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小山村,北方的寒冷並沒有侵襲到這裡,這裡依舊山清水秀。
村落內青煙嫋嫋,間或傳出狗兒的鳴叫,村裡的男人們揹着農具下地幹活,怎麼看着都是一副世外桃源一樣的寧靜。
封君然皺起眉頭,慢慢撐開眼皮,凝望四周。
這是一間破舊的屋子,泥巴做的牆壁,茅草鋪的屋頂,牆壁上還能看到高高掛起的籃子以及乾貨,淡淡的乾草味撲進鼻腔,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屋子裡面的動靜驚動了外面的人,一個包着花布頭巾的女人怯怯的走進來,扯着身前的圍裙擦着手上的水漬,見人醒來了,忍不住靦腆的笑道:“醒了?可有哪裡不舒服?”
封君然扶着腦袋慢慢做起來,後腦勺一陣陣抽絲一般的疼痛,腦袋昏昏沉沉的,他花了好久纔看清楚門口的女人。
長得還算標誌,鵝蛋臉,柳葉眉,不施粉黛,就像是靜靜的開在路邊的野花,雖帶着質樸的美,但終究抵不過國色天香的美豔。
封君然晃了晃腦袋,努力讓自己更清醒一點,而後淡淡道:“這兒是哪兒?你是誰?我……又是誰?”
門口的女人一愣,驚訝的望着躺在牀上的男人,心中卻是千思百轉。
好一會兒之後,她才紅了臉蛋,慌忙低下頭道:“你、你怎麼了?我是阿花,你是我的夫君二牛啊!”
封君然眯起眼睛,細長眸子迸射出點點寒意,阿花被猛然間這麼一瞪,瞬間膝蓋一軟跌坐在地,她覺得可怕,明明是如此俊美的男人,發怒時不動聲色,卻只是這麼一個隨意的眼神,就能嚇得自己雙腿發軟。
“我,我真的沒有說謊啊,夫君,你是怎麼了?怎麼上了一趟山,就忘了阿花了呢?”說着人嗚嗚嗚的哭了起來,這讓封君然越發厭煩的皺起眉頭,即便是什麼都不記得了,但是記憶深處,似乎有那麼一個女人,從來沒哭過,只是不斷地笑着,咯咯咯的笑聲清脆而又美妙,恍若世上最美的樂聲,會讓聽到的人都忍不住高興起來。
他皺起眉頭,揉着腦袋淡淡道:“我有些累,還想再休息一下。”
阿花聞言高興起來,扶着門框站起來道:“好,好,你睡,你睡,睡一會兒興許就好了,就想起來了。”
擡頭看看,見人已經閉着眼睛睡過去,阿花這才鬆了口氣,轉身走到院子裡,放下圍裙繼續搓洗着木盆裡的衣服。
那是一身極其金貴的袍子,這等料子表說是在大官莊,即便是遙遠的鎮上也尋不得,只是上面染了血跡,又被樹枝掛爛了,阿花捨不得丟,想着洗乾淨了再縫補一下,說不定還能給屋子裡的人再穿上。
想到屋子裡的男人,阿花便忍不住紅了臉,在山腳下發現的時候,人已經完全昏迷,是她把人拖回來,洗刷乾淨,換了衣裳又弄到牀上。
阿花一邊擦着腦袋上的汗,一邊喃喃道:“二牛,你就是阿花的二牛,想不起來更好,咱們好好的過日子……”
屋子裡,封君然慢慢撐開眼皮,不管怎麼想,腦袋裡都是一片空白,但是心頭卻好像總是有一個看不清楚的影子來回飄忽不定。
是誰?那是誰?爲何一想起就會惦念不已?
糾結的轉過身,粗布棉被壓住了胸口的什麼東西,傳來一陣嘩啦啦的聲響,男人一怔,掏出裡面的東西,才發現是兩封信。
瞧着是貼着胸口的位置收的,男人確定,這是對自己十分重要的東西。
於是慢慢的將信件打開,瞧着裡面的內容,封君然不由的婉兒。
滿滿的王八,大大小小,卻都是最簡單的線條勾出來的,畫的人十分隨意,筆鋒掃出來的淡淡的碎鋒清晰可見,而一堆王八之後,卻跟着一個圓圓的圓圈。
這是……
男人愣了一下,忽而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個蛋,一羣王八,一個王八蛋!
不知怎地,冷凝的眸子慢慢的緩和下來,綻放出點點柔情,封君然突然很想看看寫這封信的人到底是什麼樣子,不管如何,一定是一位非常可愛的小姐,寫信的時候一定帶着怨氣,撅着嘴,哼唧着,捏着毛筆飛快的橫掃,畫下了這麼多大大小小的王八……
一定會是個十分可愛的人吧?
想着,男人慢慢的打開了第二封信,準備第二重驚喜的人卻在打開信的一瞬間愣住了。
沒有什麼諸如王八之類的讓人哭笑不得的東西,這張信上雖然依舊空無一字,但卻比寫滿了字更讓人動容。
宣紙上只畫了一支紅豆,纖細的枝椏,點點的血色,紅豆畫的惟妙惟肖,怎麼看畫畫的人都是用盡了全部心思,才能畫的如此真實,如此讓人動情。
男人愣愣的看着,下意識的猛的坐起來,手裡依舊捏着這張信,喃喃道:“紅豆……紅豆生南國,春來……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手指顫抖起來,抖的宣紙嘩嘩作響,連身子都忍不住顫抖起來,內心的那個影子忽而變得沉重起來,緊緊的壓在心田,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誰,到底是誰?他到底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他是誰?你又是誰?!
“二牛,你沒事吧?”
女人擔憂的站起來,一邊用圍裙擦着溼漉漉的手,一邊想要走進來看看,封君然只淡漠的收了信,又重新貼着胸口收好了,冷漠的拒絕:“沒事,你出去吧!”
淡漠的聲音讓阿花一愣,這言語以及姿態都證明了這個男人曾經是一位高高在上的老爺,他習慣了指揮別人呵斥別人,習慣了別人低自己一頭,習慣了命令與吩咐,所以與她的態度,也不過是一位上位者與下人之間的態度罷了。
阿花有些傷心的垂下頭,這才又坐了回去,繼續洗着衣服。
而屋子裡封君然已經眯起眼睛,他現在已經可以確定,外面的女人跟自己毫無瓜葛。
連紙張筆墨都沒有的茅草屋裡,大字都不識的女人,又怎麼會畫得出如此惟妙惟肖的紅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