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傳來一陣喧鬧之聲,烏蘭看向門外,卻赫然是一隊蘇丹國的士兵。
“郡主!”爲首的,是一個穿着緋色衣裳的大鬍子男人。他的頭上戴着頭盔,膀大腰圓,腰間佩着一柄短刀。看裝扮,應該是左翼軍的一支分隊。
烏蘭立刻垂下眼簾,側過了身子,依蓮急忙走上前來,以自己之身擋住了烏蘭。
“郡主!屬下可找到你了!”那大鬍子並沒有注重到烏蘭,只是衝着少女奔過來,“大人都要擔心壞了!郡主快隨我回去罷!”
烏蘭用眼角瞄了一眼那少女和大鬍子男人。
他叫她郡主,以這少女澄明的眼睛來看,她也確實是一個貴族無疑,左翼軍曾經是左鄂圖的旗下分隊,而今,竟又是歸哪個人統領了呢?想當年,左鄂圖可是一位忠臣,現今的近況又如何,實在是不得而知。
“要你多事?”少女冷冷的瞪了這大鬍子一眼,“你快點給我滾!”
“郡主!”大鬍子心裡雖急,卻又不敢造次,只得壓下怒意,低聲說道,“大人爲了尋找郡主您,茶飯不思,日日盼您回去!”
“哈,他做出這等令人不恥之事,還曉得如何茶飯不思?”少女哧笑。
大鬍子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郡主!不可如此無禮……”
話音末落,便聽得脆生生一聲響,大鬍子的臉上印了一個鮮紅小巧的五指印。
“就憑你。也敢跟我說這種話?”少女啐了一口。轉身朝門外走去。
門口地士兵立刻涌上來。堵住了門口。
華南翊與叢山對視了一眼。都沉默着。沒有理會這一幕。
烏吉地眉。卻皺在了一處。用問詢地目光與烏蘭對視。
“郡主。屬下奉勸郡主一句。那個人早就死了。不會再回來了!”大鬍子看上去倒是有幾分苦口婆心地由衷。
“哦?是麼?”少女愣在那裡。慢慢地回過頭來。
“確實如此,如果他沒死,早就回來了!”大鬍子以爲自己勸住了少女。連忙點頭。
“那我就換一個。”少女的臉上綻出調皮的笑意,突然伸出手來指着烏吉說道,“你覺得他怎麼樣?”
衆人皆是一驚,烏吉地驚訝更甚。他錯愕的擡起頭來,看了那少女一眼,又看向這大鬍子。
大鬍子上下打量了一下烏吉,眉毛糾結在一起。
“郡主,這小白臉太單薄了,大人恐不會喜歡。”
“管他做什麼。本郡主喜歡就成了!”少女回答得理所當然。
“我是貨物?任由你們推來讓去的?”烏吉冷冷的說道。烏吉的一句話,倒使得那少女笑出了聲。
那大漢沉下臉,再次打量了這一行人。最後,將目光落在藏在依蓮身後的烏蘭身上。
“呔!那女人躲在別人身後做甚?轉過身來!”
華南翊地眉,微微的挑了起來,黑亮的眸無聲的遞了一個眼色給叢山。
叢山會意,迅速的將桌上的筷子抓在手裡,然後輕輕一揚,只聽得那大鬍子“嗷”的一聲喊,肩膀上立刻扎進一隻筷子,疼得他捂着肩膀大叫連連。
一行人迅速朝着門口衝去。
少女拍手笑着。跟在幾人的身後,就要往外衝。
守在門口的士兵頓時亮出兵器迎上來,酒樓裡地食客們嚇得尖叫聲連連,迅速的朝着牆邊靠攏。
一時之間,兵器相撞的聲音、哀叫聲、杯盤落地地聲音混合在一處,以這些士兵之力,想要攔住華南翊等人自然是螳臂擋車,即便是人數衆多亦是無力。幾人很快便衝出酒樓,躍上馬奔了出來。
“你爲何要跟着我們!”烏吉端坐在馬上。回頭惱怒的看着騎在一匹白馬之上的少女。
“我好容易等了你回來,自然要跟着你的。”少女笑嘻嘻的說道。
烏蘭在馬上回首,看着這少女嬌笑的臉龐,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笑着問道,“你可是朵圖之女,容篤篤?”
少女驚訝的看着烏蘭,然後哈哈大笑,道:“公主果然好眼力。倒是認出我了!”
烏吉的腦袋立刻“嗡”地一聲響。
“如此說來。烏吉,容篤篤倒果真是你的妻了。”烏蘭笑着對烏吉說。
“哎喲。早知道,咱爺幾個還跑什麼,跟着你們家的軍隊去吃香的喝辣的!”魯笑急忙接住話柄,笑着揶揄烏吉。
“叛臣之女,還有何顏面站在這裡與本王說話!”烏吉的臉立刻沉了下去,憤怒的瞪向容篤篤,攸的舉起手,衝着容篤篤的馬比劃了一下,一道勁風襲向那匹自在飛奔地白馬。白馬的身子一震,立刻翹起前蹄,大聲嘶鳴,馬上的容篤篤也頓時花容失色,緊緊的抓住了馬的繮繩。
就在容篤篤安撫受驚的馬兒之時,衆人已然奔出了很遠。
“你等着,我遲早會找到你的!”容篤篤惱怒的大喊。
“鄧小將,那女子倒是十分的有趣,”叢山在馬上笑着對烏吉說道。
烏吉卻只是鐵青着一張臉不說話。
“那啼鴣香,又有何曲故來着?”華南翊策馬走在烏蘭地身邊,輕聲地問,雖說是輕聲,卻亦使得這聲音很清楚的被烏吉聽到。烏吉地臉立刻又由青轉紅。
依蓮捂着嘴,強忍着笑意。她是蘇丹國人,自然知道,太子殿下不吃“啼鴣香”的來由。
時光倒退十年,太子殿下烏吉八歲。那時候,“啼鴣香”是太子殿下最愛吃的一道菜,在老國王宴請衆臣之時,六歲的貴族朵圖之女容篤篤,亦是國王爲太子指腹爲婚的未來太子妃與太子打賭,若太子敢當衆臣之面。一口氣吃完這道新端上來的“啼鴣香”,容篤篤就在殿堂上扮小狗。若是太子殿下不敢,那就要由太子殿下扮小狗。烏吉平素裡最愛吃的就是“啼鴣香”,哪裡把容篤篤放在眼裡,自然豪爽的答應了。
誰想那容篤篤人雖小,鬼卻大。早就暗地裡在那道“啼鴣香”裡做了手腳。烏吉夾起肉大吃特吃之時,卻赫然從裡面爬出了無數的蜘蛛和蟾蜍等邪毒物什。烏吉頓時嚇得臉色蒼白,嘔吐起來,這道菜,是無論如何也吃不下去的了。不僅吃不下去,一個堂堂地太子殿下,還哭起了鼻子。
皇后與老國王有意包庇,但無奈容篤篤年紀尚幼,無論如何也要烏吉實現諾言扮小狗。蘇丹國長公主烏蘭當着衆臣之面喝令烏吉扮小狗。既是一國之君,自然要實現自己的諾言,願賭服輸。無奈的太子殿下。只得站在朝堂之上,當着衆臣之面,流着眼淚扮小狗。這段歷史,雖然被百姓們傳爲笑談,但到底太子殿下那時候還是個孩子,只當是孩子們的遊戲,一笑便罷了。只是對於烏吉而言,卻是一生中的奇恥大辱,從此再不吃那道他最愛的“啼鴣香”。百姓們體恤他們地小太子。亦自發的不再食用“啼鴣香”。自此,這道本是名菜的“啼鴣香”,漸漸退出了蘇丹國的餐桌。
事隔多年,索利王叛變,貴族大臣朵圖率先率兵迎合索利王,將蘇依氏皇權徹底傾覆。烏吉對於朵圖家族的恨意更甚,誰想剛剛歸國,便遇上了這陰魂不散的容篤篤,一顆心頓時跌入了谷底。
衆人見烏吉一言不發。自知不應再深究下去,便也都含笑搖頭趕路。
前方出現了一座小山谷,這是去往蘇丹國的必經之路,亦是當年與丘陵國起了爭執之地。眼下,這塊地方依舊隸屬於蘇丹國,只是要入城,還需要穿過這片小山谷。
“有埋伏!”剛剛踏入這山谷,莫邪突然說道。這一路上,莫邪都很安靜。無論是站是坐還是騎在馬上。都是烏蘭最初見到他時昏昏欲睡的樣子,垂着眼簾。看不見他眼中的半點星芒。這會子,攸地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瞳孔裡光芒轉動,看上去倒是有幾分駭人。
烏吉被莫邪的這雙眼睛唬了一跳,但覺這山谷裡空空蕩蕩,隱隱有陰風吹過,倒是有幾分詭異。
“不會是朵圖這叛臣派了埋伏在這裡罷?”
“不會。”莫邪警惕地說道,“有盅的味道……”
“不愧是鬼眼莫邪!”空曠的山谷裡突然傳出低沉的笑聲,翩翩然自一叢樹木裡,走出一個紅色的身影。
漆黑的長髮在風中翻飛,火紅的衣裳隨風而微動。飽滿的額頭,有如墨染的濃眉,含着隱隱笑意地眼眸,臉龐在火紅的衣裳的映襯下竟然顯出了幾分的妖冶。
這不正是那雲南王花凌月又是何人?
“華南王爺,我們又見面了。”花凌月擡起頭,看着端坐在馬上的華南翊。
華南南一襲孔雀藍的亮緞衣袍,七彩錦繡寬襟,腰間束黑色綴寶石的腰帶,五彩抹額,襯着一張古銅色臉龐,華麗驕傲得有如一隻居高臨下的雄孔雀,淡然而又高傲的看着花凌月。
“小王爺地傷勢恢復得倒是很快,令本王佩服。”華南翊的眼睛眯了起來,棱角分明的脣微微上揚。
“華南王爺恢復的也出乎小王的意料,”花凌月迎上華南翊的眼睛,笑道,“以血煉成了天蟬,已屬罕見,又在區區幾日復元的,王爺恐怕還是第一個!”
“好說好說,”華南翊哈哈大笑,“小王爺你此行,定然不是來與本王敘舊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