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筱筱清楚地感覺到周遭氣流變冷。
那張俊臉,也一瞬沒了溫情。
她心虛,柔軟高挑的身段登時揉進他懷裡撒嬌,“我也不是故意先斬後奏的,只是怕你忙着嘛,就沒給你打電話。”
男人襯衣脫掉,一身性感陽剛的肌肉壁壘分明,腹肌連接着人魚線,處處寫滿了誘惑。筱筱看了眼,還是害羞,儘管已經是夫妻了,又相處多年,但骨子裡的羞澀改不了。
眼神擡起,她望着丈夫冰冷肅然的臉龐,雙手主動抱住他精瘦的腰:“反正你也很快就要回去的嘛,分開不了幾天。”
他在乎的無非是新婚燕爾卻得兩地分離,所以哄一鬨相信他會理解的。
賀御君怎能不懂小妻子的心思,冷眉冷眼地撇開她,修長身軀轉而朝衛生間走去。
筱筱理虧,反正女兒也睡了,她心裡不滿着,可行動上很積極。
原地頓了頓,她趕緊去衣櫃裡取了丈夫的換洗衣物,而後灰溜溜地跟着進了衛生間。
磨砂玻璃裡,男人頎長健碩的身軀微微印出來,筱筱把他衣服放在置物架上,捋起睡衣袖子,拉開玻璃門。
水花濺過來,冰涼涼的,筱筱低低叫了聲:“幹嘛又洗冷水?”
這人一身硬骨頭,又從部隊裡出來,好像記憶中都從沒洗過熱水澡。
“出去。”男人瞥她一眼,淡淡下令。
筱筱偏不出去,取了一邊的蓬蓬頭下來,省得水流濺到自己身上,“我幫你搓背,好不好?”
她帶着笑,帶着討好,花灑淋在他背上,另一手捏着搓澡巾,很賣力地爲他服務。
“叔叔,我知道,就算我打電話給你了,你肯定也是會答應我的要求的,你怪我沒跟你商量嘛,但你看,商不商量的結果,都一樣啊。”
“誰跟你說的?”男人轉過身來,俊臉帶着水珠,感覺危險而迷人,眼神氤氳着,深不見底,“就這件事,你跟我說,我還真不會答應。”
筱筱皺眉,覷他一眼。
“這麼遠,你帶着兩個孩子,還要帶一個生病的長輩,路上有什麼情況你怎麼辦?”男人說出自己不會答應的原因。
“我爸安排了人一路照顧的。”
“那也不行。”主要是病人孩子,變故太多——再多等幾天都來不及?
筱筱知道他出發點都是爲她好,也不便生氣,只能耐心地勸解:“可是現在全都安排好了啊,再改動的話,好麻煩,而且你這邊忙着,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搞定,我是想,等着組織還沒選址成立,我纔能有時間去好好照顧我媽,陪着她接受治療看看效果怎麼樣。等你能回雲城了,也就說明組織很快就要成立運轉,到時候,我怎麼還能有大把時間嘛。”
賀御君淡淡地瞅着她,“所以我一開始就說了,叫你不要加入。”
“這是兩碼事,你別混爲一體。”
男人抿着薄脣,緘默不語。
氣氛沉窒,筱筱到底是不願意兩人起衝突,知道他這人吃軟不吃硬,她索性也不要臉皮了。
不顧他一身是水,她羞澀地咬着脣主動貼上去,如蘭呼吸在他下頜吻了吻,又踮起腳親在他嘴角,最後,嬌羞無限地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
賀御君垂眸睨了她一眼,英俊的眉眼很不屑的表情,薄脣勾起:“這可是你說的!”
筱筱沒回應,但臉色已經紅暈一片,媚眼如絲地瞪他一下,沒好氣地道:“你生這麼大氣,不就是想叫我主動點麼!壞死了!”
男人沒說話,鐵青着臉,“算你識相!”
他一把摟住妻子吻下來,筱筱堪堪把手裡的花灑放回去,立刻抱着他回吻。
新婚燕爾就要分隔兩地,她心底也滿是不捨。
相戀這些年,他們經歷了常人不曾體驗的一切,如今好不容易修成正果,一家團聚,可夫妻倆卻還是不能朝夕相處。
只但願,以後他們能少些驚險與磨難,平平安安,廝守到老。
深諳男人脾氣的安筱筱同志,很成功地以柔克剛,消磨了他心底那點脾氣。
纏綿的親吻告一段落,她閉着的眼眸柔柔睜開,頭頂光芒灑下,眼前放大的英俊臉龐叫她沉淪,心底,涌起即將分離的憂傷。
賀御君瞧着她粉紅羞澀的模樣,同樣是情濃不已,大掌一隻摟在她腰間,另一手定着她後腦勺,兩人極有默契地再度交頸癡纏。
等到夫妻雙雙躺下時,女人昏昏欲睡,男人卻還在琢磨着該如何安排才能護送他們一路平安到家。
這些年,他一貫如此,阻止不了的事,就儘量爲她鋪平道路,少些麻煩與障礙。
*
翌日,賀御君手頭的事暫放一邊,親自開車送了筱筱跟兩個孩子去醫院,接苗念梅。
因爲賀老爺子也要隨同一起回雲城,他昨晚思量過後,乾脆直接包專機把一家老小全都送回去,機上也安排了醫護人員,方便照顧病中的岳母和身體不甚硬朗的老爺子。
去機場的路上,穆林海一直握着妻子的手。
筱筱幾度回身去看,擔心母親的身體,但瞥見的畫面都是媽媽安然躺在父親懷裡的畫面。
一瞬間,觸動良多。
雖然父母這一生經歷也坎坷多舛,但到了如今這歲數還能相濡以沫,恩愛有加,也是常人羨慕不來的。
要是她跟賀御君也能這樣相親相愛一輩子,到老了就解甲歸田,每天牽着手散散步,看夕陽,笑看子孫嬉戲打鬧的一幕,那纔是人間幸事。
視線收回些許,兩個孩子安安靜靜坐在安全座椅裡,賀軒還在給小丫頭折星星,折完一顆遞過去,立刻被小丫頭開開心心地裝進一個星星形狀的玻璃瓶裡,再興奮地搖一搖。
這樣一幕,筱筱只希望車子能開到地老天荒去。
到了機場,筱筱下車去攙扶母親,穆林海扶着她下去,又小心翼翼護着妻子坐到輪椅上,而後就開始跟女兒各種叮囑。
“你媽胃也不好,睡前給她喝點熱牛奶。”
“夜裡房間也有要燈光,但不能太亮,否則她睡不着。”
“她夜裡還要起來的,之前能自理,不用人管,但現在……”
筱筱連忙接話,“爸,您放心吧,我夜裡會起來看她的。”
“還有……”
賀御君眼看着這邊交代不完了,轉而蹲下身摸了摸女兒的臉蛋,溫柔叮囑着:“記得想爸爸,嗯?”
小丫頭只顧着玩手裡裝星星的罐子,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賀御君有些無力,這丫頭的性格,說實話有點沒心沒肺,也不知是隨了哪個。
一歲多,也懂不得什麼事,他把心思放在早熟的外甥身上。
賀御君站起身,跟賀軒說話的姿態是男人對男人的,口氣也威嚴:“回去後,你還是得上學,這是每個人的必經之路,在學校裡學到的不止是知識,還有做人的準則。”
“嗯。”賀軒點頭。
“另外,放學回來了,幫幫舅媽,照顧妹妹,懂?”
“嗯。”小男孩再點頭。
都是冷漠的性子,溝通也是言簡意賅,賀御君沒話說了,擡頭看向另一邊,皺眉。
岳父戎馬一生,怎麼如今成了話癆?
這邊還沒交代完,匆匆地,遠處又一個身影趕來。
一身正氣軍裝在人羣裡格外顯眼,賀御君看過去,再度皺眉。
穆錦凌有些氣喘,臉色不解,站定了步伐問道:“怎麼這麼突然?你把我媽帶哪兒去啊?”
這話顯然是對着筱筱說的。
賀御君一聽這口氣,護短的暴脾氣發作,不由自主地走到妻子身邊站定,視線銳利地盯着小舅子。
筱筱心絃一緊,下意識一隻手拉住靠上來的男人,微微笑着迎向弟弟:“錦凌,我帶媽媽回雲城看看,希望她對哪裡還有記憶。等你休假有空,也去雲城玩哦!”
穆錦凌不買賬,“誰稀罕去你那兒!你什麼意思啊,弄沒了我一個女朋友,還連媽都搶走啊?”
“錦凌!”穆林海聽兒子胡言亂語,嚴肅地一聲吼住,“怎麼說話的?!”
穆錦凌一臉憋屈,的確是不爽。
可是,知道自己也無力改變了,他只能不滿地把氣憤憋在心裡,轉而臉色溫和了些看向輪椅上的苗念梅。
“媽,你可不要忘了我啊?我是你兒子,獨一無二的兒子!”
筱筱聽懂這話了,才明白這個弟弟計較的是什麼。
他難道害怕母親以前的記憶恢復了,轉而把這幾年的記憶忘了?繼而忘了他這個兒子?
呃——天底下總不會有這麼狗血的事情吧!
賀御君擡腕看了看時間,劍眉蹙動,冷聲提醒道:“時間不早了,得登機了。”
老爺子跟秦元福早就在專機上候着了,這裡話別沒完沒了,又不是生離死別!
筱筱去接過輪椅,一邊等候良久的兩名醫護人員上前,又從筱筱手裡接過輪椅。
“爸,我們走了,您放心吧,有什麼情況我會隨時跟您聯繫的!”筱筱跟穆林海道別,又看向弟弟,“錦凌,你照顧好爸。”
手指被捉了住,筱筱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丈夫臉上。
賀御君冷峻的五官表情不悅,顯然心底裡還是不捨得跟妻女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