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老太太是在年前突然離去,秋之衡的意思是不必大辦,便省略了許多東西。而原本是想着頭七那日出殯,可過了七日也就過了新年,便商量着在除夕前一日出殯。
臘月二十九,暖陽當空,秋水菀一早便從王府出了發,到得侯府,時辰還早,便同着張氏張羅了起來。戌時三刻,換上孝衣,緩緩步入大廳。
映入眼簾最深的,便是那一副靈柩,秋水菀只覺心裡堵得慌,異常難受。
徐嬤嬤在旁邊守着,但見她進去,連忙上前從冬青手中接過,悲傷道:“大姑娘,這麼多年來,老太太心裡最疼的,除了大少爺便也就是大姑娘了,就讓奴婢最後伺候大姑娘一次,過了今日,奴婢便會遵照老太太的意思,離開侯府,在那青虞山上,置一間房屋,陪伴老太太。”
秋家祠堂乃是在城東的青虞山上,老太太去世,自然要將她供奉到此處。而徐嬤嬤今生從還是姑娘家時便陪在老太太身邊,感情自然深厚,如今她的兒女也都成了家立了室,她沒有什麼放心不下的,唯一放心不下的,便只有老太太了。
秋水菀強忍着悲傷,看向徐嬤嬤,“嬤嬤,難得你對祖母一片忠心,可你忙碌了一生,還是回家享享清福吧。”
“姑娘安心,奴婢操勞了大半輩子,早已不知道什麼是清福,你若讓奴婢呆在家裡什麼也不做,那纔是要了奴婢的命。”
無論如何,她都要陪伴着老太太。
秋水菀見她心意已決,便沒再說什麼,而後在她的攙扶下,緩緩跪在靈柩旁。
前來弔唁的人很多,直至深夜,秋水菀才空閒下來,而又因着這特殊情況,楚君燁便陪着她留在了侯府過夜。
第二日清晨,累了整日的秋水菀尚在睡夢中,侯府內卻突然響起一道尖利的喊叫聲,緊接着,原本靜謐寧靜的侯府瞬間炸開了鍋。
穿戴整齊出得落櫻院,只見茯苓正從外面跑來,“小……世子妃,不好了,不好了……”
“出什麼事了?”
對於茯苓風風火火的性子,秋水菀早已習慣,如今連老太太去世這樣的大事她都挺了過來,難道還有比這更壞的消息?
“如意……如意……”
茯苓喘着氣,嘴裡只道如意如意,卻說不出後面的內容,急得冬青雙腳直跳,“你倒是說啊。”
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蔓延全身,秋水菀輕輕倒在楚君燁懷裡,看出她的不適,楚君燁趕緊伸手將她摟住,又看向茯苓,沉着聲音道:“說!”
被他這語氣嚇着,茯苓氣也不喘了,立刻說了出來,“如意上吊自盡了!”
秋水菀眼皮翻了翻,本以爲要暈過去,哪知她突然又掙開了楚君燁的懷抱,快速向前走去。
“快,隨我去看看。”
如意這個傻丫頭,便是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非要隨着祖母這樣去了。
一行人到得荷香居時,幾乎所有人都在,只除了海姨娘及秋水茹。
如意的屍體被放在地上,
玲瓏幾個正圍着她哭,尚未離府的徐嬤嬤也站在旁邊,雙眼雖是紅紅的,卻並沒有流淚。
秋水菀依禮向秋之衡與張氏請了安,移步到得徐嬤嬤身邊,開口詢問,“好端端的,怎麼這麼想不開?”
十五六歲的年紀,正是花一般美麗,卻爲何要選擇這樣的方式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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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嬤嬤嘆息着搖了搖頭,卻又突然眼露厲光,咚的一聲跪在地上,“大姑……世子妃,你可一定要替如意做主,這丫頭生性倔強,便是那掌管繡品的管事媽媽瞧上了如意,要替她兒子娶了如意,這件事情老太太在的時候一口回絕了,奈何老太太剛剛去世,如意失了依靠,那邊便逼了起來,如意也是無奈,被逼無路,才走上這條路的。”
“可是那祝媽媽?”
但聽是這樣,秋水菀免不了也有幾分惱怒,仗勢欺人的多了去,當初她還在侯府的時候不也有好些人仗着自己在這侯府還有些臉面,給她這不受寵的嫡女甩臉色看嗎?如今倒好,便是連祖母身邊的二等丫頭也敢欺負,難道就因爲祖母去了,是以這侯府就變天了嗎?
“回世子妃,是。”
徐嬤嬤說着,卻見銀杏銀蓮等都向她跪了下來,“請世子妃替如意做主!”
祝媽媽是張氏的人,她們如今也失了老太太的依靠,侯爺不過問內宅之事,大少爺又是個沒有權利,是以她們只能求秋水菀。
秋水菀心驚,這是怎樣深厚的感情才能夠讓她們不顧一切也要當着張氏的面狀告祝媽媽呢?
“你們先起來,如今你們尚在侯府,便是這侯府的事情,得由母親做主。”
說着,她看向張氏,卻見張氏表情恨恨地瞪着徐嬤嬤等人,然而聞得她的話,又立刻看向她笑了起來。
“不過只是求個親,不答應也就不答應,何必要弄得自尋短見,如意這丫頭,就是性子太烈了。”
這般說着,張氏的表情有些僵硬,心裡卻暗暗記恨着祝媽媽,沒事找事,早就告訴過她如意不能碰,她偏偏不信,如今鬧出了人命,可如何是好?
聽了張氏的話,香菱不幹了,也顧不得什麼尊卑,直接駁了張氏的話,“夫人這話說得可不對,什麼叫做不過求個親,當初老太太在時就說了,這件事情只可提那麼一次,事後她倒是沒再說,可是如今老太太纔剛剛入土爲安,便又逼迫起來,若不是……如意也不會……”
說到這裡,香菱便又嚶嚶哭了起來。
“若不是什麼?”
秋水菀但覺這裡面肯定有文章,然而她的話尚未問出口,秋之衡已經冷着一張臉,狠狠瞪了眼張氏,問着香菱。
張氏被秋之衡一瞪,心裡便有些害怕,不由吞了吞唾沫,幾不可察地向後退了一步。一旁秋景延見狀,眉目緊鎖,沉思起來。
“若不是……”
香菱哭得更加厲害,“若不是被玷污了身子,便是尋了世子妃做主,如意也不會走上這一條路。”
昨兒個夜裡,大家心裡都不痛快,想着以後
照着老太太的意思做,幾個人便要分開,更是傷心,於是就坐在一起聊了天,直到三更才散去。哪知天未亮時如意便到得自己的屋子,哭哭啼啼的,她原先還以爲是還在爲老太太傷心,便沒有在意,哪知,哪知竟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安慰了她幾句,但見她平靜了下來,就送她回屋子去休息,可是哪裡想到,一個時辰不到,人就這麼沒了。
“你說什麼?”
被香菱的話驚住,幾乎是所有人同時問出這樣一句。
香菱繼續哭訴,“昨兒個夜裡,祝媽媽騙了如意出去,竟是讓她那遊手好閒的兒子給……”
若不是出了這事,今日過後,她們便跟着世子妃,無論是到得王府還是進得莊子,都好過呆在侯府。
“豈有此理!”
秋之衡氣得不輕,本就陰沉地臉色更顯幾分冷森,“來人,去綁了祝媽媽及她那不成器的東西,拖下去每人五十大板,事後再與他好好算賬。”
他的母親剛死,府中的下人竟是做出這樣的混賬事,他若不生氣,就奇了怪了。
“老爺,消消氣。”
見他氣得厲害,張氏連忙上前跟着附和,“這等下人,到時候杖斃便是,可別氣壞了身子。”
祝媽媽其實是個好幫手,可今日她做出這樣的事情,她就是想要保她,也難啊。
哪知張氏溫言細語寬慰秋之衡,卻沒成想,秋之衡揮手過去就是一巴掌,“好你個張氏,這就是你料理的侯府?這麼多年了,本侯不曾過問過內宅之事,便是你怎麼打壓排擠墨兒與菀兒,本侯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睿兒怎麼死的,菀兒爲何會被趙姨娘下毒,這些你心裡都清楚,我便是不拿你問罪,你倒是越來越大膽,今日會出現這樣的事情,跟你的放縱脫不了關係。便是這樣,今日起,這侯府也不會你管了,都交到海氏手中。”
話落,拂袖離去,卻在走到門口時,留下一句話,“祝媽媽這件事情,就麻煩菀兒着手辦了吧。”
頓了頓,他又繼續道:“這些年,是爲父對不起你們,對不起馨兒。”
他以爲,有些事情不說明不點破,就可以維持表面的和諧,哪知母親剛剛入土爲安,竟是發生這樣的事情,這個年,究竟要如何去過?
張氏但聽被削了府中權利,頓時癱軟在地。秋之衡的話,讓她猶如天打雷劈,秋水芊見狀整個人也呆了,此刻她能想到的,便是如果自己的母親不再掌管侯府,那麼她以後,哪裡來的好吃好用的?
秋水菀在心裡笑了,原本以爲她還需要時日,還需要許多輔助纔可以推倒張氏,可是沒想到,竟是這樣容易。原本也以爲,她這個爹是大事精明小事糊塗,內宅的事情什麼也不懂,卻沒想到他什麼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給張氏留了面子,一來是因爲她跟了他這麼多年,沒有苦勞也有功勞,二來是看在御史府的面子上。可是今日,這多年的情分就這樣破了、散了,就連御史府,他都不在意了,可見他是下了好大的決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