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蘭琥珀色的眼睛,慢慢的從華南宏的身上,轉到容德皇后的身上,然後,又瞧了一眼尷尬的立在當的孔林,再掠過戰戰兢兢的站在那兒的三個御醫,又轉回到眼前的兩個人身上。
“皇上,”烏蘭輕輕柔柔的喚了一聲,目光溫柔的看着轉向自己的華南宏,“皇上,皇后娘娘所言甚是,還請皇上恩准。請皇上體諒皇后娘娘的一片苦心,相信皇后娘娘對皇上乃是一片真摯的愛戀之心,亦是保護皇上心切纔會說這番話的。可見皇后娘娘是多麼的深愛着皇上,愛到寧願觸怒龍顏也要保護皇上安全。皇上,請您念在皇后娘娘的這份情誼,聽皇后娘娘的話吧。”
烏蘭的這一番話,說得既動情,又婉轉,就連容德皇后也不免心頭一動,深深的看了烏蘭一眼。
有那麼一刻,她甚至覺得自己是在錯怪烏蘭了。可是她很快的將這絲念頭趕走。
哼,小妖精,慣會使這些陰損的手段,害我差一點又着了你的道!
容德皇后冷哼一聲,轉頭看向華南宏。
華南宏依依不捨的看着烏蘭,心中柔腸百轉,面色艱難。
烏蘭則默默的對着華南宏點了點頭。
“也罷……”華南宏緩緩長嘆了一聲,說道,“澤海,孔林,護送玉妃娘娘回琉璃殿。知今日起。派禁軍嚴加守護琉璃殿,確保玉妃娘娘地安全。若是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準出入琉璃殿。”
最後一句話。是華南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他收回了留在烏蘭身上地視線,憎惡的看了一眼容德皇后,拂袖而去。
容德皇后的一顆心,瞬間又跌入了谷底。
她怔怔的看着華南宏離去的腳步,那樣的絕情,那樣的惱怒,似乎是從來沒有想過對自己會有一絲憐惜。
容德皇后的手,不由自由地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在那裡,有一個還沒有得到這世界的小小的生命在孕育。
這是……他的骨肉他的命脈他的後人啊……
脣邊綻出一抹淒涼的笑意,容德皇后慢慢的轉過身,走向殿內,疲憊的揮了揮手,說道:“都下去罷……”
烏蘭這便算是正式地被囚禁起來了。
一時之間,後宮的嬪妃們,又有了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所謂站得越高跌得越慘,誰讓這玉妃受了這樣的盛寵的?從一個死裡逃生的番幫蠻子,徑直就被封了個正三品的美人。又接連跳級,居然一下子蹦到了正二品的玉妃那裡。瞧着她就不是什麼好折騰,這會子可倒是巧了,想要攀龍附鳳,卻沒有攀對地方,倒把自己給攀到這份兒上了。果真是番幫蠻子上不得檯面兒的!
可是,烏蘭雖然被囚禁在“琉璃殿”,所受到的盛寵卻比別個只多不少。
雖然見不到華南宏地面兒,可是這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卻一樣都沒有落過。
除了不能自由進出和朝聖。看不出烏蘭有什麼不安或者是不妥。這些個等着看熱鬧地宮妃們一個個兒的伸長了脖子,卻只是瞧見一些個太監們進進出出,只將些個稀罕物兒端進端出的。本是想要看笑話的人,卻只看得滿心的妒忌與惱怒。
容德皇后亦是沒少忙活。這些日子,馬不停蹄的召集人馬調查此事。這若大個皇宮,幾乎被禁軍翻了個底朝上,弄得人心慌慌,人人惶恐。
“娘娘,這事情果真是蹊蹺的,您說,會不會真的與燕妃有關?”香兒將手裡地那捧野花插在了瓶子裡。看着這鬱鬱蔥蔥滿目生機勃勃地野花兒。卻使得她方纔的憋悶心情略略地輕鬆了些,“瞧這花兒真是個有心的。竟然隨着娘娘的去留而來呢。”
說着,笑嘻嘻的看了一眼窗外。
敞開着的窗子,有輕紗在徐徐飄揚,窗外是一片明媚陽光,照得院中一片玉蘭花樹郁郁青青,鮮活得耀眼。烏蘭擡眼,順着香兒的話看過去。
門口有侍衛在把守。
而那靜立在窗邊的,卻是一個挺撥而俊秀的背影。玄色的禁軍短裝,寬闊的肩膀,陽光灑在他的肩頭,有一種令人說不出的心安感覺。
匆忙將視線移開,烏蘭皺起了眉頭,心中莫名的掠過了一絲焦躁,她伸出手來撫了撫鬃角的碎髮。
“現在,確實不好妄下斷言。”烏蘭深思着說道,“若是那洪梅真有心要害我,又何必特地送瓶茶花酒至承乾殿?這裡面……定是有些蹊蹺的……”
“娘娘您的意思是,那燕昭儀,莫非是有意的在提醒娘娘什麼?”香兒狐疑的問。
“總之……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依眼前的形勢來看,是有很多因素在推着我們前進,亦是有人,想要取我的性命。”
“那我們該怎麼辦?”香兒有點不安的問道。
“隨遇而安吧。”烏蘭的脣邊綻出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這場權鬥本身,就是一場生死之戰的角逐。”
或生,或死,或生不如死。
這過程所要承受的一切,豈是某個人那輕描淡寫的一句“陪伴”所能體味得到的?
於此,過了三日。這三日裡,對於烏蘭而言,時間便像是靜止了一般,雖然內心焦慮。但是她卻無能爲力。
洛楓是負責守衛“琉璃殿”地頭頭,別人每兩個時辰換一次崗,他卻從天明守到天黑。像是既不累也不垮的木頭人,臉上始終洋溢着淡淡的笑容。
“不必擔憂,我在這裡。”洛楓看着漫步在玉蘭花兒下地烏蘭,溫和的笑着說道,“不會有人會傷害到你。”
烏蘭冷冷的看了洛楓一眼,然後緩緩回過頭,說道,“蒼羽亦沒有進一步的指示麼。”
“沒有。”很簡短的回答。令烏蘭不得不再一次的轉過頭來看了一眼洛楓,黑亮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那雙眼睛裡轉動着地溫情足以令冰雪融化。
烏蘭輕輕的嘆息了一聲,最終收回了視線,轉身走向殿內。
靜靜的看着花瓶中的,有如草兒般鬱鬱蔥蔥的野花,這種旺盛的生命力和滿目的鮮活像是一種召喚,令烏蘭心中那股子對於自由的渴望有如被雨露滋潤後的春草,瘋狂肆意的滋長着。
她深深地吸氣,然後緊緊的閉上了眼睛。用盡最大的努力,將它平復下去。
“有了那宮女的消息了。”
第四日的時候,洛楓終於趁夜深之時,潛入了寢宮,在牀邊的帷幔後面低聲說着。
烏蘭“呼”的一聲坐了起來,睜大眼睛問道:“真的?”
“真的。”帷幔後面的人,低低地笑,“我想你也是睡不着的。”
這一聲低低的聲音,帶着關切,響在這樣一個寂靜得幾乎令人窒息的深夜。沒有來由地令人心底微顫,烏蘭伸手挑開了帷幔,娥眉微皺,看着立在黑暗裡的洛楓。
“琉璃殿”。只在長案上,燃着幾盞熒熒燭火,微弱的火焰,跳躍着點點的光亮。
是誰說月下觀美男,燈下觀美人?
眼前的男子,玄色的短裝襯着白皙膚色,燭火在他的臉上投下明暗交替的暗影,明明是夜裡。他卻還是帶着夏日和煦地陽光地味道和溫暖。
看到烏蘭挑起帷幔。露出臉龐,洛楓微微的愣了一愣。
一頭青絲在燭火下微微泛着幽藍地微光。散落肩頭,糾纏於臉際,精緻的臉龐,妖冶的、遊走着金色光芒的眼眸,像是不沾一抹塵埃的千年琥珀,世間難求。
她依舊美麗如昨,恰如那一年,那一天,那樣的一個夜裡,他的手裡抓着糕點,嘴被塞得滿滿的,可是,眼前的少女精緻美麗的胴體卻令他有了一股子窒息般的感覺。
生平,送一回,他知道了原來世間還有些東西是比食物更重要的。
那就是她。
她看着他的身體時的笑聲毫無遮掩,肆意而張揚,令自己在剎那間,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
在那一刻,洛楓知道,眼前的這個少女,便是他一生中,最不能割捨的人了。
而眼下,這女子就在自己的眼前,雪白的中衣露出修長的頸子,微鬆的領口半遮半掩的露出些許酥胸,有一種無言的魅惑。
洛楓突然感覺到內心涌起一股無名的熱浪,這熱浪洶涌而來,迅速的襲向自己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令他彷彿身陷無法自撥的泥潭之中,卻渾然不覺。
眼眸裡像是被點燃了一束火把,他突然伸出手來,微帶着粗糲感覺的大手自腦後托起烏蘭的頭,修長的手指插進她的發間,整個人託向他。
低垂眼簾,洛楓的脣,深深的印在了那張微張着的,櫻紅的脣上。
烏蘭渾身顫了一顫,她想要後退,卻被這隻大手牢牢的攔住了退路,手心中傳出的熱度恰是能使自己感覺到最溫暖舒適的溫度,從發間傳遞到身體裡,無端的惹了心悸與迷惑。
而那張脣卻是如此輕柔,如此小心翼翼的碰觸着自己的,像是生怕弄疼了自己似的,輕輕的吻着。
就像是,兒時在蘇丹國那片茂密的草叢中,仰面躺在陽光下,那輕輕落在脣上的蝴蝶,翅膀在輕輕的張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