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浪翻卷,聲勢漸漸落下,渾濁的泥浪沉澱下來。
天地靈氣凝聚的水分亦是鑽入地下深處,許多年後也許會在此蒸騰而出,滋潤這片荒蠻地域。
四周逃難者看着這一幕,儘管是意料之中,但戰鬥結束的如此之快,還是讓他們詫異。
場中氣氛一時靜謐下來,顯然衆人都在消化各自看到的一切。
嗤!
“天妖鮫人”的身軀一個晃盪,旋即分化成兩道身影,其中較爲纖弱的一道,直接從高中墜落。
說來整個爭鬥的過程還不到一盞茶功夫,但對鮫靈凼而言,卻是極大的負擔。
至於韓楓,儘管是主導之人,不過因爲變化天妖鮫人的力量更多的來自鮫靈凼,所以整個過程中,他消耗不大。
清醒的一瞬,他看到鮫靈凼無力墜落的身影,立即飛撲過去,將她攏入懷中。
“你沒事吧?”
韓楓有些擔心地看向鮫靈凼。
祖脈臨身的狀態下,對於鮫族血脈的負擔很大。他此前研究天妖驚玄變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所以此番他才讓鮫靈凼同他合體,共同施展。
原以爲二人合力,負擔會小上很多。但現在看來,他自身狀況的確如此,但鮫靈凼的損耗,卻遠超他預料。
“唔——”
鮫靈凼有些迷糊,剛纔合體之下,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強大。不只是力量方面的,更多卻是在血脈稟賦上。
意象幻境中,天妖鮫人獵殺真龍,這給了她對自身族類先祖的些許認知。但身化“天妖鮫人”之後,她才真正意識到,鮫人血脈,到底意味着什麼。
從體魄上看來,“天妖鮫人”比之她自身狀態,強大了十倍。但體型大小,從來都不代表妖族的力量強弱。
“天妖鮫人”真正的強大之處,是對天地力量的控制,無視於四周沙暴荒原的環境,直接就能調動天地靈氣,化生水族靈域,將四周天地封鎖。
因爲這般緣故,沙塵凝聚出的砂石巨人,這才被輕而易舉的滅殺盪滌。
這種血脈稟賦,讓鮫靈凼沉醉不已。哪怕她此刻清醒之後,置身韓楓懷抱,整個人還在回味。
這幅清醒而又癡迷的表情,讓韓楓有些驚訝。
他半蹲下來,一隻手攏着鮫靈凼的身體,另一手探向她的額頭,略微摸了摸。然後又撫住鮫靈凼的俏臉,強行將她的目光“凝聚”向自己。
“看着我,這是幾?”
韓楓伸出三根指頭,想要測試一下鮫靈凼的清醒程度。
“一。”鮫靈凼迷糊地眼神終於清冽起來,然後不由得一怒,低喝道:“你敢取笑我?”
韓楓這般測試,實在是小兒科。可能是出於往日對韓楓的反感,鮫靈凼當即就怒了,說話自然一點都不客氣。
韓楓被這般叱喝,倒是一點也不生氣,笑呵呵道:“你沒事就好,我還以爲天妖驚玄變下,你的身體不堪重負, 出了什麼問題了!”
說完,他便起身,然後放開鮫靈凼。
鮫靈凼此刻亦是醒悟過來,趕忙連退數步,似乎韓楓要對她做什麼是的。
“韓爺,靈姑娘,你倆可是大發神威。連黃沙盜匪首都被你們鎮壓了,我們果然沒跟錯人!”
牛不生笑呵呵地走過來,一臉媚笑,看着韓
楓鮫靈凼的目光,也充滿着曖昧。
鮫靈凼聽了這話,立時狠狠瞪了牛不生一眼,嚇得牛不生趕忙閉嘴,低眉順眼,再不敢多說什麼。
“沙塵並沒死,剛纔滅去的,只是他凝聚的風沙法相。”
韓楓目光肅然,擡頭仰望北方。
儘管四周數十里方圓的風沙都已經消去,但遠處天地,卻還是霧靄沉沉,沙暴漫卷。
天象之力,不是這麼容易的消散的。人力有時而窮,但天地氣象之力,卻是無窮無盡,難以捉摸。
“什麼?他還沒死?那你剛纔爲什麼不乘勝追擊,直接殺了他?”
鮫靈凼有些驚異,剛纔合體之下,她雖然也有清楚的感知。不過操控“天妖鮫人”的主動權,還在韓楓手裡。
明明佔據優勢,卻沒有擴大戰果,這問題自然出在韓楓身上了。
面對這般質疑,韓楓目光平淡,喃喃道:“沙塵真身並不在這裡,我是有心無力。如今之際,你帶着人先南下,儘快遠離這裡。我此去北上,去那天象沙暴中心看看!”
韓楓這話一落,鮫靈凼微微一呆。
她沒想到,韓楓居然要一個人獨對黃沙盜,這讓她實在震驚。這於她對韓楓“狡詐奸猾”的認知,也有極大的不搭。
“韓爺,你一個人過去, 這實在太危險了,和我們一起走吧!既然黃沙盜的攻擊被打退了,料想他們也不會短時間再過來。我們日夜兼程趕往聖殿,到了其他大部族地域,黃沙盜也鞭長莫及。”
牛不生還是有些擔心的,除了擔心韓楓個人安危之外,更擔心隊伍離了韓楓。
他很清楚,鮫靈凼雖然對整個逃難的隊伍有驚人的號召力。但她個人力量還是極爲有限的,只要遇到強敵,整個隊伍就可能分崩離析。
這般時刻,韓楓對整個隊伍的緊要就可想而知了。
別的不說,一人鎮殺獅駝三雄,眼下打退黃沙盜攻擊,已經極爲了不得了。在整個蠻荒,即使不是橫着走,也差不多。
“宜將剩勇追窮寇!”
韓楓擺了擺手,目光凝聚,一股殺氣從他身上激出:“決不能給沙塵可乘之機,他要是緩和過來,就算不招來其他同伴,單單是對天象沙暴的控制,也能困死我們。所以這一趟我必須去,就算不能殺了他,也要讓他重傷遠遁,失去對天下沙暴的控制力!”
牛不生這下子無話可說了。
他雖然市井混混,但也有些見識,他明白韓楓的判斷不會錯。
鮫靈凼這裡,自然更加明白韓楓這般做的意義所在,她微微張開口,想要說些什麼,但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來。
“我走了,你帶人收拾一下,趕快離開吧!”
韓楓轉首衝着鮫靈凼笑了笑,旋即頭也不回,御劍而起,化作一道殘影,瞬間消失在遠方。
鮫靈凼呆呆地看着韓楓消失的背影,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對韓楓的認知,已經漸漸有了變化。
這種變化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但顯然和最開始的“奸詐無恥”的不屑心態,有很大不同。
一方面是天妖驚玄變給了她很大的衝擊,另一方面,卻是韓楓個人魅力,已經些許融入鮫靈凼的內心。
她看着遠處灰濛濛的天空,心中卻是浮現出韓楓的身影。
“靈姑
娘,大家都準備妥當了,我們該走了!”
……
蠻荒世界,原始而又荒蠻。
這不僅僅是說此地妖人部落,愚昧不堪,不知禮數,沒有傳承,更多是對天地環境的概括。
戈壁,沙海,黑漆漆的山脊,一望無際的荒野平原……
在這般荒蕪之上,又多了漫天沙暴籠罩,更添了一絲枯寂壓抑的氣氛。
無邊沙海之中,隱隱有一艘模糊船影,懸於虛空。沙海託浮,隨着風沙卷裹,這一艘詭異船隻,亦是在沙暴中潛行。
距離拉近,赫然能看到這艘船隻之上,盤坐着一尊枯瘦人影。
他呼吸有如漏氣的風箱,呼哧呼哧,聲勢有些駭人。
陡然間,這尊人影“嗚哇”一聲,直接吐了一大口鮮血,將他身前凝聚的沙堆染紅。他整個身子更是歪倒在地,一陣劇烈的咳嗽。
“叔父,你沒事吧!”
就在此時,一旁的黃錦趕忙走了過來。
他一臉擔心,身後還跟着一人,赫然便是妖蠻部落叛逃的狐臉男子。
“賢侄,讓你笑話了,叔父沒事!”
枯瘦身影雙臂撐起身體,一臉萎靡。他顯然是個小老頭,一張臉上乾癟如樹皮。看起來就是像個八九十歲,油盡燈枯的老者。
黃錦臉上驚疑微消,疑惑更甚,他開口問道:“叔父,以你的手段,驅使天象沙暴之下,莫說一城老弱婦孺的逃難者,就是我蠻荒十大部落墊底的幾個部族,也不可能是你對手啊!”
天象沙暴的確強大絕倫,它首先是天象災害之力,然後纔是陣法。
滿天沙暴被枯瘦老者沙塵控制,根本不可能抵擋得住。說是毀天滅地之威,也一點都不誇張。
不只是他驚疑不解,就是他身後的狐靈,亦是皺眉苦思。
沙塵搖了搖頭,擡頭南望,凝聲道:
“那兩人不簡單,也無怪乎獅駝三雄會被鎮殺,我兒沙棘無端慘死!”
這話一落,黃錦和狐靈臉色一下子古怪起來。
他們告知眼前老者,韓楓和鮫靈凼如何霸道殘忍,一言不合就斬殺獅駝三雄,滅殺沙塵的兒子沙棘。
其中幾番添油加醋,要多誇張就有多誇張。
哪怕二人都清楚,沙棘和獅駝三雄都不是好人,但還是給他們加了一副“受害者”可憐姿態,一次來激起沙塵的仇恨之心。
真正細究起來,沙塵定然會發現其中的問題。但眼下法相攻擊失敗又被重創,沙塵內心已然肯定韓楓和鮫靈凼的實力。
對於匪盜而言,武力便是真理。絕對的力量,會給他們帶來絕對的信心,因此各種殘忍霸道乃至於不可思議的事情,都是隨之而來,極爲正常的。
明白了這一重,黃錦和狐靈頓時安下了心,二人互望一眼,然後黃錦便小心翼翼道:
“叔父,那韓楓極爲可怕,他們又人多勢衆,我看您還是叫些幫手過來。以我們黃沙盜的臥虎藏龍,殺他絕不是問題!”
黃錦在黃沙盜中雖然身份尊貴,但盜匪實力爲尊,他根本指揮不了任何強者。眼下通過沙塵,卻可以叫來幫手,滅殺韓楓,更有底氣和信心。
“不行!此子只能交給我斬殺!而那黑鮫部落的聖女,更是我的獵物,我要用他二人祭奠我兒死去的亡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