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梓洳乘着轎子,很快從河東趕到洛陽。
門口迎接她的是葉家上下所有人,包括許久未曾見客的老夫人竇氏。
媒人將新娘子從轎子上扶下來,血色的蓋頭遮擋了方梓洳的視線,這讓她覺得彆扭,她是海盜出身,最不喜歡的事情就是被人矇蔽雙眼,這會讓她察覺不到周圍的危險,於是她便在衆目睽睽之下揭開了蓋頭,用自己冷漠卻美麗的面容,迎接所有人震驚的目光。
“這……這新娘子怎麼這樣?”有人忍不住竊竊私語,竇氏卻只是靜靜的打量着自己的孫兒媳婦兒,瞧着方梓洳慢慢的走到葉希幽的面前,朱脣輕啓,淡漠道:“從今天你,你就是我方梓洳的夫君!”
那口氣,帶着幾分高傲,恍若在告訴所有人,這個男人從今以後,將屬於自己。
葉希幽靜靜的凝望着自己的妻子,漆黑的眸子黯淡清幽,他也只是動了動嘴脣,依舊只吐出一個字:“好。”
說完了,便在衆目睽睽之下,將人打橫抱起,拋卻了所有的禮儀規矩,只憑借了自己的本心,就這麼在所有人的指指點點之中,將自己的妻子一路抱進了葉家大門。
葉遠山縷着鬍鬚,瞧着兒子遠去的背影,忍不住輕笑一聲,自己的夫人也無奈的笑笑,只周圍的下人們忍不住在老夫人竇氏耳邊嘀咕起來:“老夫人,您看,這成何體統?少爺一直以來都不會這樣子沒規矩的……”
竇氏卻也只是無所謂的笑笑,淡漠道:“兒孫自有兒孫福。”
方梓洳這個小丫頭雖然敖了些,但她覺得不錯,做他們葉家的孫媳婦兒,就該有這點傲氣!
葉遠山跟在母親後面,將人扶進了屋子。
“聽說小小回來了。”老人隨口問了一句。
葉遠山聞言蹙眉:“是,不過什麼都記不得了……”
竇氏回頭看了兒子一眼,眼神滿是埋怨。
“女兒家,不要帶着到處跑,再跑出事端來!”
葉遠山應了聲是,將母親扶進了房間。
葉家的婚禮,基本上可以用低調來形容,沒有宴席,也沒有禮炮,更沒有喜氣洋洋的大紅喜字,因爲畢竟是方家的庶出女兒,身份地位在這裡擺着,自然不能做想嫡出的女兒一樣,高頭大馬加鑼鼓喧天。
方梓洳不以爲意,在她看來這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從一個地方,挪到了另一個地方罷了。
坐在臥房內,她安靜的就像一塊石頭,即便這裡極盡奢華也提不起她半點興致,直到葉希幽推門進來,她才瞥了男人一眼。
“要我怎麼配合?”方梓洳的聲音依舊冷漠。
葉希幽看着女子嬌嫩美麗的面容,看着這雙如初見時一樣不含半點感情的眸子,慢慢地走過去,手指貼上女子滑嫩的面頰,輕柔的撫摸。
方梓洳微微蹙起眉頭,開始動手寬衣。
葉希幽卻按住她的手,淡淡道:“我不會碰你,直到你心甘情願的付出你自己的時候爲止。”
說完了,男人拿起酒杯,喝乾了爲二人準備的交杯酒,轉身離去。
出門前,他才側頭淡淡道:“把這裡,當你自己的地方,不管你做什麼,沒人會給你臉色,我要告訴你,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家裡的人一樣,不……從今天開始,葉府纔是你的家!”
敞開的屋門射出璀璨的陽光,男人俊美的面容浮現出一層淡淡的光華,眉眼也跟着生動起來,漆黑的眸子裡流轉出璀璨的光芒,修長的身子立在那裡,氣質卓然,如一副美麗的高山圖。
方梓洳靜靜的看着,男人很俊美,但更讓她動容的,是他說的那幾句話。
家?她方梓洳還會有家麼?上輩子就沒有,這輩子因爲孃的死而毀於一旦,她還會有未來,還可以有期望麼?
葉希幽深深的凝望着女人的臉,依舊冰冷,依舊像個生冷的娃娃,但他還是沖人笑了笑,轉身離開。
院子裡,葉小小安安靜靜的立在紫藤花架下,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瞧着自己的大哥又走了出來。
雖然什麼都不記得,但是她下意識的覺得這裡熟悉,覺得這裡的人都很溫柔。
葉希幽瞧見妹子,忍不住走過去,伸手揉着小丫頭的腦袋:“小小,怎麼不去屋子裡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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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小眨眨眼,擡頭看看頭頂開的繁茂的紫藤,笑道:“大哥,嫂子漂亮麼?嫂子喜歡紫藤麼?你說我送紫藤花給嫂子,嫂子會高興麼?”
一連串的問題,問的十分天真,偏偏小人兒揚起腦袋直直的瞧着他,嘴角揚起可愛的笑容,怎麼看怎麼可愛。
於是他忍不住笑道:“喜歡的,只要是小小送的,嫂子什麼都喜歡的。”
說完了,他便拉起妹子的手道:“不過嫂嫂長途跋涉的累了,我們讓她先休息可好?”
葉小小便笑嘻嘻的點了點頭,拉着大哥的手轉身離去。
因爲她失憶了,爹爹便讓她在宅子裡休養,她也就錯過了門外發生的事情。
當二人離去之後,屋子裡的女子這才動了動眉毛,咬着嘴脣舒緩了自己一直緊緊的繃起來的身體。
葉希幽……真的會跟別人不一樣麼?來這裡有多久,她的神經就一直緊繃了多久,而今突然鬆懈下來,卻讓她多少有些無所適從。
於是她只能茫然地看着屋子裡的一切。
錦被、蠟燭,雕花的小几,古式的楠木大牀……
這就是可以順暢呼吸的感覺麼?可這幸福來得太快,讓她一直覺得自己是活在夢裡。
方纔兄妹二人的話,她也聽得明白,小丫頭的聲音脆脆的,聽起來就可愛,竟然還着急的問她是不是喜歡紫藤,會不會高興……
這感覺依舊多久未曾體驗過了呢?
方梓洳慢慢的想着,在孤兒院的時候她曾經也有過這樣的回憶,那時也有個小姑娘,比她還小得多,傻乎乎的,肉嘟嘟的,手裡拿着一截紫藤,焦急地問她:“梓洳姐姐,你喜歡紫藤麼?小小送給你,你會不會高興呢?”
冰封的心因而融化出一條裂縫,方梓洳深吸了一口氣,揚起嘴角,終於露出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