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呼呼啦啦在午夜的街道上疾馳,風聲磨着車窗,唰唰地灌滿了耳朵。
蘭溪坐在車子後座上,將手臂從車窗伸出去,摸着凜冽而來的風,興奮地大聲喊着,“我要飛了!飛飛飛,一直飛!”
開車的龐家樹也喝過了酒,車就開得宛如走蛇游龍,蘭溪便不待見了,在後頭伸腳踹着他後座,“龐家樹你他媽還是不是男人?你這是自行車啊,還是殘疾人的助力車?要不我下次買個嬰兒車送給你算了!”
雖然是午夜了,可是路上的車子也還不少,而且彷彿都是撒歡了一樣,唰唰地飆着高速。龐家樹雖然開得也不慢,可是他還沒傻到要玩兒命的程度。被蘭溪從後頭這一罵,就忍不住回了一聲,“草,你拿我這當月明樓當年玩兒命的賽車呢?”
“原來畜生你不敢麼?”蘭溪就大笑着坐直了身子,從後頭左右伸出手來,驀地卡住龐家樹的脖子,“媽的,你連這點膽子都沒有,你還玩兒什麼玩兒啊!”
“小太妹,你給我放開爪子!”
龐家樹一邊醉眼朦朧地駕車,小心避過車流已經不易,哪裡想到蘭溪就這麼從後頭過來卡住他的脖子!
蘭溪繼續笑,笑得像柔軟的柳枝在風中款款搖擺。龐家樹這個畜生害怕了,看他那慫樣真讓她開心,哈哈哈……
蘭溪怎麼捨得放手這一刻的快樂,於是她非但沒有放開手,反倒一點點將手指收緊——都能感覺到他頸側的血管,在她指尖之下突突地跳,彷彿再稍微用一點點的力,那血管裡的血就會化作噴泉,唰啦一聲都高高地噴濺出來,在這宛如黑紗般練練飄動的夜色裡,綻放成一朵做冶豔的花!
“哈哈,哈……”蘭溪越想越開心,越開心手指就越收緊。
她完全聽不見了龐家樹驚恐的尖叫,看不見風擋玻璃裡扭曲閃過的車道。
“媽的你給我放開手啊,瘋女人!”
龐家樹被掐得快喘不上氣來,大腦急速缺氧,前頭路況就是險象環生,把他給嚇得最後一絲色膽都沒了。他拼命轉動方向盤,只想將車子靠邊停下來。他是想玩兒女人,可是他沒想過要玩兒命!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剎那,車河中忽然竄出一輛蓮花跑車。紅黑相間的車身,穿行於夜色與街燈的光影裡,流線型的車身彷彿水中自由滑行的魚,幾個加速已經竄到了龐家樹的車子旁邊!
叭叭的喇叭聲刺穿周遭的喧囂,蘭溪微微遲鈍地轉着眼睛,轉頭去望窗外。
並行的那邊車子裡,夜色裡的霓虹燈影像是水影沿着他的車身流淌,而他的黑瞳,在暗色的駕駛室裡凜冽盯過來,像是燃着兩簇火花,灼灼燙得她生疼。
蘭溪就笑起來,指着那跑車裡的人,忽然分不清時空的界限——此時的她是杜蘭溪,還是7年前的蒲公英?而坐在那紅黑相間的跑車裡的,是如今的月明樓,還是從前的小痞子天鉤?
他怎麼那麼生氣啊?幹嘛瞪着眼睛狠狠地凝着她?她招惹他什麼了麼?
蘭溪傻傻地笑,看着他一邊小心控制自己的方向盤,一邊轉頭朝龐家樹大喊,“控制你自己的方向,我帶你停過去!”
從快車道想要連續併線停到道邊去,這個時間勢必登天。可是月明樓的車子就像是自由油走在骨頭縫裡的薄刃,誰也無法看清他究竟是怎樣操縱車子自由閃轉騰挪,將前後疾行的車子都給別到旁邊的車道里去,給龐家樹的車子擠壓出轉圜的空間來。
可是他所做的一切看似簡單,實則卻是最危險的,他等於是用他自己的車子來護着龐家樹的車子,倘若後頭有車子躲閃不及的話,就會直接衝到他的車上來!
高速旋轉的輪胎與柏油路面不時摩擦發出尖利刺耳的聲音,外頭燈影裡滑過的車流與他的車子擦肩而過也不時險象環生。蘭溪被嚇得都酒醒了幾分,擔心地望着窗外的他,捂着嘴止不住地尖叫。
可是那個笨蛋龐家樹,他一着急還找不見了車閘,半天也停不下來,一直被車河裹挾着不斷朝前去!
蘭溪也顧不得許多了,從後座上直接衝到副駕駛去,伸腿想要夠剎車。可惜距離太遠,龐家樹又嚇得四肢僵硬地礙事,蘭溪醉眼也有點看不清——她便蹲下去,爬到龐家樹腿上去,小心地彎腰去看下頭的踏板。
終於看清了剎車在哪裡,蘭溪回手就給了龐家樹一個嘴巴,厲聲喝着,“畜生,踩右二!右一是油門,別再踩了!”
龐家樹這才如夢初醒,腳踝向左就用盡了全身力氣踩了下去——輪胎又不要命地尖叫起來,巨大的慣性將蘭溪砰地給頂到方向盤上去,疼痛沿着神經叫囂着爬上頭頂。可是車子好歹終於是停了下來。
蘭溪顧不得自己,忙擡眼望車窗外。只見那輛紅黑相間的蓮花,爲了給龐家樹的車子周圍留出足夠的安全距離,竟然在疾馳中連續幾個漂亮的漂移甩尾,將後頭跟上來的車子都給強行甩到別的車道里去!
有幾輛,堪堪就差那麼幾個釐米的距離就要撞上,看得蘭溪是尖聲驚叫!
終於,公路上所有的輪胎摩擦聲和汽車喇叭聲都安靜了下來。夜色像是海水,無聲地浮涌起來,將兩輛幾乎要冒煙了的車子包繞起來。
月明樓下了車,走過來打開車門,將幾乎嚇癱了的龐家樹給拎出來,跟扔堆垃圾似的給摜到地上,“打電話給救援公司,你那輪胎不行了。”
龐家樹還驚魂未定,可是面對月明樓還是五官猙獰起來,“我用你管!”
月明樓冷笑,“拜託你看明白,我管的不是你,是她!要不是她在你車上,你摔死纔好呢!”
龐家樹說不出話來,只惡狠狠瞪着月明樓。
月明樓睥睨着龐家樹,輕輕轉了轉手腕,“至於你今晚上是怎麼把她帶到你車上來的,你又是想帶着她幹嘛去——這筆賬,咱們日後慢慢算。今晚的你實在太廢物了,我都懶得揍你。”
他像夜色裡的神,冷笑着主宰着瞬間生死的高速世界。
蘭溪小心地從副駕駛門溜出去,弓着腰藉着車身遮掩,想要從旁邊的高速公路護欄爬出去,逃進旁邊的樹叢裡就安全了。
正伸胳膊伸腿去爬護欄呢,身邊傳來噔噔的腳步聲,那個傢伙傲慢又懶洋洋地問,“想去哪兒啊?剛剛不是想在車裡飛麼,怎麼這麼快就準備着陸了?別介,咱繼續飛一會兒唄。”
蘭溪就四肢一軟,正面直接趴地下。卻也顧不得臉上磕疼了,忙仰起臉來衝他笑,“總裁,我飛夠了。還是地球上幸福,我決定還是留在地面上了。”
“不行,我還沒飛夠呢。”他彎腰伸手,面上帶着冷意,直接拎起她的腰,將她扛上肩膀,“走,繼續飛去。”
蘭溪被嚇着了,在他肩上就踢蹬起來,“總裁你放我下來。我不飛了,求求你別讓我飛了!”
可是月明樓壓根兒就不搭理她,直接扛着她到了他的蓮花,將她摜到副駕駛上,轉身就上了車子。油門像個猛獸般,發出瘮人的巨大轟鳴,名字溫婉的車子卻像個點了火的火箭似的,轟地一聲彈射出去!
他這車原本就是超跑,後來也一定是還動過別的改裝的,蘭溪坐在車裡手攥着車門上的把手,還只覺整個身子都快漂浮起來了。蘭溪就尖叫,“這不是賽車道,這是高速公路!你慢點!”
他卻面色上沉靜如常,甚至還慢條斯理地問她,“你剛剛爬龐家樹腿上,還衝他腿中間趴下去——你幹什麼了?”
“我!”蘭溪都驚呆了,“你,你想哪兒去了!你真齷齪!”她剛剛是豁出命去找剎車了,她也是怕他出事好不好!
“你過來。”他就依舊那麼冷着臉子慢條斯理地命令。
“昂?”蘭溪沒敢聽明白。
“我說你也爬我這兒來。”他依舊慢條斯理,“把你剛剛給龐家樹做的,也給我做一回。你既然都能給他做,憑什麼就不能給我做?”
蘭溪臉騰地紅起來,終於再也按捺不住,“滾你媽的!你不要臉!”
“我說我讓你過來!”他也怒了,轉頭過來,雙眼彷彿燃起火焰來,腳卻再一腳大油門轟下去!
速度又飆起來,蘭溪嚇得頭皮都立起來,“你,你慢點!”
“我叫你過來,聽見沒有!”他再厲聲命令,眸光如火。
“過來就過來!”蘭溪咬了牙,只好認慫彎腰爬到他腿上去,還得轉頭小心顧望着車閘的方向,心說這要是他再玩兒命,她至少還能有個機會自保一下。
卻聽見頭頂傳來他的笑。全無之前的疾聲厲色,反倒是柔得彷彿窗外灑進來的月色,“趴下來……”
他嗓音沙啞起來,含着分辨不清的情緒,鑽進她的耳鼓。
“我——”就算車子裡光線很暗,可是她也看得清,他那裡已經——媽的,已經高高鼓起來了!
他還讓她趴下去,他,他他!
“杜蘭溪,你給我過來!”他彷彿忍着笑,卻又似乎忍着更灼熱的情緒,雙手抓緊方向盤,腳就作勢朝油門又要踩下去!
“我我我趴!”蘭溪真想掐死他算了,可是又怕他再玩兒命,只好朝着他那裡趴了下來……
她的面頰與他那裡接觸的剎那,他忽地嘶吼,腳猛地踩下剎車去——車子帶着巨大的慣性向前衝了幾十米才停下來,而他一手囂張按住她的後腦,將她摜在他那早已昂揚到疼痛的地方……
車子停下來,蘭溪終於又找到了從容。雖然他還穿着褲子呢,只是隔着褲子將她的頭按下來而已,可是那姿勢也讓她要吐血了啊啊啊。趁着車子停下來,她恨得張口就隔着褲子咬下來!
“啊——”月明樓怪叫,驚得立起身子隔着夜色瞪着她,臉上又是驚嚇,卻又是——掩不住的歡喜,“你還真咬啊?”
蘭溪推開他,回腳踹開車門就奔出車子去。
媽的今晚上真是太讓她刺.激了,又是飆車,又是被他這麼非禮!
他也推門出來,大步邁過來,就站在路邊將她扯進懷裡,雙手捧着她的面頰,狠狠地吻下來。一點都不溫柔,上來直接就是咬住她的嘴脣,強迫她張開嘴來接納他——她稍不肯,他就一直用牙齒啃着她!
“混蛋,咬疼了!”蘭溪顫抖着尖叫。
“你活該!”他就笑,又繼續來咬她,“是你先咬我的!咬斷了我命根子,你下輩子怎麼辦?我還拿什麼來收拾你!”
蘭溪驚得伸手捂住耳朵,“不聽不聽不聽!”
“你再說!”他就笑的越發邪佞,直接按住她的身子,大手便揉住她的乳!“再說一聲不聽,說啊。你不聽,我就直接做給你看!”
“月明樓你是個王八蛋!”蘭溪心底的火就都噴發出來,她直接伸腳就去踢他,也不管是不是要害。
月明樓小心防範着她,卻一點都沒讓着她,趁她稍不注意不是一個吻,就是捏住她的屁屁……
蘭溪氣得大哭出來,“媽的,你氣死我了!換個地方,我要掐死你!”
“走啊!”月明樓也呲出犬齒來,伸手扯住蘭溪的長髮,用了點力拖着她向車子走去——媽的,他今晚也要脹死了。不跟她掐一架,他自己也要死了!
健身房,所有人都走光了,四周空寂無人,只有拳擊臺上吊着的一盞燈光。
猩紅的拳擊臺,讓兩個人的血都一下子衝到頭頂上來,蘭溪就先跳上去,扯過月明樓就打!
月明樓捱了兩下,卻仗着人高力大,將蘭溪迫到角欄去,壓着她警告,“打人別打臉,我還得上班呢!除非你不怕我張揚出去,說臉上的傷都是叫你給揍的!”
蘭溪咬牙瞪着他,“那你讓我打哪兒?”
他就笑了,邪氣瀲灩,“打我命根子吧,不過要輕柔一點的。”
“滾!”蘭溪氣死了,用盡力氣將他推開,伸腳就去踹他肚子。
月明樓說是要跟蘭溪掐,卻沒真的主動出擊,一招一式都只是在防禦,或者趁着蘭溪失去平衡去掐她一把、摸她一下。蘭溪到後來被氣到發瘋,不去一切向他撓過來的時候,他只是適時伸出長腿去勾住她腳踝,將她給勾倒。
這*的折騰,蘭溪的身子早就被汗水溼透。她累極了,卻還是不甘心認輸。月明樓看出她站立都打顫,便嘆了口氣,一腳狠的將她直接踹倒在地。他縱身一鋪,將她壓在身.下,長胳膊長腿都伸直出去,壓制住蘭溪的四肢。
蘭溪還不甘心,用力地反抗,卻終究反抗不過他,便頹然地軟了下去。卻側過頭去不去看他的眼睛,眼淚無聲地落下來。打溼了猩紅的拳擊臺,一點一點。
“瘋夠了吧?”
月明樓看蘭溪平靜了下來,這才微微擡高身子,在金色的光暈裡凝着她的眼睛,“不鬧了?”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蘭溪豁出去扭斷了脖子,也躲避着他鋪天蓋地罩來的目光,不肯理他。
“究竟發什麼脾氣,嗯?”他騰出一隻手來捏着她的下巴往回擰,一點都不溫柔,“說!”
蘭溪死死咬着牙關,卻委屈地一直流眼淚——他要她說什麼,啊?
——難道真的要告訴他說,是她爸媽已經認準了月老師,兩人都警告她,讓她不許再三心二意;
——難道真的要告訴他說,她後悔當年主動去招惹了人家月老師,可是現在後悔,卻已經什麼都來不及;
——難道真的要告訴他說:尹若要離婚了,所以她忽然心裡好憋得慌,好——害怕?!
月明樓看蘭溪一直一直在流淚,只覺心都快被她的眼淚給揉碎了,便不捨得再對她吼,放柔了聲音訓她,“不管你心裡怎麼不痛快了,你也不能去找上龐家樹那個畜生。還主動上他的車——你知道不知道,那畜生看你的眼神都他媽是什麼樣兒了!”
蘭溪閉了閉眼睛。她知道今晚上她自己就是故意在發瘋呢,她明知道龐家樹是個畜生,她也故意跟着他上車。就想着跟那畜生狠狠打一頓,才能將心裡的憤懣都發泄出來纔好。
“他看我的眼光什麼樣,跟你什麼關係?”
蘭溪瞪回去——是不是因爲那個人是龐家樹,所以他會心疼尹若了。他這麼欺負她,剛剛還踹她咬她,都是懲罰她跟尹若的老公在一起,是不是?
“跟我什麼關係?”他黑瞳驀然緊縮,身子向她用力壓下來,“你是想提醒我,我們之間發生的關係,次數還不夠多,是不是?”
他身子的昂藏,每一塊肌肉賁張的輪廓,還有他下邊那碩大的昂揚,都刺到她身上,彷彿叫囂着想要發動攻擊!
“滾開,你放開我!”蘭溪更怒,身子平明扭動抗拒,尤其想要躲開他那長物的直抵……
“該死的!”
他一聲怒吼,大手托住她的臀,將她與他緊緊貼在了一起!“杜蘭溪,你想讓我死嗎?我就算死,也得要夠了你再死!”
布料已經無濟於事,儘管隔着布料,她也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巨大的輪廓,甚至還有他激動之下的顫動……蘭溪大哭出聲,扭着身子徒勞地抵抗,“你放開我,放開我!我不要你碰我,你跟尹若都在一起過了,我不要你碰我!”
蘭溪的哭喊,就像一盆冷水,從高高的山崖上毫不留情地潑下。水珠如冰箭,一顆一顆都刺得人生疼。
他深深喘了一口氣,手撫上去,拂開蘭溪額發,讓她從被淚溼的頭髮的糾結裡掙脫出來。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所以我那夜醒來就知道一切都完了。你躲着再也不肯見我,我家裡又出了事……所以後來在公司見你來報到,明知道是你,我也不敢掀開你的面具去。其實我不敢掀開的不只是你自己的面具,更有我自己的——我怕在你眼裡我變得那麼不堪,我怕你會有鄙夷的目光看着我。”
“也因爲你會鄙夷當年的我,所以你纔會暗戀我五叔吧?跟我五叔的白衣無染比起來,我真是太過不堪。”他眼中也隱隱含了淚,“我也以爲真的能忍住,就那麼看着你也就罷了。可是我真的還是忍不住——杜蘭溪,看着你爲了暗戀我五叔而苦,看着你一步一步想要走近他,我終究還是受不了……”
“杜蘭溪,能不能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彌補了從前?——我們做.愛吧,好不好?讓我進到你的最深處去,讓我把我的一切都給了你,也許咱們兩個就都能放下心來,好不好?”
他說的話很邪惡,可是蘭溪這次卻沒踹他,因爲知道他的心是認真的,他說想要跟她做.愛,不是邪念,而是想要尋得身.體的聯繫,進而創建起心靈上的信任。蘭溪流着淚卻還是搖頭,“天鉤你放開我,你再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他卻吻下來,纏.綿地吻着她的頸側,拉開她的領口去吻她鎖骨中間細緻的凹陷。他的脣細細密密,彷彿不肯放過她一寸,全然不在意她此時一身的臭汗。他壓着她,不讓她拒絕,沙啞地在她耳邊呢喃,“叫我,小天。別再叫我總裁,也別叫天鉤,叫我——小天。”
小天——蘭溪又忍不住想要流淚。這個稱呼原本是她先叫起來的,因爲當時不知他真實名姓,也不好總是天鉤天鉤地叫,就叫他小天。後來尹若也聽見,就笑了,說這麼叫真好聽,比天鉤好聽多了。
尹若說“天鉤”起來煞氣太重,她說她也要叫他小天。蘭溪就從此再也沒有那麼叫過他,倔強地絕口不提這個稱呼,再見了不是當做沒看見,實在要說話了也恢復了“天鉤”的叫法,要麼就是直接“誒、誒”地叫。
於是從那以後,但凡聽見尹若再甜甜蜜蜜地叫着“小天小天”,她就只覺心痛如絞。
他纏磨着她,將全身的力道和昂揚都放肆地印在她身上。頭頂一盞燈火明明暗暗,就像他的脣軟軟硬硬的吮.吻。蘭溪長長喘了一口氣,伸出手指盯住他的額頭,“你起來,咱們好好說會兒話。”
“我不……”他再壓緊她,還向內裡鑽了一下,“我沒壓夠呢。”
“起來,快點!”蘭溪只能衝他瞪眼睛。
他凝着她,扁了扁嘴,便也難得乖乖地起來了。長長舒了口氣,扯了扯褲子,這才挨着她坐下來。兩人肩並肩,脊背靠在繩欄上,悠悠盪盪。
蘭溪清了清嗓子,掙扎着還是說,“今晚上,謝謝你。我覺得,好多了。”
今晚上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那熟悉的狂怒再度席捲了她的神智,她知道她今晚什麼事情都能幹得出來,比方說活活掐死龐家樹,或者帶着龐家樹一起撞到別的車子上去同歸於盡……可是多虧他來了,讓她瘋夠了鬧夠了哭夠了打夠了,又變回那個安安靜靜的杜蘭溪去。
他就笑了,邪邪湊過來,“謝謝我——親你,摸你,還是壓你?”
“你!”蘭溪的臉騰地紅起來,“你能不能有點正經的啊!”
他就又笑,兩隻腳在臺子上倒來倒去,“我一看見你,就正經不起來,反正滿腦子都是不正經的事——這你不能賴我,誰讓你那麼好看?”
他又說她好看,他又來了她……蘭溪只能扶額。
他卻轉頭來又盯着她的身子,“你要是再敢穿職業裝玩兒狂野,可別怪我,我非給你都撕碎了不可!”
“我不是故意的!”蘭溪嚇得捂着身子尖叫起來,現在才注意到自己竟然還是這身裝扮,“我,嗯,我是下班了直接出來的,沒來得及換衣服。”
月明樓情動得難以自持,又不想嚇壞了她,只能控制着自己,只捏着她的下巴過來,深深地吻了一下,“你不是故意的,可是我今晚上怎麼辦?你把我脹死算了……”
蘭溪有點不知所措,只能低垂下頭去,絞着手指,“總裁,其實你不該跟我說這些話。我們又不是,又不是……”
又不是情侶,又沒有正式開始交往。
月明樓卻沒聽蘭溪的嘟囔,只向下串了串身子,又扯了扯褲腰,“你啊,以後不許再這麼胡鬧了。尤其不許去找龐家樹,更不許自己一個人去喝酒。”
“憑什麼……”蘭溪扁嘴。
“日後要是再難受了,你就來找我。我由着你鬧,怎麼瘋都行。喝酒我陪你,掐架我陪你,實在不行你強抱我也行……我保證把你心裡的火、身子裡的火都給你泄乾淨了。”他的鳳眼黑白分明地望着她,“鬧完了就還當回你想當的那個文靜的女孩兒去,也省得讓別人發現了,你回頭醒過來還更後悔。反正我也早知道你是什麼樣的小瘋子,你就都跟我使出來就行。”
“呸。”蘭溪無言以對,又不甘心就這麼被他說軟了心,只能輕輕啐一口。
“我今晚上也,謝謝你。”他伸手扯住她的手,按在掌心裡,熱熱的,“我今晚也不痛快,所以也出去喝酒,纔看見龐家樹拖着你出來——我是知道我五叔去見過你爸了,聽說還相談甚歡,我就也受不了了。”
“你怎麼知道的?”蘭溪張大了嘴巴。
月明樓卻笑着搖搖頭,彷彿不想再說,只扯着她的手,“不管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可是總歸咱們兩個都騙不了自己的心。你爲我不高興,我爲你吃醋,咱們兩個就都這麼鬧出來,這就已經是所有的答案了。”
“杜蘭溪啊,我不管你答應也好,不答應也罷。我都會只按着我想要的方式來對你。就算你會反抗,我也會制伏你——你該不會以爲,我真的打不過你吧?”
“忍了7年了,我不想再忍了。所以我今天將所有的道歉都提前說出來,日後若有冒犯,我絕不會再道歉了。因爲那是我——想要對你做的。”
夜色無垠,月明樓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還不肯放開蘭溪的手。蓮花跑車委屈地在公路上跑着牛車的速度。
天地幽靜,月色如銀紗飄蕩在車窗外,隨着車子一路前行。他轉頭望着她笑,“我就納悶兒了,你看見我這車,怎麼就能忍住,一次都沒尖叫?”
蘭溪呲牙,不回答他。
這輛蓮花,就是當年她第一回看見他賽車的時候開的那輛,她還坐着它下山。彼時這輛車子不是他的,主人另有其人;後來顯然是他回到月家之後,有了錢,便將這輛車子給買下來了。
這輛蓮花,端的是一個紀念。蘭溪第一次見着的時候就微微震動,可是卻還是忍住了。只是在心底催眠自己說:他要紀念的,不過是他當年那段追風的少年歲月;他要紀念的,自然不是她。誰讓他那晚,在這輛車上問起的,還是尹若!
也所以重新承認了自己是蒲公英那天,他忽然要帶着她來洗車,而且險些在那水淋淋的車子上強行要了她……她明白他的意思,更從那時清楚了他這輛跑車真正是要紀念誰,可是她只能繼續裝傻。
蘭溪就故意扁嘴,“蓮花太小衆了唄。”蘭溪扭頭去望窗外,盡力不被他看見她脣角的微微挑起,“蜘蛛給我看的那些總裁文,人家總裁開的都是邁馬赫、瑪莎拉蒂、蘭博基尼,沒幾個開蓮花啊。再說這‘蓮花’給人一聽,多娘們兒啊。”
月明樓果然呲牙,“找揍啊?”
月色銀輝傾天而下,照亮車尾的型號名車標:elen。
飛往歐洲的航班,頭等艙裡靜靜無聲。鄭明娥終究是年紀大了,坐久了只覺小腿又冷又麻,漸漸抽起筋來。她轉頭去望老伴月中天,老頭子頭上戴着耳機聽音樂,已經不知什麼時候聽着聽着就睡着了。鄭明娥無奈,只能自己彎腰伸手去捏着小腿。
可是她血壓也不好,這樣低着頭,不一會兒已經頭暈起來。鄭明娥難過地將頭仰靠回去,只覺心下一片涼。
年紀大了,最希望的就是子孫繞膝。可是小樓那個孫子那樣不省心,小五又從小就不習慣在她膝下撒嬌。
正難受着,有人走過來,就在她身邊單膝跪下來,將她的小腿擱在她自己的腿上,輕輕替她按揉着。鄭明娥一驚,連忙睜開眼睛去看,空中小姐高挑秀麗的身影,讓她心中一暖。
“這怎麼好意思?”鄭明娥忙想收回腿來。
那空姐卻含笑堅持,“老太太您別見外。我是月總的朋友,月總是特地挑選了我飛的這班航班,就是爲了讓我能一路方便照顧二老。”
這位空姐,當然就是賀雲。
“哦?”鄭明娥便一怔,忍不住仔細打量起眼前的賀雲。
進入夜航,機艙內的只有暗光的小燈,便越發顯得賀雲明眸皓齒、高雅秀美。尤其賀雲給她按摩小腿的手法,分明不是簡單的拿捏,而是看得出是下過一番功夫練習的。鄭明娥就不由得多了一份心——那晚小五酒醉歸家,曾經隱約與她表露過已是有了喜歡的女孩子的事情。
鄭明娥就不由得笑了,“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賀雲登時欣喜,“老太太,晚輩叫賀雲。”
“雲?”鄭明娥倒也點頭一笑,“好名字。正所謂雲上千帆,倒是正合了你此時的職業。”
賀雲聽着就越是歡喜,“老太太,您千萬別跟晚輩見外。就拿晚輩當自己的孩子,有什麼需要的,或者有不舒服的地方,都儘管叫晚輩來。這是月總上飛機前給晚輩千叮嚀萬囑咐的。”
月家在歐洲有分公司,只要飛機降落就自然有那邊的親戚和員工來接機,所需要的不過是在飛行途中這一段的照顧。鄭明娥含笑點頭,看來小五這樣地來做這番安排,果然是有深意。
下了飛機,鄭明娥知道賀雲在法國這邊也要休整兩天,便邀請賀雲來他們的別墅做客。
賀雲陪着鄭明娥聊了許多,不過話題左右繞不過月明樓去。鄭明娥就笑起來,“賀小姐怎麼會對小樓這麼瞭解?”
賀雲便有些臉紅,“也是巧合,我妹妹是月總裁的助理。”
賀雲不想太過露出痕跡,便只能拉着蘭溪說事兒,唯恐老太太多心了。這位月家老太太,絕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哄得住的老人家。
鄭明娥聽見就一挑眉,“哦?這麼巧,原來那位杜蘭溪杜小姐,竟然是賀小姐你的妹妹。倒真是巧啊……”
公司各部門經理例會,月明樓和月慕白都出席。蘭溪陪着月慕白一同與會,坐在月慕白身後。
橢圓形的大辦公桌,月明樓和月慕白分坐在收尾,正好隔着橢圓形的長徑對望。從蘭溪的座位一擡眼,就恰恰能看見月明樓的眼睛。
蘭溪就一直儘量低着頭,非必要不擡頭。
誰讓他總是勾着那雙妖冶的鳳眼,不遠不近地向她望過來?瞧見她擡頭,那雙原本涼薄的眸子,便飄過三春的桃花去……蘭溪生怕與她坐在同一角度的月慕白都給看見。
不料會議上的氣氛卻緊張起來。
是月慕白率先發難,“總裁,這回歐洲版圖的規劃是總裁親自做出的,就連法國儒勒集團與德國凱賓斯基集團的合作都是總裁親赴歐洲面談了爭取回來的——爲了這件事的前期籌備,公司內外都消耗了巨大的人力和物力。可是總裁怎麼會突然改變初衷,就這麼貿然決定,暫時擱淺歐洲這條線?”
“就算公司事務,總裁這樣的決定必定有自己的緣由——可是總裁也總要給前期籌備所投入的人力和物力做出適當的解釋吧?公司的每一項資源,投入了都要看見產出的,總裁這樣不聲不響就改變了主意,總歸需要一個明確的解釋。”
各部門經理雖然面子上沒敢直接點頭,不過目光裡的含義卻也一目瞭然。
當初是月明樓力主要加強歐洲的版圖拓展,甚至在這一條線上爲了跟龐氏爭奪,而將其他所有的計劃都暫時擱淺,而將公司內外的資源都擱在了這個計劃上——公司上下忙碌了這麼久,說不用就不用了?這豈不是兒戲?
蘭溪坐在月慕白背後,也不由得暗自替月明樓捏了一把汗。
月慕白從前極少親自出席公司例會,對於公司的具體走向也並不發表直接的意見,可是他今天分明是直接亮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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