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彷彿攏了一層血紅的紗,散不了,揮不去,透過細密的空隙襲了人心,壓抑的能讓人窒息。
靈香閣的西苑中早已聚集了所有的人,太醫一個個都圍在門口,在門外徘徊着,屋子的門緊閉着,依稀能在外面聽到屋內東西稀里嘩啦落地的聲音。
衆人只是噤若寒蟬的守在那裡。
妍兒,鈴鐺,莫隱,幾個人都焦急的在滿外來回踱着步子。
妍兒蒼白透明的臉上隱隱還能看到清晰的淚痕,手上的血跡還未來得及洗去,鼻尖還縈繞着腥臭的血腥味,讓她心底的慌亂和絕望似捏碎了她的心般。
她乾裂的脣在冷風中瑟瑟的發抖,雙眸紅腫的盯着屋子。
都是因爲她,若不是她的疏忽,將軍不會這樣的。
爲什麼將軍說要拿剪刀的時候,她沒有發現將軍的異常,爲什麼她要把剪刀放在梳妝檯上。
這些天,將軍不吃不喝,早已有了尋死之心,可她卻沒有注意到,是她的疏忽害了將軍。
“將軍,你若有事,妍兒會來陪着你的!”薄若蟬翼的呢喃着,她的聲音被風吹散了,飄蕩來開。
莫隱蹙着眉雙眸緊緊的盯着屋子。
裡面就莫言和皇上在裡面,他從來都相信莫言的醫術,但是這一次他卻害怕了。
柳單尹曾是多麼倔強,堅毅的女子,如今卻選了這一條路。
即使那時候,把她逼上了絕路,徹底摧毀了她的尊嚴,摧毀了她的驕傲,她依舊倔強冷漠的走下去了,即使是夏洛軒的死也不曾讓她有過這樣慘烈的念頭。
難道,他們真的把她推上了絕路嗎,絕了這個剛毅堅強的女子後路。
“莫隱,好多好多血,我看到好多的血從姐姐的身子裡流出來,一個人怎麼會有這樣的血!”鈴鐺呢喃的說着,冰涼的指尖緊緊的握着莫隱的手。
“會沒事的,都會沒事的!”他眉眼間是心疼。
屋子裡傳來東西碎裂的聲音更讓人如同繃緊的弦般,揪的緊緊的。
時間如指縫間的流沙,一點點的流逝,衆人都忍受着這煎熬的等待,冷風襲了人心,融入骨髓,透入心脾。
直到,那殘缺的月牙孤獨的掛在空中,獨自無力的支撐着大片的陰暗。
那扇緊閉的門終於被推開了。
莫言一身月牙白的長袍上染滿的血,眉眼間掩不住的疲憊和滄桑,額頭隱隱有着細密的汗珠。
他人一出來,所有人就圍了上去,誰都沒有開口,只是等着他的回答。
他頹然的望着衆人希翼的神情,聲音悽楚,無力的開口:“如果她自己想活下去,那便能活!但是她卻早已有了必死之心,能否醒來只能看她自己!”他說完就撥開衆人離開了,徒留下一身蕭瑟。
風打亂了他凌亂的發,薄弱的月光透過墨黑的發鋪灑在他的肩上,愈發的犀利,淒涼。
直到他的背影遠去,鈴鐺才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朝着敞開的門走去。
莫隱卻一把拉住了她,朝着她重重的搖頭,空氣中壓抑的絕望蔓延開來。
只是那一刻的功夫,那門就又被內力重重的掩上了。
“你們都回去吧!”莫隱對早已疲憊不堪的太醫交代了,聲音清冷,蕭寂。
那些太醫猶豫的朝着沿着的門看了一眼,最終恭敬的作揖離去了。
“鈴鐺,你去看看莫言吧!”他用力的拉了一把想要衝進屋子的鈴鐺。
此時的她雙眸血紅,若真的被她衝進去了,照着她這樣衝動的性子,恐怕會把刀架到殷霆的脖子上。
“我要在這裡守着姐姐!”她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門,手中緊緊的攥着柳單尹給她的玉佩。
她知道,姐姐不會死的,她只是睡着了。
姐姐答應過她,會帶着她回到蒼國尋找她的身世的,姐姐還說,或許他們真的是姐妹,前世就註定了是姐妹的。
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人那麼的在意她,關心她的。
“去看莫言吧,恐怕他此時也正傷心呢!”莫隱的聲音沉了幾分,把鈴鐺的身子拉了過來。
鈴鐺回望着那扇緊閉的門,心就如碎裂了般,疼的喘不過起來。
“去!”莫隱清冷的聲音陡然的升高了幾倍,溫潤的眉眼間露出少見的戾氣。
終究,鈴鐺擦着淚,飛奔着走了。
空寂的門口便剩下妍兒和莫隱了,沒等莫隱開口,妍兒便已經決然的開口了:“莫大人什麼都不用說了,妍兒要在這裡陪着將軍。妍兒曾經答應過將軍,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不管是麼時候,我都會陪着將軍。”她的話清冷,漠然,但是卻多了一份決絕的意味,眼底閃過一絲的凜然。
莫隱一愣,隨即抿着脣,再也不說話了,轉身,消失在蕭瑟的夜中。
屋內,檀香馥郁之氣絲毫沒有讓壓抑的空氣有半分的舒緩,空氣中的血腥味越發的濃郁了。
殷霆那雙死寂的雙眸中再也沒了以往的邪妄和張狂,滿臉的寂然。
血紅,陰魅的雙眸盯着那張失了血色的臉。
燭光下,蒼白的幾近透明,似隨時都會隨風而逝。
殷霆下意識的轉身,把那未掩好的門窗給關攏了,隨即跑在*邊,緊緊的把人摟在懷裡,深怕一陣風便把人煙消雲散了。
冰涼的指尖迷戀的劃過柳單尹巴掌大的臉上,他的手居然不自在的顫抖着。
他用力的摟着,把她藏在自己的懷裡,埋頭在他的耳際,低低的說着:“伊兒,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讓我愛的像現在這般的萬念俱焚,這般的肝膽俱裂。你怎麼可以如此的殘忍,用這樣輕易的方式,放棄了自己的命,把我的愛拒之千里。”他的聲音嘶啞,就如隕的尾音,淬烈人心。
他指尖小心翼翼的順着柳單尹烏黑的發,捧起她的臉,緊閉着雙眸的她就如同易碎的瓷娃娃,隨時都會化爲灰燼,隨風而逝。
“爲何你就是死,就是死也不願呆在我的身邊呢?我從來沒有要你用整顆心來愛我,我只要你心底的那一片角落,可是你爲何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一次次的把我的心扔掉!”他的語聲淡漠,卻夾雜了無盡的絕望和痛楚。
說着他的手便不斷的收攏,用力的想要把這具不屬他的身體鑲進自己的身體中。
“伊兒,伊兒,你不會死的!”他的聲音逐漸輕柔了起來,手中的力道終於小了,慢慢的鬆開她,把她放回*上,細心的爲她蓋好被褥。
他和着衣服,躺在柳單尹的身邊,蜷卷着身子把她抱在懷裡,指尖扣着她的雙肩,頭磕着她的頭,這動作如此的助,像溺水的孩子,等待着希翼。
“伊兒,你在我身邊的時候,從來沒有這麼安靜過。每一次,都像刺蝟一般不讓我靠近,就今晚,今晚安靜的在我的懷裡,安靜的睡在我的身邊!就一晚好不好!”他眉眼掛着淒涼,但是嘴角卻掩飾不止的溫柔,雙眸間早已沒有了以往的戾氣和陰妄,雙眸如同一潭的死寂。
均勻的呼吸聲在昏迷的柳單尹頭頂流淌着,兩個離的越來越遠的心從未像現在這麼靠近過。
屋子裡再次恢復了靜寂,就連薄弱的呼吸也慢慢的消失了。
兩具蜷卷着的身子靜靜的躺着,那般的和諧,安靜。
整整*,殷霆救這樣抱着柳單尹,依戀着着她的安靜。
翌日的一早,隨侍的太監終於忍不住了,在門外敲門:“皇上,皇上......”
殷霆這才起身,雙眸陰翳的盯着那扇門,隨手拿起桌上的茶壺,朝着門上扔去:“滾!”
那太監身子一顫,再也不敢說話了。
門外妍兒始終靜靜的守着,面上是死寂般的寧靜。
“妍兒姑娘,外面寒氣中,你進屋歇歇吧!”看到一身是霜的妍兒,那太監不忍的勸慰着。
妍兒的雙眸只是直直的盯着那緊閉的門,沒有任何的迴應。
那太監一驚,手經不住顫抖了起來,手慢慢的朝着她的鼻息探去。
他的少未到,妍兒終於開口了,清清冷冷的:“謝公公關心,我要在這裡守着!”說完便再也沒有任何的動靜了。
那太監鬆了口氣,轉身疑惑的看着她,離開了。
屋內,殷霆靜靜的凝視着依舊沒有任何動靜的柳單尹。
沉默着——
突然間,他的身子遽然起身,朝着柳單尹走近,修長的指骨一把拉起柳單尹纖弱的身子,那力道似要扣緊她的肩骨裡,暴戾的聲音在空氣中傳遞着:“柳單尹,你若不醒,我要所有的人給你陪葬。第一個死的便是那個你最在意的妍兒,你給我好好聽着,別以爲死了便能擺脫我,即使死了,我也讓你無法安寧!”一字一句猶如鋼刀般。
可柳單尹依舊靜靜的躺着,沒有絲毫的動靜,就如安逸的睡着了般。
殷霆的手遽然的使力,晃着她的身子,突然低頭狠狠的咬着她毫無溫度的脣,帶着絕望的怒氣,警告般的毫不憐惜,似要把人吞下去。
然而,他所做的一切,等來的卻還是那毫無反應的昏迷。
殷霆的眼底再次恢復了死寂,眼底閃過陰狠的絕情,再也沒有了昨晚的柔情,如同變了個人便,陰晴不定。
他冷冷的望着,血紅的雙眸緊緊的看着那張毫無動靜的臉,臉上掛着悽然的笑意。
伊兒,若恨我能支撐着你活下去,那就徹底的恨我吧!
若恨能讓你永遠的記得我這個人,那就繼續一直的恨下去吧!
我不會讓你死,即使犧牲所有的人。
他一步一步走出那屋子,剛踏出屋子就淒厲的喊了一聲:“冷炎,冷炎......”
冷炎鬼魅的聲音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飄然的出現,恭敬的跪在他的面前。
“把妍兒關起來,明日火刑,若柳單尹不醒,就活活殺死!”殘酷的聲音如同顧忌的夜裡驟然想起的狼嚎,殘忍,無情。
冷炎的聲音劇烈的顫抖了下,臉煞白,膝蓋直直的跪在地上,磕着頭:“皇上,求你放了她,求你!”
他焦急,絕望的哀求着。
這個女子受了太多的哭,她現在所經歷的一切不是她應該承受的。
這樣的痛不屬於她。
殷霆漠然的掃過他的臉,眼底閃過一絲的悽然:“如果殺盡天下人能讓她醒來,朕爲何不做呢!”說完他臉上就浮現了詭異的笑容。
伊兒,我知道,即使你爲了妍兒,爲了你心底那麼支撐的恨,你會醒來的。
說完,再也不理會在凜冽風中跪着的冷炎。
當鈴鐺,莫言,莫隱知道妍兒被關進天牢,明日火刑的時候,各個都不可思議的睜大了雙眸。
“他難道真的瘋了嗎,怎麼可以這樣濫殺無辜!”鈴鐺口不擇言的喊着。
這個冷酷,無情的殷霆還是以前那個把她*在掌心的殷霆哥哥嗎。
他什麼時候變的什麼可怕。
莫隱和莫言都抿着脣沉默着。
他們心底清楚,殷霆是真的瘋了,恐怕柳單尹醒不過來,他就真的會把人活活的燒死了。
“鈴鐺,你去陪着單尹吧!”莫隱淡淡的說道,有些無力。
如今,還有誰能阻止殷霆的瘋狂呢,恐怕也只有柳單尹了。
鈴鐺滿臉的氣憤和絕望,朝着他喊着:“他害死了姐姐的孩子,又逼的姐姐自殺,如今卻又要傷害無辜的人,他到底還要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啊!他實在太可怕了!”
莫言猛的擡頭,一記犀利的眼光阻止了她的胡言亂語。
“鈴鐺,這裡不是我們草原上,殷霆哥哥也不是你的殷霆哥哥了,他是夜國的皇帝,進了宮,就不能再亂說話!”
鈴鐺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斥責着:“爲什麼到現在你們還幫着他,他害了自己的孩子,害了姐姐,又要害妍兒!”
“去看看她吧,或許她已經醒了!”莫言催促着。
鈴鐺怨恨的看着他們倆,眼底的冷光幾乎要把人殺了。
轉身挎着步子離開了。
等鈴鐺離開,兩人默契的相視了一眼,朝着牢房走去。
當兩人進牢房,看到一身孤寂的妍兒,死寂般的坐着,臉上平靜的讓人害怕。
聽到腳步聲,她連頭都沒有擡一下,一個人靜靜的靠在牆上,垂着眼瞼,靜的沒有聲響。
“妍兒.....你受苦了!”莫隱不忍的開口說道。
這個女子身子同樣的單薄,卻有着和柳單尹一樣的剛毅。
那樣瘦小的身子承受着一次次的打擊。無辜的她總會因爲自己的忠心被牽連在內。
聽到他說話,妍兒這才擡頭,臉上掛着璀璨的笑:“妍兒不苦,如果讓我陪着將軍死,妍兒心甘情願!”她眼底沒有任何的恐懼。
“你不會死的,柳單尹不會看着你爲她而死!”莫隱無奈的嘆息着。
“將軍曾經說過,她什麼都沒有了,她沒有了家,沒有了愛,沒有了尊嚴,但是她還有我!我很感激上次讓我認識將軍!”她斷斷續續的說着,說的話連不成句子。
看着她的神情,莫隱和莫言心底更是疼了。
這樣玲瓏的女子,不該承受這些的。
莫言突的轉身,氣憤的衝出牢房。
可卻被莫隱拉住了:“如果你此時去求皇上,無疑是雪上加霜,如今,你想辦法讓柳單尹醒來纔是辦法!”
莫隱如何會不清楚自己弟弟着莽撞的性子。
莫言甩開他的手,大步的離開了。
妍兒目送着他的背影,淡淡的笑着:“莫大人,你也回去吧!原本妍兒就打算陪着將軍的,怎麼死又有什麼區別呢!妍兒只希望來世還認識將軍,希望來世將軍不要受那麼多的苦。”她安靜的說着。
即使到了這個時候,她嘴裡唸的還是柳單尹。
莫隱心疼的看着她,終究嘆息着轉身離開了。
看着她的背影,妍兒仰頭輕輕的笑着,脣角勾起慘烈的笑:“將軍,妍兒說過會陪着你的!你永遠不會孤獨的!”
陰暗的空氣中,溼冷不斷的蔓延,讓這個瘦小,纖弱的背影更緊的淒涼,剛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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