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尷尬的笑笑,連連推拒:“沒事兒,這點小傷口,不用包紮!”
說着將手指放進嘴裡,慢慢的吮吸。
封君然?阿牛麼?雖然戴了面具,但她還是能一眼就認出來,那是阿牛沒錯,在他身邊的那個小女人,不就是宣政殿內高高在上威勢逼人的皇后娘娘?
失憶了?那就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阿花慢慢的垂下腦袋,看看手中紡了一半的粗布,梭子依舊還捏在手上,而她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再織布的念頭了。
於是她靜靜的坐在光暈之中,就在詹靜等了許久,覺得無聊了想要離開的時候,阿花才淡淡道:“靜靜,我覺得我在屋子裡面待得時間有些太久了,我想出去走走了。”
正踩着門檻往外走的詹靜一怔,忍不住回頭看看,一臉驚訝的看着低頭織布的女人,半晌,才道:“嗯……也好……”
見女人不再說話,詹靜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阿花姐要出門?真是見了鬼了,她已經七年沒有出過門了!當年爹把她撿回來的時候就是半死不活的,好容易救回來,卻一言不發,只****紡織,再由她拿着布匹去榆陽縣賣掉,而錢她卻是一文不要,全給爹爹做生活費用,只是爹爹不肯收,又都還給她了。
詹靜一邊想着,一邊覺得納悶,似乎那個男人進了村子以後,一切都變得有些不太一樣了。
揉揉腦瓜子,詹靜最後看了一眼遠方田地裡的男人,見那個小丫頭依舊爲他尋木頭,而男人依舊頭也不擡的釘着架子,明明沒有一丁點的交流,甚至連眼神都不會對上一秒,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會從這兩個人身上感覺到默契……
這讓詹靜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冷哼一聲,扭頭進了堂屋。
明日是榆陽縣的大集,她要收拾好粗布,去集上賣,還了錢再帶回來,而且家裡也攢了不少忌憚跟鵝蛋,都可以拿去賣了。
村子外的田地裡,農人們幹了一天的活,累得大汗淋淋,直到太陽落到地平線上的時候,衆人這才慢慢的走回田壟。
互相打着招呼,互相笑眯眯的點頭,而後背起自家的農具,慢慢往村子裡走去,遠處樹枝上,繁密的樹葉裡隱了幾隻喜鵲,聒噪的叫個不停,隴邊的蒲公英開的鮮豔,微風拂過,那一朵朵輕盈得小傘被風吹的飄到半空,搖搖晃晃的劃過夕陽美豔的背景。
葉小小擡了一天的木頭,累的呼哧呼哧的直喘氣,低頭看看,白嫩的小手上多了些紅腫,是被木頭粗糙的表皮磨傷的,摁一下,還有些疼。
嘶了一口,眼前卻適時的劃過一點毛茸茸的小傘,先是一朵,而後是第二個、第三個,接着便像鋪天大雪一樣紛紛揚揚的落下,視野之中,僅是一點點輕盈的顏色。
葉小小忍不住笑彎了眼睛,慢慢擡起頭來,漫天飛舞的蒲公英外面,那帶着面具的男人正抱着滿滿一堆雪白的絨球,那涼薄的脣微微的吹着,於是那一大捧蒲公英便爭先恐後的擠了出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如春末飄零的花瓣,又如嚴冬紛揚的雪花,就這麼輕盈的落下來,恍若一個個恣意從容的舞蹈的精靈。
於是葉小小便再也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而賣力的吹着蒲公英的男人這個時候才微微擡起頭來,面具下那雙細長的眸子靜靜的凝望着小人兒的小臉,一點一滴的表情都不曾放過。
夕陽絢爛如濃夏開的絢爛的花海,整片原野都跟着蒙上一層晚霞的顏色,他所喜愛的女子就這麼靜靜的立在蒲公英的世界裡,那雪白的輕盈與小人兒的嬌小柔弱相得益彰,襯着藍天白雲,襯着鄉村田園幽靜的風景,變成了不同於後宮內的奢華的另外一種風景,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的目的,而只能這麼靜靜的立在那裡,呆呆的抱着已經吹完了的蒲公英花梗,像個傻子一樣,沉淪在小人兒美豔的笑容之中,沉醉在這安靜祥和卻又異常美麗的田園風光之中,久久無法自拔。
“再多來點,再多來點!”
葉小小忍不住笑着,小手探出去,想要碰觸這些柔軟的小傘一樣的東西,而清風卻將它們送到她的掌心,於是一點點的落下來,堆積在掌心,她便低下頭,鼓起腮幫子這麼一吹,於是這好容易聚攏的一團又跟着紛紛揚揚的飄散,融入了大部隊之中。
真好玩啊!
小人兒笑着,桃花眼彎彎的,裡面閃爍起點點璀璨的光華,粉嫩的脣瓣揚起快樂的弧度,即便是在一邊裝東西準備回家的詹洪,還有已經走出去很遠的老人家聽到聲音都忍不住回過頭來,而後便看到沉浸在蒲公英種子之中,笑的燦爛的小丫頭,那咯咯咯的笑聲恍若是這世上最美妙最好聽的音符,逗得所有人都忍不住露出甜甜的笑容。
“到底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只可惜……”有人忍不住搖頭嘆息,但是小丫頭的笑聲讓他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沒事兒,這位爺這麼用心,一定會想起來的,一定會的!”
衆人互相安慰着,笑着,慢慢的走回了村子。
封君然卻只能一動不動的立在那裡,他突然發現,他比以前更喜歡小小了。
小的時候,喜歡這個女子,只想一心一意的得到,權利未穩定的時候,將她藏在後宮之中,想要小心翼翼的呵護她,等到終於可以掌控大局,卻利用了她除掉了一些麻煩……
封君然垂下眼皮,腳下是成片的蒲公英,金黃色的花朵夾雜着那一朵朵軟綿綿的白球,連成一片美麗的地毯,沿着田壟鋪開很遠。
他不敢說自己沒有利用過葉小小,但是可以問心無愧的告訴所有人,他從來沒有欺騙過這個女人!
只是而今,卸下了肩膀上的重任,拋棄了所有的紛擾與煩惱,靜靜的立在這田園之中的時候,他才忽然間發現,那高高在上的母儀天下的皇后,那掌管國璽生死在手冷漠從容威勢逼人的葉小小,卻都不及這個時候的女子。
“原來,這纔是你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