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太陽開始偏西的時候,前去作戰的大軍吹着勝利的號角回來了。這次作戰因爲計劃周密,所以死傷人數並不多。只是作爲前鋒部隊的小帥在撤退的時候不小心被羽箭射傷了胳膊,不過好在只是擦傷,公子言給他上了自制的金瘡藥,過不了幾天就能恢復好。
“這一次我們的勝利多虧了晚晚的足智多謀!要不然,我們也不會這麼容易就幹掉那麼多的人!”儘管受了傷,但是東方青宇的精神卻依舊高昂亢奮,拉着東方青鶴的袖子給他講戰場上的事情,那誇張的語言加上他刻意醜化的動作,惹得東方槐哈哈大笑起來。
“那副將汪成雖然是個草包,但是也沒有你說的那麼沒用!你這小子,也忒誇張了!”還什麼嚇得從馬匹上掉下來,要是這汪成真的那麼膿包,他們會和這邊城將士膠着這麼久?
“祖父,你怎麼能不信我呢!”東方青宇見東方槐不信他,立馬急得從凳子上跳了起來,可是還沒站穩,受傷的胳膊就突然被人給拽住。
“嘶——!”疼!
東方青宇紅着眼圈看向罪魁禍首,可是一對上那一雙清冷的眸子,立馬老實了。
“跳那麼高,你是要上天麼?”公子言拿過一旁的繃帶給他纏繞在傷口上,見他討好的對自己一笑,便轉眸看向東方青幕“大哥,你確定沒有一個秦兵跑回去麼。”
“小妹放心。”東方青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我確保沒放回去一個人。”
“嗯。”公子言點點頭,然後繼續低下頭給小帥包紮傷口,見東方槐向她看來,道“兩萬大軍,這個人數不少。大秦本來就沒想真的和我們對着幹,經此一戰,我想他們會消停一會兒,最起碼短期是不會在對我們開火了。”
“晚晚說得對,經此一戰,大秦再也不敢貿然對我們突擊。只是這口氣···”東方槐搖了搖頭“恐怕是憋住了。”
“你以爲憋住的就他們大秦一個麼?”公子言聽到這話勾脣一笑,拿過剪刀往那繃帶上一剪,然後把沒用完的繃帶隨手扔在了桌上的竹籃裡“外公,你說說現在六國,哪個國家沒有憋着口氣,除了齊燕。要知道,這氣憋的越多,到時候發泄出來也就越狠。不過這不是你操心的事情。皇城的那些人,自由安排。”
“自由安排!哼!他們有什麼安排!”東方槐聽到這話氣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東方三兄弟臉上也微微呈現一抹怒色。公子言見狀,挑了挑眉頭,然後從座位上站起身“外公,我還有事,就先——”
“等下。”東方槐伸手打斷她的話“晚晚你坐下,我有事情要問你。”
有事情要問她?
公子言眉頭一跳,看了眼略帶肅穆的東方槐,眼底閃過一絲深沉:“好,您問。”
“晚晚,那個太監···”公子言剛剛坐下,東方槐就猶豫的開了口,臉上的表情略微糾結,像是做了什麼巨大的決定一般“你怎麼處置的?”
外公怎麼會問起這?
公子言搭在椅子上的手微微一僵,表面上雖然雲淡風輕,心底卻已經微起波瀾:“我現在只是將他囚禁,還沒來得及處置。怎麼,外公要見他?”難不成他們要保他?
“不晚晚,我不是要見他。”東方槐見自家孫女眼底一涼,連忙解釋道“我只是想問問你你準備如何處置他。畢竟他是京城中來的人,劉家封家都等着他回去回話。你這樣子把他處決了,會給自己惹很大的麻煩。”
“這一點我有考慮,所以我安排了一個擅長模仿的屬下,易容成他回京覆命。”
“啊。那···那這樣···”東方槐舔了舔舌頭“晚晚,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你那個屬下能行嗎?”
“外公放心。”公子言蹙了蹙眉頭“沒這個把握我也不會讓他去做。只是外公您···怎麼想起來問這個事情了?”
“祖父已經決定支持你了。”就在東方槐猶豫着如何開口時,東方青鶴突然笑着對她說道“還有大哥,我們都支持你。”
“什麼?”公子言眼眸一擡,表情微微有些驚訝。看向東方槐,見他正微低着頭垂着眸子,便看向坐在他身側的東方青幕,卻見他正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
“二弟不是在騙你。我支持你。”東方青幕勾了勾脣角“大哥支持你。”
“還有我還有我!”做在公子言身邊的東方青宇見所有人都表白了心跡,連忙轉過身抓住公子言搭在桌子上的手腕,火鳳般的眼眸晶晶閃閃,如鳳凰起舞,揚起的鳳翎反射出千萬點流光一般璀璨“晚晚,三哥我也會幫你!其實吧···其實我從一開始就想幫你來着。只是···只是···嘿嘿,不過現在好了,我們意見一致了。晚晚,開心不?”東方青宇像是等着誇耀的孩子一般瞪着一雙晶亮的眼睛看着公子言,可是回覆給她的卻是一個清冷的眼神。
“我需要個理由。”公子言抽回被東方青宇抓住的右手,寶石一般的眼眸清涼如水,又像是寒夜間順着枝頭滴落的雨霧,玲瓏清澈中看不出絲毫的溫度,讓東方青宇嘴角邊的笑意立刻僵在了脣角。
“什麼理由?晚晚,我們幫你,你不高興嗎?”東方青宇一臉的迷茫,到是東方青幕和東方青鶴理解了她的意思。
“晚晚,你是我的妹妹,你要爲姑姑報仇,我們自然要幫你。”
“大哥,這不是理由。”公子言想都沒想就看着東方青幕反駁道“我是你妹妹不假,孃親死於非命也是真的,但如果你們真的要報仇,何必要等十五年。就算是爲了我,爲何在我一開始說出目的的時候你們沒有表態呢?”
“晚晚···”東方青鶴聽她這麼一說,眼神倏地一變“你恨我們?”
“沒有。”公子言搖了搖頭,見他們臉上均浮現出一抹痛色,不由得嘆了口氣“二哥,我從一開始就說過,我對東方家不怨不恨。撇去當時你們遠在邊疆不提,光東方家百年來的祖訓,保家衛國這一條,我就不會把自己的私人恩怨凌駕於你們對國家的忠誠至上。你們從小的受的教育就是忠君愛國,在你們心中,國爲重,家爲輕,沒有國,何來家?所以,你們繼續效忠那個人我沒有意見,因爲他除了是孃親的男人,還是這個國家的君主。況且,如果我真的恨你們,這麼多年來也不會一直讓人在暗處照拂着東方一家。我問這話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什麼,讓你們背棄了心中的信條,放棄了你們的信仰,決定和我一起,將這個國家攪得天翻地覆。”
“沒什麼原因。”聽到公子言這一席話,東方青鶴笑了“我只是把你交給我們看的那個太監的供詞,給祖父看了。”
公子言眼眸一閃,然後看向從剛纔開始一直默不吭聲的東方槐。而東方槐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慢慢擡起頭,露出那一雙通紅的眼眸:“晚晚,外公不是不疼你,更不是不心疼你娘。雨兒走的這麼多年,我一直心存愧疚,覺得對不住她。可是如你說的,東方家百年祖訓是保家衛國,我不能因爲一己之私而至國家大義於不顧。因此這麼多年,不管皇城的人那羣人多麼的過分,我一直忍着,爲的,就是這個國家,就是我身後的那些百姓。可是現在,我忍不下去了。我東方一族爲了齊燕死了多少子孫,可換回來的是什麼?是什麼!以前那些個栽贓陷害就算了,可如今呢!如今他們做的是通敵賣國!通敵賣國啊!”
“祖父你別激動!”見東方槐面色通紅,脖子上青筋暴起,身子更是氣得直哆嗦,東方青鶴連忙上前勸慰他,只是說出來的聲音,也帶了幾分哽咽之氣。東方青幕和東方青鶴更是低下頭,默默握緊了拳頭,只是那僵直顫抖的身體,還是暴露了他們澎湃激動的內心。
哎。
見此情景,公子言心底也頗爲感慨。上輩子她出身於軍人世家,和他們一樣從小接受的是保家衛國的使命。因此他們內心的糾結和痛楚,她能理解,不然也不會回來看他們。只是她衛的是國,而他們更多的衛的是君。如今他們醒悟過來了,那麼皇城那些人最重要的一個保護傘,也沒了。
“外公,你就別傷心了。我們是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的,同樣,我們也救不活一個五臟內服,四肢大腦全都腐爛的病人。齊燕的氣數已盡,你已經盡力了,就不要再自責了。畢竟於公於私,你已經做好了身爲臣子身爲國民的本分,是他們不懂得珍惜,浪費了你的苦心。你就別爲那羣人傷心落淚了,畢竟現在這個時代,就算是我不動手,其他人也會動手。到時候血流成河,伏屍百萬,纔是真正後悔的時候。”
“晚晚···”聽到這話,東方槐抹了把眼淚,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晚晚,告訴外公,你究竟想要幹什麼?難道說,你要讓這齊燕···”
“外公,沒有百姓,何來的國家。東方家百年祖訓是保家衛國,而不是保護他們皇室貴族。齊燕已經病入膏肓救不成了,但只要百姓在,信念在,決心在,這片土地上就會另一個齊燕,另一個嶄新蓬勃,充滿希望的齊燕。外公,忠心是好事,但請您忠心的對象一定要正確。你爲了皇城的那些人肝腦塗地,自認爲忠心耿耿,可是你就沒有想過齊燕的百姓們是不是真的對你感恩戴德呢?我說的這些話你好好想想吧。至於您說的,我姑且當做沒聽到。等你真的想明白了,再讓哥哥們給我個答覆吧。我還有事,先出去了。”說完,也不看他們的神色如何,掀開帳子,走了出去。
帳子外,太陽已經西沉,橘黃色的光芒在天邊燃起,公子言左右看了看,然後對守在帳子外的文峰招了招手:“文峰,小虎他們呢?”
“回主子,他們都在帳子裡休息。戰場上他們殺了不少人,想必是累壞了。”
“嗯。”公子言點點頭“都沒受傷吧。你也別累着。”
“主子放心,他們都沒事。至於我,我已經習慣了,剛纔已經休息了一會兒,這纔過來站崗。”見公子言這麼關心他們,文峰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
“那就好。”公子言笑了笑,然後壓低聲音道“可有樓主的消息?”
文峰神情一愣:“主子不是讓文嶽文山去接應樓主麼?怎麼···公子,樓主他還沒回來?”
“沒有。”公子言鬱悶的蹙蹙眉頭“這仗打完有一段時間了,他們應該撤出來吧。”
“要不要屬下去···”
“算了。”公子言打斷他的話“時間還早,再等一會兒吧。說不定是我多慮了。”那邊城雖然守衛衆多,但是那妖孽要是真想出來那羣人根本就攔不住他。再加上文嶽文山兩個人,還有邊城裡盡君歡的手下,祁玥就是不想出來估計都難。
“是!”文峰站直身子,突然間想起什麼,便壓低聲音在公子言耳邊嘀咕了幾句。
“你確定?”公子言聽到這個消息臉上略有些驚訝。
“確定。”文峰點了點頭“發現那人時小狼正好就在旁邊,所以就擅自做主把他帶回來了。屬下已經查證過了,他是偷偷跑來的,發現他的地方,就他一個人。應該是自己偷渡過來的。”
“我知道了。人你先找兩個人照顧着,大哥那裡我去說。等什麼時候他休息好了,再帶他來見我。”
“是!”
文峰領命離開了,公子言看了看天色,準備回帳子休息一會兒。可是走到半路就撞上了來尋她的小狼。
“你不是在休息麼?”見小狼朝她跑了過來,公子言微微有些疑惑。而小狼的神情卻頗有些激動“公子,藥來了。”
What?
公子言微微一怔後,就猛然反應過來,興奮地抓住小狼的胳膊,眼底的亮光讓人幾乎不能直視:“你是說魅兒來了?”
“不是,是···”小狼還想說什麼,可公子言已經拔腿朝軍營門口跑去。看着那漸漸跑遠的身影,小狼默默地嘆了口氣,然後也快步跟上。
軍營門口,一輛馬車靜候在那裡。就在守門的士兵們好奇車中之人時,卻見那年輕的馬伕突然把車簾給掀開,然後一模光風霽月,如披霞光一般溫柔似水的男子就出現在衆人面前。他身上穿着一件素雅的白袍,藍色繡花勾邊,身後的夕陽打在他的身上,將那如玉的面龐勾勒的愈發朦朧美幻。垂下的長髮順滑若錦,微風揚起間,似有淡淡的幽香飄入鼻中。
“澈澈!”
就在衆人沉醉在這如仙美人的光景之中時,一道激動的聲音突然劃破晚霞的靜謐,飄到衆人的耳中。他們只見眼前閃過一抹翠青色,然後那剛剛下車的美人就被人抱了個滿懷。
“澈澈,你怎麼來了!”公子言緊緊地摟着赫連澈的細腰,臉上滿是一片欣喜,顧不得周圍全都是人,直接伸着腦袋在他脖頸間蹭了蹭“澈澈,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前幾天做夢還夢見你了呢。”
“夢見我也不知道寫信給我。”赫連澈哭笑不得的看着在他懷裡撒嬌的少女,雖然很享受她的懷抱,可是周圍全都是士兵,他的麪皮不如公子言厚“你先放開我。旁邊人都看着呢。”
“看就看唄!”公子言埋在他懷裡悶聲悶氣的回道“好久沒見到你了,你就讓我抱一會兒。這麼久沒見,我都忘記你身上的味道了。還有你的腰···怎麼比以前還細了?是不是侍藍沒有照顧好你?”
“公子言!”見她大庭廣衆之下就對自己動手動腳,赫連澈終於忍不住低聲呵斥了她一聲,然後把她巴拉在自己腰上的爪子給拽了下來“有什麼問題,我們進去說行不?”她實在是不想在那麼多人面前和她敘舊!
“好好好。”見他臉上浮現出幾抹緋紅,公子言就知道他羞澀了,於是便不再勉強。只是目光在注意到他腳上穿的白色錦靴時,眉頭一簇。
“怎麼了?”
“昨夜下了雨,軍營裡地上都是泥。我抱你進去。”
“什麼?不··不用!”赫連澈聽到這話嚇得臉色一變,可身子剛要後退,就被公子言一手攔住腰,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公子言!”赫連澈又羞又怒,可是又拿公子言沒有辦法,只能紅着臉瞪着他。可是他這個模樣非但沒有讓公子言有所收斂,反而哈哈大笑起來“澈澈,爺這是疼你!那麼就沒見,你就讓爺抱你一會兒,乖啊!”
“可那麼多人···”
“沒事,你把頭埋在爺的脖子裡,他們就看不清你的長相了。”
“可我是男的!”怎麼被一個女生抱來抱去!
“沒關係,我不在乎!”公子言對着侍藍使了個眼神,然後就抱着赫連澈朝門口的方向走去,見他紅着臉咬着脣趴在自己肩膀上,嘴角的弧度愈發的上揚。剛對守門的士兵使了個眼神示意他們放行,背後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嗓音——
“混蛋···”
------題外話------
沸騰吧親們!澈澈來了!然後那個···也來了!嘖嘖,乾爹就是出去一趟執行個任務,回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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