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也就在同一天,當太陽升起之後,皇宮硃紅的高門徐徐開啓,宮女太監們簇擁着一頂步輦徐徐而來,步輦垂落的帷幔內隱約能看到兩個人影,一高一矮,一頭戴旒珠冕冠,一頭戴奢華鳳冠。
來送行的文武朝臣以及太子殿下紛紛跪地高呼,魏公公跟在步輦後隨駕,連雲琪、安茹都跟在步輦後,至此一來,沒有人再懷疑步輦中的人身份真假。
按照規矩,皇帝皇后下步輦登車的時候,衆朝臣乃至黎民百姓都要下跪,不能擡頭看的,於是步輦內的兩個人就接着這個時機下了步輦,轉身走上早已準備好的九龍紋馬車。
直至二人坐進去,魏公公才道:“衆人平身,送駕!”
朝臣們這才紛紛站起送行,蘇子煜遙遙凝望九龍紋馬車,恐怕在場的人之中除了一等公,知道里面的人是假的的,便只有自己了吧?
明面上去東北,暗地裡卻是去西北……這一招聲東擊西,當真是絕妙,但是他並不認爲金珠尼會察覺不到……
蘇子煜的臉色越發凝重其來,心情也跟着越發沉重,他突然覺得自己在這裡面根本忙不上那兩個人什麼忙,他能做的,或許就是留在京中,好好照顧好這三個孩子……
蘇子煜深深的舒出一口氣,身後,葉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輕鬆,老夫身爲父親還未曾擔心,千歲大可放心。”
蘇子煜聞言不知道怎麼就有點想哭,父親?但願不是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戲碼,那樣,便真的是太悲慘了!
擦擦眼角的淚水,再擡頭看去,奢華的京城一片富饒,廣闊的朱雀大街圓圓連綿着郊外的曠野,那九龍紋的馬車在日光的照耀下燁燁生輝,多少人羨慕的華美精緻的表象下,誰又知道其中到底隱藏了多少骯髒的血腥?
想到這裡,蘇子煜忍不住自嘲的笑笑,說到骯髒的血腥,可能沒人比的過自己了吧?男人忍不住低頭看看,精貴奢華的麒麟袍子下,是一雙長劍握劍的手,手指上蓋着一層繭子,明明掌心異常白皙,但是他還是能看到上面粘慢的血跡。
這是一雙沾滿了鮮血的手,其中不乏自己至親兄弟乃至父皇的血,可是即便是如此得到的皇位,他依舊沒能守得住,果然還是古人說的對,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是規律……
就算他能殺光蘇家所有人,卻也抵擋不住封君然一統山河的匆匆腳步!這就是區別,天差地別!
蘇子煜深吸了一口氣,回頭看看,遠處山丘上,慈恩寺金碧輝煌的廟宇迎着初升的日光閃閃發亮,不知怎地,他忽而很想去那裡看看了。
長安城朱雀大街上,人山人海,街道兩邊的護衛死死的把守着,擁擠的人羣被他們阻攔在身後,人們興奮地看着九龍紋裝飾的馬車,那漆黑的烏木底色上是金片裝飾的奢華龍紋,金龍足踏金色祥雲,燁燁生輝。
人們忍不住想要在往前湊過去,想要將這難得一見的九龍紋馬車瞧得仔細,侍衛們互相拉緊了各自的武器,但身體依舊被人流推擠的搖晃不已。
人羣之中,兩個一身黑衣的人隨着人流的擁擠慢慢往前靠攏,他們頭上都戴着漆黑的冪蘺,黑色的輕紗遮住了兩個人的面容,但是從身形上來看,還是不難看出這是一男一女兩個人。
朱雀大街上,皇駕在前,文武百官在後,前面的是要出城,後面的是跟着送行,面容嬌豔的宮女們提着花籃或者是燈籠,亦步亦趨的圍在車駕旁邊,面容肅穆的侍衛們隨駕而行,最前方,朱成友騎跨在高頭大馬之上,神情嚴肅陌然。
金珠尼隔着黑紗慢慢的打量着朱雀大街上的情況,這滿滿的擁擠的人流就是她最好的掩護,她的眸子緊緊的盯着從遠處徐徐而來的車架,嘴角忍不住微微揚起。
今日,她跟封君然似乎只間隔了一道人牆,真是前所未有的近啊!
於是女人慢慢從袖子裡取出一隻黑色的蟲子,那蟲子慢慢的在她白皙的手指上攀爬,因爲百姓的極度興奮,導致人們並沒有察覺這裡的異樣,而金珠尼卻微微蹙起了眉頭。
手上的蟲子並沒有表現出畏懼乃至於害怕,甚至因爲這裡擠滿了它的口糧而讓它興奮的不斷揮舞着自己的那兩顆大刀一樣鋒利的牙齒。
金珠尼冷哼一聲,擡頭再看看那輛馬車,終於忍不住轉身,帶着身後的男人急匆匆的擠出了人羣。
到了無人的巷子,男人才把頭上的冪蘺摘下來,是一直陪伴在金珠尼身邊的丹東苗。
“女王陛下,我們爲何要離開?”接近封君然,今天便是最好的機會,除此之外,只能一路偷偷跟隨了。
金珠尼冷哼一聲,也一把扯下冪蘺,妖嬈的面容帶了幾分陰狠。
“那不是封君然,是假的!”
她的蠱蟲如果聞到封君然身上的那股子香味必定會又興奮又膽怯,而今日這隻蠱蟲除了興奮並沒有表現出半點的膽怯,也就是說,車架裡的,另有其人!
“那陛下,現在該怎麼辦?”
女人沉思片刻,冷聲道:“查,從昨夜到今早,都有什麼人離開過京城!”
封君然,你想跑?你跑得掉麼?你的國家是西晉,你的都城在長安,這裡有你的兒女,你能跑到哪裡去?封君然!!!
女人恨的咬牙切齒,她知道自己那天晚上的行動已經打草驚蛇,而她也爲這件事情做足了準備,本來是一定會成功的事情,誰想半道殺出一個光頭和尚!
金珠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結果沒有殺掉葉小小,反而還讓封君然帶着人跑了!如果當年情蠱種下了,怎會是這樣的局面!
金珠尼咬緊了牙齒,急怒之餘一件劈斷了路邊一截柳枝,纖細的弱柳嘩啦啦的落下來,帶着幾片葉子,晃晃悠悠的地上。
丹東苗看了一眼金珠尼,應了聲是,迅速轉身離開。
找,無論如何,把封君然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