃小芸這麼一說,黃葉的眼淚就止不住了,滾了下來。黃根最終沒說什麼,算是默許。
他的身體不是很好,醒了一會兒又睡了。黃葉坐在他的病牀前,一步不離。六年了,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跟自己的父親相處。
黃根就算睡着了,那份冷漠孤癖的感覺仍在,彷彿隨時防着別人走近。黃葉忍不住想起小時候的父親,那時他每天都笑吟吟的,下完課後就帶着她和黃草、黃花在院子裡玩,跟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惹得母親老說他沒大沒小。
有時會抱着纔出生不久的黃果像牽了一串葫蘆似地帶他們幾個在石板路上走,笑嘻嘻地指着路邊的樹說:“我們一家子有根有花有果有葉,可不就是一棵大樹?大樹的根基深着呢,保證把你們幾個養得肥肥壯壯的。”
那時的黃草就比較敏感,覺得自己的名字跟樹扯不上關係,一張小臉垂得可憐巴巴的,比真正的小草還要讓人憐愛。黃根彎腰用沒抱黃果的手把他給舉了起來,用臉磨他的臉,呵呵地笑:“你可是我們家唯一的男丁,以後爸爸老了,就靠你幫我養這些小葉小果小花的,可別讓爸爸失望。”
看着黃草小男人似地點頭應是,他笑得比花還好看。
“唉——”黃葉輕輕嘆了一聲。到底敵不過命運的打擊,父親這麼樂觀的一個人,最終在現實面前低下了頭,變成了現在這樣。
有些難過,黃葉走出來,看黃小芸正在洗碗,走過去幫忙。
“你爸那人,臉冷心裡熱,就是自尊心太強了,覺得連累了你們幾個,自己過意不去,慢慢地變成了這樣的性子,你不要太放在心上。”黃小芸免不得像從前一樣勸她幾句,自母親走後,也只有她能跟自己說幾句貼心話。
黃葉表示理解。
“對了,小江是你男朋友吧,上次聽你爸提起過,我還說一直沒見着真人呢。這小夥子是城裡人吧,長得好,又精神,關鍵是還不擺架子。他到家的時候,你爸的整張臉都是烏的,就是不肯去醫院。他也不嫌髒,直接進了屋,幫忙勸你爸,最後還是他親自把你爸背出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