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不悔所說的每一句話都重重地震懾着場上每個人的神經,乃至世離河都沒有想到會是如此。他試想過很多種爲何梅不悔會這樣維護那段往事的緣由,或許是害怕世人知曉毀壞他的清浴,或許是爲了維護那個孩子,那個女子,也或許是害怕罪責加身,卻萬萬沒想到梅不悔是怕再一次撕開自己的傷口。在血泊中取出自己的孩子,世離河想想都覺得心在顫抖,他爲了柳兮月親自爲她灌下九天玄女的時候,也是哪一種心情吧。
這樣的結果,似乎出乎了曲言的意料,他有一種負罪感,好像自己是個罪人,爲了達到目的,硬生生逼着自己的師弟將這樣的傷口扒了出來。每個人都是有感情的,修煉千年也時時將小愛化作博愛,卻難以杜絕。曲言也知道,任何一段相愛相殺的感情都是難以結疤的傷口,一碰就會裂開,還會隨着時間的流失化膿腐爛,最後千瘡百孔。眼前的梅不悔不就是已經快要被腐蝕乾淨了嗎?
“師弟,這些事,你爲何不早跟我講,何苦埋在心中這麼久!”
梅長老渾濁的額眼睛動了動,搜索了片刻才找到曲言,他眼中的神光已經全無,就和一個死人無異。
“師兄……”梅不悔低低的叫了一聲,後面的話再也聽不清,只有理他最近的墨月聽到他默默的念着,“現在一切都完了,一切都晚了。”然後嘴脣張張合合的念着一個名字,“雲珠……雲珠……”
世離河再也忍不住急切地問道,“梅長老,那個孩子呢?你和雲珠的孩子他在這裡嗎?”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世離河沒有退縮的理由了,不論如何,今晚都要讓梅不悔說出來。曲言見世離河一問,馬上從愧疚中醒悟了過來,現在狐族千千萬萬的生靈都等着救助,不能動惻隱之心,他掃視着場上神情木訥的連個人,走到了梅不悔的身邊,“師弟,你和西夏的孩子是墨月嗎?”
墨月今晚一再收到打擊,聽到此言已經再也沒有力氣去震驚了,就如凌遲一般的難受,墨月只盼望能痛痛快快給他一刀。
曲言伸手的一剎那,梅不悔整個身子直直地就倒了下去,曲言一驚,連忙查看,發現他手上的虎扣已經被振開了一節,鮮血從青色的買播種潺潺的流了出來,曲言驚呼道,“師弟,你爲何這樣傻,君帝說過會老你一命!”
“多謝……多謝師兄!”梅不悔睜渾濁的眼睛,瞳孔中已經在艾葉倒影不出曲言焦急的樣子,世離河見到此景,連忙走下了玉書檯來到梅不悔身邊,他不能死,起碼要說出了那個人狐之子才能死,不能讓一切的功夫都白費!
“梅長老,你只要告訴我是不是墨月!”世離河大聲的逼問着。梅不悔手上流出的鮮血越來越多,曲言將靈力注入其中就像是泥牛入海,梅不悔的身體還是迅速的冰冷了下去。墨月已經泣不成聲,他在十里河的身後,眼淚已經留了滿臉,確實一句話也說不出口。竹允此刻也靠了過來,他似乎還不
知道死亡意味着什麼,看着梅不悔竭力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竹允卻避開了。
“梅長老,你千萬不能死,我命令你!”世離河抱着梅不悔瘦弱的身軀,這是最後的機會了,難道真的是天亡我北淵!
“君帝……”梅不悔緩緩的睜開眼睛,看着世離河,“我此生能爲我兒所做的只有如此了,請你善待墨月。咳咳……”梅不悔說這口中涌出一股鮮血,世離河聽到他如此將,便加深了心中的確信,他點點頭,一向愛潔,而此刻衣衫上沾上了鮮血也滿不在乎,梅不悔聲音越來越虛弱,在場的每個人都能感覺到他此刻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後勁頭,沒有人想要打斷他的話,只聽到氣若游絲的話語低低地傳了出來,“我愧對狐族……師父賜名真是諷刺啊!梅不悔,我此生沒有一天是不……後悔的!”說完,搭在曲言身上的手直直地掉了下來。
墨月感覺自己的心也隨之無限的沉了下去,落入了靜靜的水潭,一點水花都沒有濺起來。
“師弟!”曲言低低叫了一聲,“沒有一天不後悔……師弟,你這又是何苦!”曲言伸出手慢慢地合上了梅不悔不肯閉上的雙眼。
世離河站了起來,雖然事情有一點出乎意料,可是畢竟是完成了,不是嗎?他在心中問着自己。
世離河正要走出去,曲言叫住了他,“君帝,梅長老的屍身該如何處置。”
“以梅長老的罪行,該如何處置。”世離河停了下來,站在月底,他已經打開了們,外面皎潔的月光照在了身上,恢復了他往常清冷的模樣。
“挫骨揚灰!”曲言低低地說道。
“那就……”世離河深呼一口氣,真要說下去,身後響起了墨月沙啞的聲音,“請君帝開恩!”
墨月膝行到十里河的身後,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每一下都是極重,幾下之後,額頭已經血跡斑斑了,曲言不忍心的閉上了眼睛,世離河不再說什麼,擺了擺手,就走了出去。
世離河走後,墨月緩緩地轉過身,看着曲言懷裡的人,曲言眼中似乎也喊着霧氣,望着墨月說道,“好好送你們師傅一程吧。”
“我……”墨月想要說什麼,可是嗓子似乎已經不能讓他說出任何的話語了,只有眼中的熱淚滾了下來,他不停的對着曲言磕頭,好像除了磕頭再也不會做其他的動作了。
“好孩子,起來吧!”曲言上前將墨月服了起來,此刻竹允也上前去攙扶,曲言將梅不悔講給墨月和竹允,“將他安葬吧。”
墨月感激的看着曲言,伸手寄了過去,一伸手觸碰梅不悔瘦弱的冰涼的身軀,眼淚再一次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曲言拍拍墨月和竹允的額肩膀,說道,“以後,梅府就要靠你們了。”說完也走了出去。
第二天,梅府上下便籠罩在了一層白色的濃霧之下,白色燈籠高高掛起在大門之上,白帆在雪地上四處飄揚,梅
府上上下下的每個人都是愁雲籠罩。弟子齊齊跪在靈堂之上,只是不僅哭聲,因爲代罪之人入殮不許見哭聲,君帝能答應將梅不悔安葬已經是莫大的仁慈。
弟子之中,除了墨月和竹允知道事情的緣由,其他人都一點不知情,看着墨月回來,還以爲師父已經原諒了他們這幫人的,可是沒想到,確實天人永別。
墨月和竹允對着宮中發生的事情一概不提,尤其是墨月,回來之後整個人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整日整夜一言不發,好像一塊腐朽的木頭。
青銅跪在墨月身邊,他看着墨月憔悴的樣子說道,“師弟,你先回去休息下吧,這裡有我們看着,你幾天幾夜不眠不休,師父見到了也會心疼的。”
“師兄,我不累。”墨月眼睛看也不看青銅一眼,時時盯着黑色棺木眼睛一眨也不眨。竹允在身後擔憂的看看着墨月,但是不知道該怎麼樣樣去勸說。而此刻墨月雖然表面上平靜,腦海中確實無數個聲音在輪番地轟炸這,“嘻嘻嘻,你是沒不會的兒子啊!”然後另一個聲音又說道,“你看,他到死都不認你呢!”
“啊!”墨月忽然站了起來,眼中露出猩紅,發瘋一樣的衝到前面打翻了白帆燭臺,青銅劍墨月忽然變了性情,連忙上前抓住他,“師弟,你怎麼啦!”青銅意見墨月的眼睛完完全全嚇了一跳,就像一頭爆發的野獸。青銅一愣,墨月已經掙脫了開來,瘋狂的想要去抓住黑色的棺木,衆位師兄弟堅持都跑了上來寶珠墨月,只有竹允害怕的躲到一邊。他知道自己的師兄爲何會如此,但是他什麼也做不了。
青銅和衆位師兄弟廢了九牛二虎治理終於制服了墨月,將他五花大綁的困了起來。青銅痛心的看着墨月在繩索下掙扎,不忍心地說道,“師弟,師父過世我知道你很傷心,師父有我們陪着,你先去休息一下吧。”青銅對着身邊的額兩位師弟說道,“齊鬆,楊槐,你們帶墨月去休息吧。”
“是,師兄。”齊鬆楊槐兩人便壓着墨月走了,墨月臨走前還是目不轉睛的盯着梅不悔的棺木,眼中猩紅異常。
青銅拍了一下縮在邊上的竹允,竹允下的擡起眼睛望着青銅,青銅問道,“你們兩個到底在宮中看到了什麼?爲什麼墨月會變成這樣?”
“我……我不知道。”竹允連連擺手,然後跑開了。
一個收拾好靈堂的弟子走到青銅身邊,“師兄,他們兩個都好奇怪啊。”
青銅點點頭,“是啊,好像進了一次宮,什麼事情都變了。”
“雖然墨月說師父是染疾病故,可是……我還是懷疑。”時雨望着竹允拋開的方向說道。
“不要多想了。”青銅皺着眉頭拍拍時雨的肩膀,“現在最要緊的是送師父走完最後一段路,他生前我們如此傷他的心,不知道此刻,師父有沒有消氣。”
“師兄,師父會原諒我們的!”時雨堅定的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