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同樣的眼神渙散,神情恍惚,仿似在夢境中。
這一聲是,讓朝堂不復沉靜。
嗡嗡聲漸起。
皇帝眸光深沉,既沒有被矇騙的憤怒,也沒有真相揭開的驚訝。
所有人都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然,所有人的心也同時被緊緊攥起來。
如果紅衣女子所謂讓人說真話的本事是真的,那麼繼續讓她問下去,會牽扯出什麼樣的大事來,又會把什麼人牽涉其中,誰都不知道。
這種本事,着實太過讓人忌憚!
“你爲什麼要陷害景離?”
又一句問話,幾乎令全場屏住呼吸。
“我不想的,我也是身不由己……”梅妃面上閃過惶然,搖着頭,似乎在懼怕着什麼。
衆人只看到她嘴脣闔動,以爲即將會聽到驚天秘聞的時候,卻見梅妃突然軟軟的癱倒在地,口中溢出鮮血來!
“母妃!”司文月驟然淒厲哭喊,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子雙目圓睜,整個人被嚇傻了。
朝堂驟亂。
“傳太醫!”皇帝豁然從龍椅上站起,急急走到梅妃身邊將人扶起,“快傳太醫!”
因着這個動作,所有人才發現,在梅妃背心赫然露出一截飛刀把柄!
有人趕在梅妃說出真相前,殺人滅口!
這裡可是朝堂,層層重兵把守,什麼人有那樣的膽子及本事,在朝堂上,在天子面前,成功暗殺當朝妃子!
百官們自發的,將皇帝圍在中間,武官更是警惕着整個大殿各個方向,把守金鑾殿的禁衛軍也衝了進來,將人羣圍得裡三層外三層。
君羨跟司星莞並肩站在人羣之外,皆漠視着眼前這一幕。
“看來事情到此爲止了。”歪着頭,司星莞低聲道。
“只要結果是我想要的就行。”君羨沒什麼波動,聲線寡淡。
見狀,司星莞聳聳肩,視線不着痕跡的朝人羣中心那抹明黃身上掠過。
她們二人皆非凡人,朝堂上的一動一靜如何瞞得過她們的眼睛?
那柄射向梅妃的飛刀再快,也快不過她們的眼睛。
若是想攔下來,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司星莞本來打算管一管的,被君羨暗中攔了下來,隨後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君羨的用意。
罷了,反正她純粹是來幫忙的,君羨既然攔了她,自然有她的打算。
兵荒馬亂過後,梅妃不治身亡。
至於驗證司星莞本事一事,也因爲這場變故不了了之。
母妃當庭身亡,年僅五歲的司文月受到巨大驚嚇,整個人癡癡傻傻,很快被人帶了下去。
梅妃的屍體也由太監擡走。
金鑾大殿的氛圍,比此前更加壓抑數倍。
皇帝坐在龍椅上,整個人的精氣神像是被抽走了好幾份,看起來頹然不已。
“景離謀害四皇女一案,經查實,乃是誣告,主謀梅妃已經身亡,四皇女作爲從犯,念其年紀幼小,禁足半年,罰抄經書百卷。責令禁衛統領儘快查明真兇繩之於法!衆位卿家可有異議?”皇帝視線緩緩掃過百官,聲音低沉。
衆人心頭一凜,“臣等無異議!”
怎敢有異議?
司星莞的本事,不管信不信,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想要親自去嘗試。
在朝爲官,誰心裡沒有點不能告人的陰私?
若是也被那麼手一抹,就雲裡霧裡的全給說出來,當場就能成爲政敵攻訐自己的把柄,且還是在天子面前,不等於純粹找死麼!
至此,景離謀害皇嗣案,暫告完結,景離得還清白。
揮手,遣散百官,皇帝神色複雜的看着準備跟羣臣一併離開的女子,“君羨,還有司……姑娘,你們且留下來。”
離開金鑾殿的一路,幾人都異常的沉默。
元德海跟在皇帝身側,微微弓着背,都不敢擡頭去觀察皇上及國師的臉色,光憑感覺,那種低氣壓都壓得他有點喘不過氣來。
從景離小公子在宗人府裡被人暗害,到國師強闖大牢救人,再至昨晚的火燒御書房,最後是今日梅妃血濺朝堂。
皇上跟國師之間那種輕鬆相處的場面,日後,怕是難再見到了。
司星莞是四人中最不受影響的一個,跟君羨並肩走在皇帝身後,邊走邊饒有興致的觀看宮徑兩側景緻,在無人察覺的時候,眼底偶爾閃過緬懷。
前方,乾德殿三個燙金大字,在黑色描金邊的楠木牌匾上異常醒目。
御書房受了一場火災,雖然最後及時搶救,損失算不得多嚴重,然要整修好重新使用,至少也要幾天時間。
於是乾德殿,就成了皇帝心裡,招待君羨及司星莞最鄭重的地方。
身爲天子,除了御書房外,另一個起居並辦公的重地就是天子寢宮,相較於御書房來說顯得更加**,能有幸進入乾德殿的朝臣,當朝不超過五個。
三人入座乾德殿正殿,元德海里裡外外忙活上茶奉點心起暖爐,一舉一動皆小心翼翼,不敢弄出半點聲響。
“君丫頭,你是不是埋怨朕了。”好一陣沉默後,還是皇帝先開口,打破僵局。
“皇上言重了,您的做法,我能理解。”君羨笑笑。
身爲皇帝,一言一行都要以大局爲重,所以對於皇上某些時候下的某種決定,她的確可以理解。
比如當日將景離打入宗人府。
比如今日將梅妃射殺金鑾殿。
都是爲了大局。
其實從頭到尾,皇帝心裡都清楚,謀害四皇女嫁禍景離的背後黑手是誰。
可是他不能出手去懲治,更不能讓梅妃把那個人的名字公佈於衆。
這是皇帝的身不由己,君羨不會怪他,沒有誰會無緣無故無條件的幫你一輩子。
她自己的事情,她便憑自己的手段解決,她的人,她憑自己的本事保護。
只不過這一次,她與皇帝之間,因着一人一事,有了背馳。
皇帝定定凝着君羨,瞧她眸中的雲淡風輕,苦笑。
不怪他,是因爲心裡,已經開始疏遠他了吧。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一個沒有投放過希望的人,談何怪不怪罪。
“並非朕放任,不辨是非。只是牽一髮而動全身,朕,不得不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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