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連夜出城,一直沿着山路走了許久,纔算是停歇了下來。
此時褚月已滿頭大汗,跌坐下來,根本是筋疲力盡了。
“姐姐娘子,吹,冥冥吹吹你。”
看着褚月滿頭大汗,殷青鉞貼上去,一陣輕吹,咯咯地笑了起來。
“笨蛋,你笑什麼,這都逃命了。”
“姐姐娘子,醜。”
殷青鉞捂着嘴,偷笑着,然後伸手幫褚月整理散落的鬢髮。原來是一路奔波,褚月的頭髮亂了。
“哼哼,就算我醜,你也不準嫌棄我,就準我嫌你,聽到沒?”
褚月冷哼着鼻子,伸手點了點殷青鉞的額頭。
“好。”
殷青鉞笑着,兩人就這樣抱着,在野外度過了一夜。
翌日醒來吃了些果子,又繼續找下一座城池,必須要解決溫飽問題了。
如今的日子,倒真像是在逃難了。
走了大概半天,兩人又來到了一座叫孤城的城池,只是這裡亂糟糟的,大街上似乎在抓壯丁,官兵們見到男人就抓。
“冥冥,咱們先躲起來,你換上那件大紅色裙子。”
爲了不讓殷青鉞被抓,只好先把他打扮成女人了。
重新走到大街上,褚月想找個人問問,只是一看,大街上到處是老弱病殘,這裡一片混亂。
哭聲,喊聲,哪裡像據城那麼安逸。
這裡似乎打過仗。
“大嬸,請問這兒究竟發生了何事?”
走到一個正在掩面哭泣的大嬸旁邊,她的孩子因爲飢餓而哭鬧不止,那大嬸只是擦眼淚不停。
“戰亂啊,瑞王戰敗,翼國兵將闖入,還到處抓壯丁,如今朝廷也棄我們於不顧,把瑞王爺抓去問斬有何用啊,朝廷後方無援,才讓瑞王腹背受敵的啊。”
那個大嬸哭着,如今她的家人都死的死,逃的逃,現在就剩自己與兒子相依爲命了。
殷青鉞看着那個孩子我在大嬸懷裡哭鬧,急忙從自己的包袱裡拿出幾個饅頭,遞給他。
“吃,好,肚子不餓。”
那個大嬸和孩子急忙接過東西,不斷地磕頭。
只是褚月一下子崩潰了,身體差點沒癱軟下來,爹爹要被問斬了?怎麼會這樣?
心口像是被什麼揪住,忽然感覺閉氣呼吸不上來。
“幾日後瑞王問斬?”
“下月初。”
步伐踉蹌,褚月幾乎跌坐下來暈厥,卻被殷青鉞一把抱住。
“姐姐娘子,怎麼,怎麼?”
他口齒不清地說着,擔心地差點哭了出來。
※ ※
在孤城買了輛馬車,褚月帶着殷青鉞就上路了,兩人坐在外面趕車,褚月的臉色一直陰沉着。
她要回去,回帝京,救爹爹。
“冥冥,娘子要去個地方,冥冥要聽話,如今的冥冥心地好了,知道救濟貧困,娘子真的好高興。”
手中的繮繩緊緊握着,指甲深入掌心,一陣痛楚。
褚月側身看着此時一臉擔心的人,緩緩安慰。
“沒事,姐姐娘子只是因爲喜歡現在的冥冥,高興地哭了。”
“不哭,冥冥乖,不讓哭。”
殷青鉞伸出大手在褚月的臉上笨拙地擦着,也擰起眉頭難過了起來。
褚月看着他,點點頭,然後手上一用力,繮繩猛然一拉,馬兒便飛馳而去。
爹爹,等着女兒
。
重回帝京,已不似從前那般心情,此時的她心裡很亂,很着急。
馬車一路過了城門,褚月便直接朝瑞王府而去。
老遠,便看見瑞王府外一羣兵卒正在抓人,而瑞王上上下下的人,都被鐵鏈鎖着,一個跟一個,在士兵的鐵鞭下慢慢前行。
手捂住嘴,好讓自己不哭出來。
瑞王府的門匾也被人硬生生地拆了下來,兩道封條貼上,硃紅的大門被重重關上。
一切都告罄,結束了昔日瑞王府的繁盛,結束了往昔回憶的歡聲笑語。
“姐姐娘子,不哭。”
殷青鉞站在褚月旁邊,拿着自己的衣袖給她擦眼淚。
此時的褚月就像是被抽乾般,一把抱住殷青鉞,倒在他懷裡輕聲抽泣了起來。
她彷彿覺得這一切都怪自己。
若不是自己離宮,若不是殷青鉞出來找自己,便不會讓宮裡的那個假皇帝得逞了。
如今爹爹也不會獲罪,沒有一個肯說話的人。
她多想回到過去,青然哥哥還在,她寧願做軒轅宮裡的金絲雀,做殷青鉞的嬪妃之一。
可是,世上是沒有後悔藥可以吃的。
※ ※
“姐姐娘子,你要帶冥冥去哪裡?”
從瑞王府走後,褚月便趕着馬車,帶殷青鉞往淺水村方向而去,如今只有把殷青鉞交給他們,她才能安心。
找到劉老漢夫婦住的地方,他們夫婦還一如從前那般熱情招待,好似外面的事情與這淺水村沒有任何關係般。
當看到殷青鉞和褚月的時候,兩人都是笑得合不攏嘴。
只是當走進屋子的時候,褚月猛然撲通磕頭,跪下來不肯起。
“娘娘,您這是做什麼呀,折殺我們二老了呀。”
夫婦二人急忙攙扶褚月起來,褚月只是滿臉帶淚,一五一十地向二老述說了這些日子的遭遇,並拜託二老照顧好殷青鉞。
二老老淚縱橫,忙是點頭。
“要不是有娘娘和皇上,我們淺水村哪裡會有今日,娘娘且放心去,一路還望小心啊。”
褚月點點頭,然後慢慢走到殷青鉞跟前。
此時的他正在院子裡跟劉二老的孫子們玩耍,笑得很是開心。
這樣開心就好,殷青鉞,你能夠永遠這樣開心就好,無論這次我能不能再回來,今生我是你的妻子,就心滿意足了。
褚月在心裡暗暗道,強忍着淚水,臉上立即擠出一彎淺淺的笑意。
“冥冥,娘子要去和劉婆婆一起買些東西回來,你在這裡陪小朋友們玩好嗎?小丁,小豆,你們願意和哥哥玩嗎?”
“願意。”
兩個孩子點着頭,笑嘻嘻地拉着殷青鉞又跑開了。
只是殷青鉞一顧三回頭,笑得燦爛,大手朝着褚月揮了揮。
“姐姐娘子,88,回來,要早。”
“恩恩,好。”
褚月笑着,眼淚早已在眼中打轉,她強忍着心裡的不捨,看了眼二老,這纔跟着劉老婦走出去,
老婦一路送到村口,這才和褚月依依惜別。
“放心吧,我們二老孩子死得早,她媳婦兒又想不開,也一起死了,我們會好好照顧皇上,比親生兒子還親。”
看着老婦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着,褚月又重重鞠了個躬。然後轉身再也不回頭地離開。
而後好像還能聽到殷青鉞跟孩子開心玩耍的笑聲。
褚月咬着自己的袖子,硬是把淚水嚥了回去。
褚月琢磨着,如今要想救爹爹,就必須去求太后。
她跟帝京的街巷人打聽了,太后禮佛,會於每月初一十五去寒露寺祈福。
如今離月中還有幾日,褚月琢磨着要如何去見太后,以什麼身份,要不要告訴太后皇上的真實身份。
※ ※
幾日後,褚月所期待的大日子終於來臨。
帝京大街上,禁衛軍站了兩排,手上都是長槍長劍,老百姓們見軒車經過,都趕緊磕頭。
褚月也跪拜下來,只是如今禁衛軍守衛如此森嚴,根本無法闖入。
明黃色的軒車上,此時太后正閉目養神。
這些日子,她也在爲瑞親王的事情煩憂。
只是自從皇帝從雪山斷崖下被找到送回來後,便記憶全失,如今性格更是大變。
變得十分殘暴起來。
別說她這個太后親孃,就連滿朝文武,膽敢違抗他命令者,皆殺無赦。
後宮紛擾不斷,太后早已不想管,但又因此想起了自己早死的妹妹。
現在不僅沒有保住妹妹唯一的女兒,讓她在大火中被燒死,如今就連妹妹她的丈夫,自己都沒法幫忙。
心中甚是恨自己。
唉聲一嘆氣,太后吩咐自己的貼身侍女掀開車簾,她的餘光微微掃視外面。
這個情景,彷彿又回到了多年前,先帝還在世,她們姐妹三個進宮選秀。
當時的人雖然沒這麼多,卻也是極熱鬧的。
可是妹妹莫然死了,義妹容月也音信全無。
褚月本是跪在人羣裡等待時機,可是一看太后的視線看向自己這裡,便從袖子裡拿出自己早就藏好的一隻小鳥。
袖子鬆開,只見那小鳥原本在袖子裡嘰嘰喳喳的,卻忽然朝着太后的車架飛了過去。
“啊,我的鳥兒。”
褚月趁禁衛軍抓鳥一時失神,大聲喊出,就要朝那鳥兒撲去。
只是剛跨出一步,便被禁衛軍的長槍給攔住。
軒車的馬兒因爲受了驚嚇,長嘶了一聲,忽然停住,驚得車裡的太后唏噓不已。
“發生何事?”
太后的婢女呵斥一聲,禁衛軍統領上前一步,“太后贖罪,是一女子的鳥兒飛出,才驚擾了太后鳳架。”
“哀家是去祈福的,我想那女子也是無心之失,就放了吧,繼續走吧。”
太后擺了擺手,視線微微看向外面。
卻忽然怔住,就是那不經意的一瞥,讓她差點沒從馬車裡驚坐起。
急忙喚了身旁的貼身婢女留下,在她耳邊輕聲了幾句。
“哀家忽然想吃這金玉堂的棗泥糕,起駕吧,讓常兒下去買,別耽誤了行程。”
太后將禁軍統領叫到跟前,小聲了一句。
馬車繼續前行,褚月癱軟了下來,在看到那個婢女下車後。
總算,有驚無險。
※ ※
黃昏的寒露寺一片寧靜,鐘鼓敲響,更帶來一片祥和與靜謐。
此時寒露寺外,常兒帶着褚月緩緩朝寺門而去。
還未到門口,便被禁衛軍的長矛給攔截了下來。
“放肆!沒看到這是金玉堂的廚師晴兒嗎?太后一直想親自見見,今兒個也給菩薩供奉些,你們膽敢擋道?”
常兒呵斥着,不愧是太后身邊的宮女,思維敏捷,隨機應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