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公子言詫異的看着眼前眉目清冽的白衣公子,似乎難以置信這句話是從他口中說出一般。因爲東方青鶴不像東方青宇一般單純直爽,嫉惡如仇,一眼就看清楚心中所想,也不像東方青幕一般,冷傲深沉,沉默寡言,無形中帶給人壓力。他更像是圓滑的玉珠,晶瑩剔透,不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保持自己光滑完美的一面,給人一種圓融穩重,純粹乾淨的感覺。以至於讓人下意識的就認爲這是三兄弟中最好拿捏的那一個。
可公子言卻不這麼認爲,依稀還記得兒時他們一起玩樂的時候。當時只有七歲的他抱着自己坐在桂花樹下,看着遠處正在練武的大哥和小弟,一臉憧憬地說着要做二人以後謀士的話語。
“爲什麼?”
“因爲大哥太冷又不愛說話,小弟又那麼輕率不穩重,我要保護他們!”
孩童稚嫩有力的聲音帶着滿滿的堅定,明亮的眼睛更如星斗一般讓人不敢直視。一個年僅七歲的孩子就能將自己的兩兄弟看得如此透徹,長大之後的他又豈是常人所認爲的那麼簡單?東方一門都是武將出身,心思沒有文官來的玩轉,公子言相信,要不是有東方青鶴在,估計東方一門早就被那些心懷不軌之徒給玩殘了。所以當東方青鶴說要她帶上他們時,公子言的第一感覺就是這個人瘋了!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麼?”公子言挑着眉頭反問道“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小時候的心願就是保護好東方一族,爲何現在卻說出這樣的話呢?”
“我就是爲了保護東方一族,保護驚羽軍,所以纔會對你說這些話。”東方青鶴走到公子言身邊,看着遠處的青山綠水,長長的嘆了口氣“你這一段時間蟄伏在軍營裡,估計也已經看到了。齊燕近幾年越來越追求輕柔懶散之風,再加上朝廷重文輕武,以至於硬生生的磨掉了齊燕男子的血氣鋼骨,一個個都成了輕柔文秀之人。甚至連肖瑾這樣的看似粗俗之人,辦起事來也如那文官一樣拘謹古板,毫無變通之力。你說說,這樣的驚羽軍,還能堅持多久?”
“你說的,我能理解。”公子言初到齊燕的時候,就發現了這樣的現狀,女子還好,溫婉柔美沒什麼,不過男子卻也一個個秀氣瘦小,鮮少能見到西元傲雪國中那樣的大漢。他本以爲是地理環境外加氣候的因素所以才造成這樣的結果,如今看來,很大部分還有人文的原因。
“可是···”公子言側過身子,看着他在日光下泛着瑩潤光澤的容顏“你說的這些,與其說是驚羽軍的現狀,不如說是整個齊燕的現狀。東方一族百年的榮耀,你···就不再想想麼?”
“想什麼?”東方青鶴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看向遠處的眼睛也突然多了份迷茫“自從姑姑出事後,那羣人對東方一族日益打擊,在和五年前和西元一戰時,我爹和大伯拼死守住邊防,可到頭來換回的卻是那羣人對西元的卑躬屈膝。剛纔的聖旨你也聽到了,西元內亂,對我們齊燕無暇照顧,所以那羣人竟然又想對大秦俯首。一方面爲了面子不讓我們輸,另一方面爲了他們的富貴又不讓我們出手過猛。晚晚,你可知道這幾年朝廷派給我們驚羽軍的軍費越來越少,到現在我們幾乎都快是用東方家的財產來供養這些士兵了!”
東方青鶴越說越激動,臉上溫潤的面容也隨着內心的憤懣逐漸崩塌,公子言隨着他嘆了口氣,然後也轉過身看向遠方:“這是你一個人的想法,還是元帥和大將軍他們的想法?”
“你覺得呢?”東方青鶴微低下頭“東方一族世代訓誡就是保衛齊燕,忠君愛國。青宇還好,他這麼多年早就對皇城裡的那些人充滿不滿。至於大哥,我看不透,或許想法和我一樣。只是祖父,祖父算是稱得上三朝元老,德高望重,我的這些想法,祖父不會贊同。儘管···祖父這些年也在隱忍。”
“我就是因爲看到這一點,所以才放棄勸說你們。”公子言想起剛纔在帳篷裡聽到的祖父和那太監的對話,心底也微微有些惆悵“我怎麼都好說,但是我不想讓祖父年老的時候落了個失節的名聲。二公子···”
“叫我二哥哥,就像是小時候那樣!”東方青鶴突然不滿的轉過頭來,那眼底的不悅和控訴,讓公子言頗爲無奈的一撇嘴“二哥哥。”
“乖。”
“······”
“咳咳。二公···咳咳哥哥,你剛纔對我說的話,我就當做沒聽見。你再好好想想吧,畢竟這不是小事,如果還有你一個人有這個想法,其餘的人都反對的話,也沒有用。”
“我會去勸說他們。”東方青鶴見公子言有些彆扭的低下頭,脣角一勾,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晚晚,之前發生的事情是哥哥不對,以後哥哥會保護你的,乖。”
“······”
二人回軍營的時候,已經是日落西沉了,橘黃色的光芒傾灑下來,周圍一片祥和之感。東方青鶴一襲白袍風度翩翩,臉上的笑容如同初見般動人美妙,公子言摸了摸肩膀,只覺得他和澈澈一樣給人以琢磨不透的感覺。
“在想什麼?”東方青鶴一扭頭就看到公子言看向自己略帶沉思的目光,那盈盈的眼眸依如小時候般清澈明亮,彷彿這十幾年來的艱辛從未在這眼中落下什麼痕跡一般。
“沒···沒什麼。”對上那寵溺包含的眼神,公子言眼睛一眨,頗爲不安的轉過頭來。倒不是懼怕,而是不適應。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把她看做是女漢子,再加上她性格強硬,一般來說都是她寵溺包容別人,像這樣子被當作一個女生溫柔疼愛,公子言表示,這還是第一次。
“手腕的傷好了嗎?”東方青鶴看出了她的不自然,便也收回視線,只是那雙微泯的薄脣,卻忍不住微微勾起。沒想到他的小肉團,還像是小時候一般單純可愛。
公子言不知道東方青鶴此時心裡的想法,要不然非得一口老血噴出去。聽他這麼問,便乖巧地擡起手腕給他看了看:“放心,過兩天就好了,這點小傷不礙事。”
“嗯。”東方青鶴點了點頭,但是眼睛裡還是閃過絲絲疼惜和愧疚,見元帥的帳篷就在前面,便低聲道“祖父的身子···會落下什麼病根麼?”
“放心。”說起這個,公子言臉上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有我在,不會落下什麼病根的。”
“那就好。”
東方青鶴長舒了口氣,然後和公子言並肩進了帳篷,見裡面只有祖父的親兵在守着,不由得蹙了蹙眉頭:“大將軍和小帥呢?”
“啓稟二公子,大將軍去處理事情了,小帥練兵去了。”
“嗯。”東方青鶴點了點頭,然後轉身看向公子言,見她拿出藥箱,便走上前去“需要我幫忙嗎?”
“幫我把外公的上衣脫了吧。”
“好。”
牀上,東方槐從公子言一進帳子就把視線牢牢地鎖在她的身上,見她靜了手走了過來,眼角有些溼潤:“晚晚···”
“外公躺好,我來給你鍼灸。”公子言溫柔的對他笑了笑,然後扶着他躺下。見他自始至終都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不由得搖頭失笑。
扎針的過程很順利,公子言動作輕巧,東方槐還沒有什麼反映,胸膛各處已經扎滿了金針。最初微微有些疼痛,可是到了後來卻像是泡在溫泉裡一般,溫溫熱熱的很是舒服。
“晚晚,你這身本事都是跟誰學的?”東方槐趁着公子言給她把脈的功夫問道。
公子言擡了擡眼眸:“跟着收留我的那個人。我被殺手追殺,後來被人給救了。他把我當成繼承人來養,所以教給我很多東西。”
“是這樣啊。”東方槐點了點頭,一顆心慢慢平靜下來。他本擔心晚晚這十五年來受了什麼委屈,如今一聽那人把她當成繼承人來養,想必是極其疼愛她吧。可站在一旁的東方青鶴卻不這麼認爲。昨天公子言處理那個徐大夫時的狠辣冷酷,一看就知道她是經歷多了這樣的事情才能保持冷漠無情,這樣一想,那個收留她的人不是個混蛋就是個惡魔。
公子言並不知道二人心裡在想什麼,一心一意的給他鍼灸療傷,等那酒香味再一次瀰漫到帳篷裡,東方槐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感慨。
“爲了除掉我,大秦可真是煞費苦心啊。”
“祖父覺得只有大秦想要除掉你麼?”正在扎針的公子言聽到這句話擡起頭“祖父前腳受傷,皇城的太監後腳就到。看見祖父臥病在牀竟然沒有絲毫的驚訝,好像早就知道會是這樣一般。祖父···就沒好好想想麼?”
東方槐表情一滯,看向公子言的眼神突然有些震驚:“晚晚,你的意思是說···”
“祖父,你可知那徐大夫是劉家的人。”東方青鶴見東方槐臉上的神情,知道現在是勸說的大好時機,於是便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晚晚說了,那蠱蟲在大哥體內已經蟄伏了半年之久。而那徐大夫更是三年前就來到我們身邊。祖父···他們就是想要我們的命!”
“青鶴!”東方槐激動地看着他,臉色更是氣的通紅“不許胡說!”
“祖父!”
“住嘴!”
哎···
見東方槐這個樣子,公子言無奈的搖了搖頭,眼睛的餘光瞥了眼東方青鶴,果真低垂的眼眸下,是一雙無可奈何的眼眸。
“外公你別激動,不然金針扎不進去。”公子言輕聲細語的哄好東方槐,然後繼續手上的動作,只是心底卻如東方青鶴一般無奈至極。
東方槐這個反應,已經明明白白的告訴了他們,他對齊燕皇家誓死效忠,又怎麼會——
“主子!”黑影一閃,帳篷裡突然出現一道黑影,公子言挑了挑眉頭,然後慢慢轉過身“下次給我走進來!”
文山嘴角一抽,他這不是想讓公子知道他輕功進步了麼。
“說吧,什麼事。”公子言見他擡起頭看了眼自己,挑挑眉頭“說。”
“是!”文山立正站好,眼不斜視的看着公子言“主子,你讓屬下去監視那個太監私下裡會見了哪些將領,屬下已經找到了。”
“哦?”公子言來了興趣“人呢?”
“文峰看着呢。要不要屬下把他們給帶過來?”
“嗯。順便把大將軍也請過來。”
“是!”
文山領命出去了,公子言看他鬱悶的一步一步走出去,眼底帶了幾分笑意,轉過頭去,卻正好對上東方槐略帶沉思的眼神:“怎麼了外公?”
“沒什麼···”東方槐搖了搖頭“只是覺得你剛纔那個架勢,反而像是個男孩子。”
“······”果然,她的女子本色始終堅持不了三分鐘對嗎?
一盞茶後。大將軍來了,那兩個人也被帶到了帳篷內。公子言和東方青鶴扶着東方槐走了出來,看着地上被堵了嘴像蟲一樣滾動的兩人,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主子!”
文峰等人見公子言走了出來,齊齊行禮,見她點了點頭,這才立到一旁。
“小妹···咳咳···這是怎麼回事?”東方青幕這還是再知道公子言身份後第一次叫她,見她挑眉看來,神情微微有些尷尬,微垂的眼底也多了份愧疚。
“文峰!”公子言收回視線,看向了一旁的屬下。
“是!”文峰站出來,見東方青幕目不轉睛的盯着他,頭皮微微有些發麻,但還是看着公子言說道“回主子,屬下奉命監視這個太監,然後發現他和小帥身邊的林副將私下有所勾結,二人還在帳篷裡商談了好久。”
“商談了好久?”公子言喃喃自語,然後低頭看向了那二人。那太監還是宣聖旨的一身打扮,被繩子捆綁著倒在地上,正眼神兇狠的看着自己。而在他的旁邊,是一身鎧甲的林副將,公子言凝眉看了一會兒,纔想起這個神色頗爲慌張的將士是那天來預備軍通知他的將領。如今這兩人都被堵住嘴巴,支支吾吾的倒在地上,像是有話要說。
“主子,要問話麼?”文嶽見公子言低着頭看着那二人,便出聲問道。
“不用。”公子言擡了擡手,眼睛依舊盯着那二人“不用問我也知道這兩個人想說什麼,不過一個喊冤,一個威脅罷了。”
“那···”文山眨了眨眼睛,湊了過來“那怎麼知道他們說了什麼?”
“簡單。”公子言看了他一眼“猜唄。”
猜?
衆人有些驚愕,看着那個單膝蹲下的少女,正疑惑她要幹什麼,就聽見她說道:“從這裡到皇城,快馬加鞭也需要四天的時間,而元帥中毒還不過三天。本來時間就很讓人起疑,可偏偏帶來的聖旨還沒什麼實質性的內容。那麼,就表明你這次來的目的不是爲了宣讀聖旨,那不是爲了聖旨還是爲了什麼?查探軍營,還是爲了驗證元帥有沒有中毒甚至什麼時候死?”
見地上的太監身子一僵,然後眼神驚愕的看着她,公子言彎了彎脣角,繼續說道:“其實這不過是我的猜測,但是見到林副將之後我就知道我猜對了。因爲元帥中毒之事軍營裡只有幾個將領知道,林副將就是其中一個。一個目的不純的太監,再加上一個知道驚羽軍最大秘密的將軍,要說你們倆之間沒有勾結那還真的是鬼都不信!”
“唔···唔···”
那太監見公子言這麼容易就猜出了他此次前來的目的,心底一陣驚慌,可是一想他背後是劉家,眼底的驚恐頓時被兇狠所替代。而他身邊的林副將,則是滿臉祈求的看着東方青幕。
“林副將的帳子派人去查查。”東方青幕聽到這裡,也陰沉了一張臉,下意識的看向立峰,直到他立在那裡才恍然想起來這不是自己的人。
“你們以後還是跟着大將軍他們吧。”
公子言看了文峰幾人,隨後看向小狼:“搜查結果如何?”
“回主子,在林副將帳篷裡發現了他和皇城劉家暗中來往的書信。”
“什麼!”
這下子東方祖孫就算是不想相信也要相信了。幾個人看向林副將的眼神,滿是痛心和斥責,而那太監卻呵呵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公子言伸手取下他口中的布條。
“我笑你們已經遲了!”那太監猖狂的對公子言說道“雜家已經把消息傳回了皇城,勸你們乖乖的放了雜家,不然砰——!”
太監的頭被公子言毫不留情的摁在了地上,“咚”的一聲響,不僅聽到東方祖孫三人心頭一顫,更嚇得小狼幾人刷刷跪在了地上。
“廢物!”公子言看着跪在眼前的小狼幾人,眼底刷的迸射出一股冷光“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追!”
“是!”
幾人被公子言這個表情給嚇壞了,站起身齊齊的就往帳篷門口跑去,可是剛到門口,就被一股氣流給拍了回來,然後一抹鮮紅扭着腰走了進來——
“小沒良心的!奴家來看你了!”
------題外話------
明天老時間更新,上午八點半。
吼吼~當一心求寵的乾爹撞上妹控東方三兄弟!那就是——
“你個死人妖放開晚晚!”
“放你妹!老子是他乾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