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靜,月光很好。
落櫻院的新房內,紅燭搖曳,這本是個喜悅溫馨的日子,卻偏偏從裡面傳出了爭吵聲。
“楚君燁,我不要!”
秋水菀被逼急了,哪裡在乎她正大聲嚷嚷的對象是京城盛傳最殘暴冷酷的齊王世子。
“由得你嗎?”
楚君燁邪魅一笑,拉住她手腕的手突而從她腋下穿過,另一隻手隨後,將她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
秋水菀嚇了一跳,隨即掙扎,“你放我下來,我去給你找個女人。”
楚君燁一愣,似乎沒料到她會這樣說,“我是能夠隨意被打發的?”
他現在很難受,她還敢在他懷裡四處扭動,這是在挑釁他嗎?
“啊?”
秋水菀也有些愣住了,但馬上恍然大悟,“不,我去給你找個男人!”
話出口,楚君燁那張本來泛着紅暈的俊臉一瞬間變得蒼白,“你覺得現在還來得及?”
他的聲音很冷,陰森森地還帶着無限恐怖,秋水菀聞言深感冷汗直流,頓時噤聲,卻又不明白自己哪裡說錯了話。
他說他不是好打發的人,言下之意不正是在說他要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麼?難道,是她當面戳穿他好男色的秘密,讓他難堪了?可這,完全不是秘密了呀!
“你以爲,齊王府的世子妃,真就好當了嗎?”
楚君燁俯身下去,將自己俊美的臉龐貼在她的臉上。
秋水菀很不習慣,想別開臉去避開,卻又被他牢牢桎梏住,不由有些憤憤然,“從來就沒覺得這個世子妃好當。”
打從驚聞婚訊的那一刻,她一直都在擔心祈禱,她知道他在外的名聲,也想了好些應對的法子,只是不曾想過,原本的他,與外界傳的大相徑庭,害她一時半會兒腦子也轉不過來,難以應付啊!
“那你覺得妻子好當嗎?”
近距離看着她的傾城美貌,楚君燁還是相當滿意的,要做齊王世子妃,聰明才智要有,容貌也不能太次。
“我……我不知道!”
她從來沒有擔心過關於洞房的事,不是她深信外界的傳言,而是她曾經親眼所見,他與武夷王世子,那般親密的舉動。可如今,事情完全出乎意料,她驚慌、無措、又帶着深度的不安。
“其實很簡單。”
楚君燁笑,“伺候好你夫君就可以了。”
話落,冰涼的手指從她的眉眼一路下滑,停在她細膩的臉龐。
秋水菀只覺被電了般,整個身子完全僵硬,異樣的情愫慢慢升起,臉部溫度也逐漸升高。
“我……”
她的聲音在發顫,一雙眼珠也在眼裡打着轉,就是不去看楚君燁。
“害怕了?”
楚君燁在忍,體內的藥效可以說已經完全起了作用,可他還在壓制,眼前的人已經漸漸變了樣,他卻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只因爲他雖然殘酷,也希望與自己的妻子做到‘相敬如賓’,至少,不必每日見面猶如仇人。
“不,不怕!”
倔強如秋水菀,怎麼能夠讓楚君燁小瞧了?何況,他的語氣讓她聽着特別不舒服。
瞧她那明明害怕卻又倔強的模樣,楚君燁的心情莫名好,加之手下的細膩令他無比眷戀舒心,便忍不住與她貼得更近。
“不怕,又爲何說你不要?”
咬着她的耳垂,他的眼神開始迷離。從沒有如此親近一個女人,才發現,女人的身體如此柔軟馨香,身上的味道煞是好聞,令他不由自主想要汲取更多。
秋水菀的身子開始顫抖,他的眼神在變,她雖然沒有瞧見,可他的聲音由清冷低沉變得暗啞,她聽得出來,也知道,他在極力控制。
“若是我答應了,你能保證以後不納妾、不收通房嗎?”
古代的女人嫁了人就是一輩子,就算有幸脫離這個男人,那伴隨她的,也會是一輩子的不幸,既然改變不了嫁爲人婦的事實,骨子裡根深蒂固的一夫一妻制,她也是要堅持到底的。
“只要皇上不會再替我賜一次婚,你覺得,有誰敢來招惹我?”
這話有兩層含義,第一,只要皇上不再給他賜人,他可以答應她;第二,也在道出一個事實,只要不是被逼,沒有哪個女人敢親近他。
秋水菀深覺有理,便是她自己,若不是皇上的聖旨擱在那裡,讓她自己選,她也不會選他——一個殘暴的男人!
“如是……”
她握了握拳頭,輕輕閉上了眼,“夫妻本是一體,此後,我會助你一臂之力,也只望你不要忘了你的承諾。”
“難說!”
楚君燁回着,大手已經由她的臉部順着下顎、頸部、鎖骨慢慢向下,最後停在大紅喜服的衣襟邊緣。
“我會保證,你的兒子,是這王府未來的主。”
若不出意外,他會由世子變爲王爺,那麼他百年之後,他的兒子就是這王府的王爺。
“以後的事情,誰清楚呢!”
秋水菀仍舊閉着眼睛,不知爲何,這時候的她有些淡淡的愁,她也不清楚這抹愁來自何處,似乎是因爲楚君燁的語氣裡含着隱隱的不痛快。
“以後的事情暫且不說,但說現在。”
“我……”
縱然是在夏季溫度這般高的夜晚,胸前突然沒有遮擋物,秋水菀依舊有一瞬間感覺到冰冷,可她也僅僅是剛開口,便硬生生將話吞回了肚子,女人,最大的用處不是說什麼、建議什麼,而是承受、是傳宗接代,這,就是古代女人的悲哀!
楚君燁眼裡的血絲很快佈滿整個眼球,他用最後的理智得到秋水菀的默許,算是給了她最大的尊重。如今她既是答應,他便沒道理再控制。同樣沒有經歷過人事的他,一點點媚藥,就足夠迷失自我。
脣上傳來淡淡的疼痛與異樣的溫度,驚得秋水菀快速睜開雙眼,那一刻,她同樣想掙扎,可身上男人的重量讓她不敢挑戰,且,她既然答應,就沒道理反悔。
頭上的鳳冠在晃動中落了地,三千青絲瞬間鋪散開來,她但覺輕鬆不少,卻突然感覺腰間一鬆。低眸一看,原是束腰被楚君燁解開,她有憤怒、傷心、不安,也有害羞、緊張、茫然。
“放輕鬆……”
幾乎已經神志不清的楚君燁猛然擡頭,對上她秋水般的雙眸,輕輕說着。
搖搖頭,她想摒除這樣的感覺,因爲那實在很可怕,瞭解一個男人,可以通過任何方式,卻獨獨不能通過這樣的方式。若是哪一天,她習慣了,他卻厭倦了,傷心的,也只是她而已。
夜的樂章也正在唱響中。
“啪!”
響亮的耳光聲響起,昏暗的屋內,沒有絲毫月光,就連不遠處的蠟燭,也是刻意被挑弱了光芒。
“爲什麼?這究竟是爲什麼?”
屋內傳出一名男子悲憤又絕望淒厲的聲音。
“不,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女子低低的哭泣聲斷斷續續隨後飄出,聽得出,她很痛苦,很傷心。
“你走,你走,走啊!”
男子的聲音再次響起,多了一絲陰森與恐怖,甚至是暴怒。
“不,我不走,我不走……”
女子也吼了起來,哭聲卻並沒有停止。
落櫻院
過後,楚君燁的理智慢慢回籠。
秋水菀累得雙眼微眯,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辛苦……了!”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雖然他爲人是狂妄了些,也很少在乎旁人的感受,可也知道自己帶給她的傷害。他完全可以同樣不在乎她的感受,只是,好歹是夫妻,也終究是夫妻啊!
“嗯。”
秋水菀輕輕應着,徹底閉上了眼睛。
“痛嗎?”
他將她摟在懷裡,伸手將黏在她臉上的髮絲一根根拉開,往耳後順去。
“嗯。”
秋水菀無意識地應着,小手不由自主攀上他的胳臂,想要找個舒服的位置睡去。
楚君燁心裡微愣,隨即釋然,似乎,有個妻子,也是挺不錯的。
“洗個澡吧?”
王府每個主子的正房內,都配着浴室,只需轉過榻頭的長屏風,入內,迎面先是一間小書房,繼續往前,便是浴室。浴室裡面有個大大的浴池,浴池裡時刻有着溫水,便是王府下人,每日都更換了的。
“嗯。”
這會兒的秋水菀完全處在迷糊中,楚君燁說什麼,她都只一個‘嗯’字。
楚君燁勾脣一笑,歡愛過的汗珠還留在俊美的臉上,好不魅惑。只見他大手一掀,將涼被揮到一處,隨後一拋,一件薄薄的絲質長裙便落在秋水菀的身上。然後,下榻,隨意披了件外袍,將她打橫抱起,往浴池走去。
半路,秋水菀擡了擡眼皮,也不知清沒清醒,小聲問道:“這是往哪兒去啊?”
楚君燁看她一眼,沒有回話,她也就沒再多問,又閉上眼睛睡去。直到被他放下水,她才徹底醒過來。
醒來的第一感覺,便是全身上下都痛,這種感覺怎麼說呢?她沒有被車碾過,所以不知感覺一樣不一樣,但她有跑過長跑,只是長跑過後的感覺尚且不足以用來形容現在這樣的感覺,像是骨頭散了架,又痛得十分真實。
“初經人事,都是這樣的。”
楚君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嚇得秋水菀一個激靈,猛地回頭,卻見他披着長髮,發尖溼漉漉的,不知是汗水還是浴池裡的水,鬆散着寬大的外衣,正定眼看着她。
妖孽啊!
這是她第二次這樣感嘆,明明長得已經夠俊美了,卻還要做這樣的打扮,這算是在
誘她嗎?
秋水菀暗自吞了口唾沫,強自鎮定。
“夫君倒是挺明白的。”
恢復正常的她,笑容端莊得體,禮儀中規中矩,沒有絲毫破綻。
楚君燁聽得出來,卻沒有打算與她脣槍舌劍。
“愛妃是要自己洗,還是我來幫你洗?”
他這是在提醒她,順便,有那麼一點兒威脅的意思。
“就不勞煩夫君了。”
方纔剛被吃幹抹盡,她還沒暈過來呢,難道還要與他‘坦誠相待’?她可做不到。
“那便動作快點,時辰不早了,別忘了,明日還要去飛羽院請安。”
楚君燁說着,順勢往浴池邊一坐,好整以暇地看着秋水菀。
秋水菀重新轉過了身子,是以倒沒注意他的舉動,只有些好奇地問:“飛羽院?是太妃,哦,不,是祖母的院子麼?”
出嫁從夫,出嫁從夫,她必須糾正,此後,就該管上官太妃喚祖母了。
“自然是的。”
“你說,要防着二房的人,尤其是四弟,是怎麼回事兒啊?”
她完全忘記她的夫君是人人聞風喪膽的齊王世子,居然一邊悠閒地洗着澡,一邊打算跟他閒話家常了。
不過楚君燁倒也奇怪,還真的與她說了起來。
“身爲世子妃,你當該清楚,是與誰站在一起的,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便也是個理兒。四弟楚君烽,見了他你只管繞道走,有些事情不便說、不好說,久而久之,你自己也就明白了。”
“嗯。”
秋水菀點頭應着,掬了一捧水順着頸部澆了去,那模樣,很有幾分嫵媚。楚君燁瞧了,也只默默移開眼睛,不再去看。
“多與大嫂走動走動,她……很苦!”
“早就聽說杭家的千金是出了名的才德兼備,我定是會與大嫂好好相與的。”
杭家人丁單薄,從老太爺一代起便只有他一子,而老太爺也只得一子,便是如今的杭老爺,杭老爺又一生摯愛杭夫人,並無納妾收通房,是以也只得杭家兩位小姐,其一便是如今齊王府的大少奶奶杭筱暖,其二便是妹妹杭筱曉。
“夫君,你見過杭家二小姐嗎?”
杭筱曉今日雖來參加過秋水菀的婚禮,可秋水菀全不知情,就算知情,也是沒有見過本人,而她會對杭筱曉有好奇心,也只是爲了心中打算。
楚君燁何等睿智,聽她一問便知她的如意算盤。
“若是大少爺娶得杭家二小姐,你那繼母,便難動他了。”
杭家在京城什麼地位,什麼身份先不說,單說杭家與皇上的關係、與齊王府、宣王府、燕王府的關係,就足夠張氏自己好生掂量着了。
“可能嗎?”
身份上,平南侯府長子嫡孫與杭家千金結親,定是說得過去,怕只怕,這事情不好撮合。
“杭家二小姐雖生得七竅玲瓏心,心思卻極度單純,入侯府,怕不是你繼母的對手,若說朱家二小姐,還有可能,抑或是……丞相府的三小姐。”
韓子俊的妹妹韓詩雅,也是閨譽極好的女子,要纔有才、要貌有貌,且她的身份背景,絲毫不弱於杭筱曉。關鍵是,韓家與齊王府、與太子,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若想秋之衡心裡向着太子,與韓家聯姻,是最好不過的了。
杭家雖也與齊王府走得近,卻始終最忠心於皇上,且,在朝堂上沒什麼建樹。
“這丞相府的三小姐倒是聽說過,也是個不錯的人選,只怕是哥哥配不上,倒是這朱家二小姐又是誰?”
“皇商朱府嫡出三小姐,朱若溪!”
“是她?聽說大小姐朱若裳,正是丞相府大公子之妻。”
“上一輩人定下的婚約,子默不過也是遵守約定而已。”
就如大哥與大嫂一樣,若沒有上一輩定下的這個婚約,何至於如今這般的痛苦?
“咦?你爲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說了這麼久,秋水菀才發覺不對勁,回頭,看着楚君燁,好奇地問,眼裡滿是狡黠。
“那我倒是想知道,你希望我怎麼做?”
楚君燁一手支撐着腦袋,斜着身子與她對視。
秋水菀有些心虛,“就這樣,很好啊。”
難道她的演技還不到位,這就被他看穿了?
沒錯,說了這麼一大堆,不過是秋水菀故作溫良想要套話罷了。
“我不過是順着愛妃的心思走。”
楚君燁起身,從屏風上取下一件中衣,回到浴池邊。
“我早就說過,在我面前,別裝!”
話落,放下衣服,轉身回了暖閣。
秋水菀微愣,很是有些懊惱地皺了皺眉,同時吸吸鼻子,出了浴池,自顧自地擦乾身上的水漬,穿好衣物,才光着腳丫出了浴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