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的有孕
一大清早,慕清婉便被婢女喚了起來,梳妝打扮換衣裳,在一衆僕人忙碌的當頭,旁邊有兩個侍女則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生怕她玩什麼花樣,按照王爺的吩咐,今日是極爲關鍵的日子,不能讓她出任何差錯。
這兩個婢女慕清婉不陌生,都是身懷絕技的好手,在王府這半個月,除了有赫連墨霄在,其餘時候她們都是寸步不離的,連睡覺都是輪流看守着她。
枯坐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她的身子都發麻了,那些丫鬟們這才停下對她的折磨。
她正想起身舒舒筋骨,卻覺得渾身發軟,剛剛坐起來又跌回了凳子。
耳邊很快有一個聲音響起:“請王妃恕罪,這是王爺的命令,只要拜了堂入了洞房,你身上的十香軟筋散便會得解了。”
“你們……”慕清婉氣得臉色漲紅,“你們什麼時候給我下的藥?”
那些膳食她明明都仔細甄別過了才吃的,問題絕不可能出在膳食上。
正這麼想着,突然一陣淡淡的異香伴着臉上的花粉香飄進了鼻翼,她知道了:
問題就出在剛纔那些丫鬟們給她擦的粉上,因爲花粉濃郁蓋過了十香軟筋散的味道,所以她根本毫無所覺。
赫連墨霄,你真是好縝密的心思!
這下子,她原本計劃好的趁花轎遊街的時候伺機逃跑的計劃完全打了水漂了。
她氣得雙目赤紅,雙手緊握成拳,難道她今天真的要做這個莫名其妙的福祿王妃?
那兩個丫鬟可不管慕清婉心裡怎麼想,時辰一到,馬上給她頭上罩上了喜帕,然後一左一右地攙扶着她上了花轎。
因爲她本就是從福祿王府出閣,所以儀式便只是花轎從王府出發,然後繞城一週,再返回王府拜堂。
此刻,花轎外面,鼓樂震天,熱鬧非凡。
今日是福祿王娶正妃的大好日子,花轎要經過的路上早已鋪滿了花瓣,香氣四溢,無處不見大紅燈籠與綵帶,放眼望去,整個大街上赤紅一片,視野裡除了鮮豔的紅,再也沒有別的顏色。
這樣的聲勢浩大,引來城中百姓紛紛駐足觀賞道賀,整個京城都是一片喜氣洋洋。
慕清婉聽着外面傳來的喧鬧聲,心中複雜難言,這個赫連墨霄把婚禮搞得如此聲勢浩大,到底是要幹什麼呢?
她可不認爲真如他所說,是他看重自己,才花這麼心思,讓她風風光光地嫁給他。
說起來,她也不過與赫連墨霄有過數面之緣,而且都是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見的面,根本談不上熟識,她可沒那麼大的自信,這樣一個男人竟然這樣就對她愛入骨髓了。
赫連墨霄的心思太深沉了,她根本猜不透。
轎子晃晃悠悠的不知過了多久,慕清婉正有些昏昏欲睡之際,轎門突然被踢了三下,“咚咚咚——”的一下將她驚醒。
很快,轎簾便被掀了起來,一隻佈滿厚繭的大掌伸了進來,手心朝上伸到了她跟前。
慕清婉並沒有伸出手去,只一徑低着頭,直到一個刻意壓低了聲音的低沉嗓音響起:
“慕清婉,已經到了這一步,你不可能再全身而退,如果你不想傷及無辜的話,那就把手交給本王。”
慕清婉冷哼一聲,反脣相譏:
“傷及無辜?在這東墨除了我自己這個最無辜的人以外,我還有別的無辜者需要顧及嗎?”
“真的麼?真要讓本王說出來?”
赫連墨霄眯細了眼睛,聲音極具壓迫性。
見他們如此僵持着,轎子外已經響起了一陣陣的議論聲,不過慕清婉卻充耳不聞。
“你且說出來看看,到底值不值得我顧及?”
慕清婉聲音冰冷,絲毫不爲所動。
“本王最親愛的王妃,仔細把一把自己的脈吧,身爲一個孃親,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失職了麼?”
赫連墨霄的話不啻在慕清婉腦子裡丟下了一個炸彈,“轟——”的一聲響,頓時震得她手腳冰涼,思緒全無。
她抖着手下意識地撩起袖子去摸自己的脈搏,等了一會兒,身子頓時如遭雷擊般定在那裡,臉色煞白,嘴脣發顫。
她真的……真的有孕了!
而她,居然一直不知道!
腦海裡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憶起那些和夏侯冽在一起的日子,她記起那個奶奶所送的送子枕,記起夏侯冽每次在他們纏|綿之後,都會將她圈在臂彎裡,然後指着送子枕上的百子圖問她如果他們生了孩子,她希望孩子長得像哪一個小童子。
每次只要她指着小童子的話,夏侯冽一定會說其實他想生個公主,然後等到下次她指着一個小女童的時候,他又會耍賴說其實生個皇子也不錯,到最後,他又會說:
“這上面每一個小童子都很可愛,很漂亮,不如咱們每一個都生來看|看|吧?”
每次這樣的夏侯冽都弄得她哭笑不得,可是那個時候她尚未確定自己的感情,如何敢輕易讓自己生下另外一個生命來跟着受苦?
她還記得當自己說不想跟他生孩子時,他的臉色有多麼可怕。
她一直怕有孩子,所以一直以來都小心翼翼地吃着避|孕藥,可是當真的意識到自己的肚子裡有一個小生命正在孕育着,和她一同呼吸着的時候,她的心裡又充滿了感動。
她在想,不知道夏侯冽知道了她有了他的孩子時,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會不會還是像以前那樣熱切地期盼着他(她)的來臨,還是會像對待雲蘿腹中的孩子一樣,親手扼殺呢?
一想到這些,她就恨不得立即飛奔到他面前,親口跟他說出這個消息,然後看看他到底是什麼樣的反應。
她的心急劇地顫動着,雙手下意識地摸向小腹處,臉上不自覺地泛出了一抹溫柔來。
這裡,有她的寶寶了呢。
她正沉浸在這突如其來的狂喜中,完全忘記了身邊還有一個猶如定時炸彈的危險男人,冰冷的語氣一下子就將她從美好的想象中拉扯出來:
“掂量得如何?本王可沒工夫再跟你在這瞎磨蹭。”
一想到接下來將要上演的好戲,他渾身的血液就開始沸騰了。
他儘量避開慕清婉的臉,不讓自己有動搖決心的機會,只要贏了這一次,以後他會補償她更多。
“如果我今日不跟你拜堂,你預備把我們母子怎麼辦?”
“很簡單,本王自會如珠似寶地待你,等到孩子生下來,親自抱給他的父皇去看,你猜到時候夏侯冽見我抱着你和他的兒子,他會怎麼想呢?”
他話裡的意思慕清婉聽出來了,他想讓夏侯冽誤會她和他赫連墨霄有染,甚至還生下了孽|種!
她相信,以這個男人的狠心,絕對說得出做得到!
這樣的誤會最可怕,到時候她還有何顏面去面對夏侯冽?
她幾乎將銀牙咬碎,這纔將攥緊拳的手指緩緩鬆開,搭上了那隻伸過來的大手。
宛若一尊人偶,慕清婉在噪雜的鼓樂聲中任憑赫連墨霄將她牽進了禮堂。
喜娘牽着她東轉西繞,該轉身的時候她轉身,該拜的時候她拜。
可是當耳朵裡聽到那句“二拜天子”,她還是怔住了,天子?東墨王?那不就是恆之?!
他也來了?
也對,赫連墨霄是他的二哥,他的婚禮他這個弟弟在此也是天經地義的。
可是……
他知道新娘子就是她麼?
腦子裡像是有一堆亂麻在胡亂拉扯着,怎麼理也理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赫連墨霄是故意請恆之來觀禮的?
耳邊又傳來司儀的大聲唱和:“二拜天子!”
喜娘扯了扯她的衣袖,把她扯回神來,她渾渾噩噩地拜了一拜,然後夫妻對拜。
終於禮畢,就在禮官高喊“送入洞房”之際,突然一陣微風輕輕拂過,似是不經意間吹起了新娘子的紅蓋頭。
原本該被遮掩的美顏乍現,儘管喜娘已經眼明手快地將頭巾拾起重新給新娘蓋上,但是四周響起的抽氣聲與讚歎聲已經表明,那張臉,已經毫無遮掩地被衆人瞧在眼裡。
“看來,本王的王妃已經忍不住要出來見人了呢。”
隨着話落,新娘頭上原本已被重新蓋上的紅巾再一次被扯下,那張嬌顏再一次出現在衆人的視野裡。
驚呼聲再次迴盪在整個大廳,原本還吹打得熱鬧的鼓樂嗩吶不知何時已戛然而止。
面對赫連墨霄這一出人意表的舉動,慕清婉的面上雖然仍維持着清清淡淡的笑容,似是平靜無波,可是手已經在身側握緊。
他剛纔絕對是故意的!
難道他是故意讓恆之知道她就是新娘子?這樣說來,恆之對此毫不知情?
她已經被這連番的震愕震得整個人都暈了,赫連墨霄,你到底想做什麼?
而原本一臉淡笑地坐在上首的赫連恆之在赫連墨霄揭起蓋頭時,臉上的淡笑頓時僵在了臉上,手中的茶杯也差點因爲握不住而摔落在地,幸虧他及時穩住了自己的動作,這纔沒讓人察覺出異樣。
只是他這細微的動作,卻早已經被一旁的赫連墨霄看在了眼裡。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笑,看來,魚兒已經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