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筱激動難抑,雙手緊緊摳着,依然遏制不住渾身的顫抖與欣喜。
刑戰雲拍了拍她的肩膀,看着她眼底蔓延而出的淚光,凝着她抽搐說不出話的神情,安慰道:“這是好消息,你要鎮定下來,我們打算立刻派人過去把孩子接回來。”
“好……好……”筱筱表情有些恍惚,呢喃着連連點頭,突然又轉眸看向刑戰雲,要求道,“我必須親自過去!孩子還那麼小,受了這樣的驚嚇肯定會有心理陰影的,我不放心。”
刑戰雲當然能理解她身爲母親的心情,稍稍沉思片刻,“行,我安排一下,但你的身份必須是保密的,否則--我擔心消息走漏,那個蛟爺又會再弄出什麼幺蛾子。”
“我明白。”身爲CI特工,筱筱自然懂得這其中的利害關係。田思雨已經喪心病狂了,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遲疑片刻,筱筱心臟陡然一縮,“對了,孩子有了消息,那他呢?他有沒有出事?人在什麼地方?”
刑戰雲最怕筱筱問到這個,可終究是逃脫不掉。
周遭這麼多人站着,在她話音落下,可一時全都靜寂了,連呼吸都格外小心。
筱筱瞪着眼,眸光銳利又急切,看過同事們,掃過閆躍然,最後停留在刑戰雲臉上。
他們這副表情……
心口驟然一痛,好似一把利刃突然刺進了身體最柔軟的地方,她腦子裡猝然空白,臉龐也失去了血色:“你們……爲什麼不說話?是不是他……出事了?”
“沒!這個沒有!”刑戰雲緊緊擰着眉心,臉色同樣不好,但聽到筱筱這話,他還是立刻解釋,“我們現在沒有御君的消息,爲了避免打草驚蛇,所有行動都在暗地裡悄悄進行,暫時沒發現那個蛟爺的藏身之處。”
閆躍然又補充說:“其實沒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了,我相信那個女魔頭既然肯把孩子主動送回,肯定是賀長官與她達成了某種協議,如此說來--賀長官現在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筱筱搖着頭,神情恍惚,似自言自語一般:“田思雨對他覬覦已久,現在因愛生恨,他們的協議……”
話沒說完,但大家都能猜到下半句是什麼了。
他們的協議,很可能是逼迫賀御君跟她--
衆人都沉着臉龐不說話了,刑戰雲沉重地喘出一口氣,又拍了拍筱筱的肩膀,“先不要多想,趕緊收拾一下,立刻啓程前往瑞士。”
“好。”的確,如今他們能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蘇黎世,先接了小丫頭,再想辦法將賀御君救出來。
沒了孩子的羈絆,相對來說,營救更容易了幾分。
*
從領事館回基地的過程中,賀御君的身體已經完全乏力了,只能軟軟靠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田思雨倒是心情很好,旁若無人似得,偶爾還幫他擦擦汗,跟他聊聊天,說起數年前她參加特戰隊魔鬼訓練營時候的事情。
但無論她說什麼,男人都無動於衷,不言不語。
兩個多小時後,車子又停,他眼睛上蒙着的黑布再度被揭掉。
“賀長官,到了,下車吧。”田思雨一身皮衣皮褲,打扮冷酷利落,跳下車迴轉身來,一手搭在車門上,洋洋得意地笑着,看向車裡靠坐着的男人。
賀御君聞言,身體依然靠在座椅上,微微揚起的臉龐面無表情,喉結滾動,極細微的吞嚥聲傳來。
田思雨瞧着他這副充滿男人味的模樣,眼眸不自覺地流露出愛慕與癡狂。
探身進去,她準備扶着男人下車,不料他豁然睜眼,視若無睹一般撥開了她的手,自己下來。
可到底體力不濟,出車門時他身體歪了下,女人的手立刻扶上來。
但賀御君依然看都沒看她一眼,冷漠地推開,自己進屋。
田思雨原地笑了笑,無所謂,跟着進去。
晚上,很浪漫的燭光晚餐。大廳裡所有人都撤到了暗處守衛,視線可及之處,只有一男一女對桌用餐。
賀御君除了三緘其口,不發一語,其它的倒是很正常,該吃吃,該喝喝。
心底明白,一旦女兒獲救,見到國內的人或是筱筱,他們肯定很快就會發現她衣服上的血跡,營救也指日可待。
他不會去玩什麼抗議、絕食的把戲,相反,他要好吃好喝,養精蓄銳,等待救援反撲的機會。
晚上,賀御君又回了之前那間房,田思雨隨後也進來了。
牀邊坐着的男人入定一般,俊臉剛毅,表情冷漠,眉宇間似沉着千年寒霜,眼眸緊闔,顯然連睜眼看她一下都不肯。
原地站了幾秒,她忽而一笑,擡步走過去。
“賀長官,你是打算從此變啞巴嗎?”在男人身邊挨着坐下,田思雨伸手撫摸着他的肩膀,臉龐不由得靠近,聲音越發妖嬈,“以後,你就是我的金屋藏嬌了,咱們朝夕相對,你這樣緘默不語,不覺得憋悶的慌?”
面對她的挑、逗和撫、摸,男人還是巋然不動,連眼睫都不曾顫抖一下。
田思雨盯着他一直看,等着看他到底有沒有反應,然而好幾分鐘過去,他連沉穩的氣息都不曾起伏一下。
這個男人--
面上看似無所謂,可田思雨心底卻恨得牙癢癢,另一隻手攥到指關節都隱隱泛白。
良久,她悄然鬆懈了滿心怨恨與憤懣,站起身又釋然一笑,“沒關係,你不跟我說話,不要緊……反正,你在我身邊就行了。”
話落,她擡手解開衣服,外套隨意一扔,眉眼風情嫵媚地露出笑意:“我去洗澡了,一會兒,我們就可以一起睡覺了。”
留下這話,女人轉身朝着衛生間去了。牀上的男人,依然一動不動,雙眼緊閉,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昏迷了。
很快,田思雨圍着浴巾出來了。一擡眼看到牀邊坐着的那人跟方纔的姿勢沒有一點點變化,心裡又是一陣怒意。
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硬骨頭?
她還就不信邪了!
走過去,她俯下身,突然一口重重地咬在男人頸上。
原以爲,這樣他總該有反應了。
可結果是--直到嘴邊嗅到了血腥味兒,那人始終不曾動彈一下,連悶哼一聲都沒有。
田思雨憤怒地直起腰來,狠狠抹着嘴角的血跡,雙眸忿忿地射出精光:“賀御君,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一具屍體!”
面前的男人,還是無所迴應,無所畏懼,無動於衷。
女人僵了幾秒,徹底瘋了,撲上去想把他推倒在牀,卻不料,這人維持着這種工工整整的軍人坐姿像是冰封成雕塑一般,任由她怎麼用力、拉拽、踢打……就是無法撼動他分毫。
太恐怖了……
明明中了那種藥,他應該身體無力任由擺佈的,可他卻能像一塊頑石般--任爾東西南北風,他自巋然不動!
田思雨徹底崩潰,一頭溼發還沒有來得及整理妥當,就那樣患了失心瘋一樣,滿屋子亂竄亂走,而後突然拉開一個鬥櫃,從裡面撥出一把槍,“咔嚓”一聲,動作凌厲迅疾地拉了槍栓,黑洞洞的槍口對準牀邊的“雕塑”:“賀御君,你真以爲我拿你沒辦法是不是?信不信我開槍?”
迴應她的,依然是一片沉默。
女人緊緊咬着牙關,手指泛白捏着槍支,幾度猶豫,幾度掙扎,可眸光觸及他死人一般的冷漠反應,目眥欲裂,她“啊”一聲咆哮,槍口對準他的腳下,“砰砰砰”一連放了好幾槍。
而牀邊坐着的人,始終不曾睜開眼眸,好似就像那些子彈射中他的身體,也無法叫他開口說一個字!
他呼吸正常,吞吐均勻,好似什麼都沒發生。
房間門被人撞開,幾名全副武裝的僱傭軍衝進來,嘰哩嘎啦地說着什麼。
田思雨將槍凌空扔給他們,冷聲下令,“全都出去,沒我的命令,不許進來!”
那幾名僱傭軍別有深意地看了看只圍着浴巾的女人,退出去。
田思雨吐出一口氣,擡手將凌亂的髮絲捋到腦後,視線清明地盯着牀邊依然不肯給出反應的冷峻男人,輕聲說:“好……好……你越是這樣與衆不同,我越是想要征服你--這世上不只是你們男人喜歡征服有挑戰性的女人,我們女人--尤其是能力卓著的女人,更喜歡征服有個性的男人。咱們--走着瞧!”
*
經過十二個小時的飛行,筱筱跟幾名外交官終於抵達蘇黎世當地的領事館。
連喝口水都來不及,雙方人員見面之後,筱筱立刻就問:“小女孩兒在哪兒?我要見她,麻煩你們帶我過去。”
一名女大使大概看出她的身份,點點頭,“請您跟我來。”
兩人一同朝着辦公室裡間走去,女大使說:“爲確保安全,我們發現她之後沒再轉移,安排她住在我們的休息室裡,並派專人一刻不離地照顧着。可是,她大概是受了驚嚇,看到我們就哭,喊着爸爸,爸爸……”
筱筱疾步匆匆,聽着大使的話,心如刀割。
女大使步伐突然停住,門口一男一女兩名工作人員對她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