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筱心頭正抑鬱着,一聽他這話火氣壓不住,嚴肅地訓道:“聽不懂我的意思?我找你媽媽!家裡的事你能做主?”
安晨陽絲毫不弱地還擊:“找我媽就找我媽,你問什麼家裡還有人嗎?難道我不是人啊!”
簡直——
筱筱氣得攥拳頭,那不成器的敗家子若是這會兒在她面前,她肯定三兩腳踹上去!
想着這通電話是有正經事要說,筱筱只能壓下怒意,又問道:“爸爸出事了,你們不去想辦法還坐在家裡幹什麼?有這本事對我吼趕緊去想辦法。”
安晨陽慵懶無力地道:“我能有什麼辦法,你不是說了麼……家裡的事我又不能做主,有我媽去奔波操心就夠了。”
爛泥扶不上牆。
筱筱心裡唾罵着,不想跟這種人計較,“你媽媽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你找她幹什麼?知道我爸要死了,來分家產啊?告訴你,沒門兒!”
“……”筱筱聽到這話,氣得腦子眩暈,“你……安晨陽!躺在醫院裡的人是你父親!你有沒有點良心,你到底是不是人!”
“安筱筱你罵誰呢!你有良心,你是人,那你當初怎麼不看在爸爸生意失敗家裡落難的份上去嫁給那個章國智?!你當時要是嫁給他了,現在他被抓了,他那些錢就都是你的了啊!咱們有了錢還怕把人弄不出來?”安晨陽本事沒有,火氣不小,而且這腦回路跟三觀……
筱筱真真要氣死了。
還沒想好怎麼迴應這番胡話,又想着是不是直接把電話掛了了斷,卻又突然聽到那邊傳來說話聲。
遠在雲城的安家別墅裡。
徐如玉頂着烈日從外面匆匆趕回來,一進客廳見兒媳在玩手機,兒子對着電話破口大罵,面色一沉問道:“晨陽你跟誰講電話?”
鮑薇娜視線沒離開手機屏幕,答了句:“那個安筱筱的。”
安筱筱?
徐如玉面色一驚,“她打電話幹什麼?”
“誰知道,問你寶貝兒子嘍……”
徐如玉眼珠一轉,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上前接過電話:“筱筱?”
安晨陽還氣沖沖地,看着徐如玉臉上刻意討好的笑,還有這聽起來溫柔了幾度的聲音,霎時不滿,“媽,你理她做什麼!這個時候打電話來,不是幸災樂禍就是衝着家產來的!”
“你滾遠點!”徐如玉這幾天寢食難安,腦子都要愁壞了,聞言狠狠斥責一句,將兒子罵走。
那端,筱筱攥着電話線,聽到徐如玉溫軟的語調,也知她肯定是焦急上火沒辦法了,想讓她幫點忙。
整理好被安晨陽攪亂的情緒,筱筱平聲靜氣地說:“我爸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他醒來了嗎?”
徐如玉一聽筱筱還關心安大偉,頓時情緒崩潰,嗓音帶着沙啞地哭訴:“你爸那個糊塗蛋啊!也不知他有什麼把柄被章國智攥着,那個姓章的人都進去了,還能操控你爸爲他跑腿辦事!這下可好,他背上了殺人的罪名!這可怎麼辦啊!”
筱筱聽着徐如玉的哭腔不禁心煩意亂,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她就不信父親那些見不得光的齷齪事,她身爲妻子會一點都未察覺。
早早勸勸他,懸崖勒馬,就算如今東窗事發,也不至於這麼嚴重。
“你先別哭,先回答我的問題,我爸醒來沒?”按捺着情緒,筱筱沉聲又問。
徐如玉抽噎了幾下,一哽一哽地道:“醒了,昨晚醒的,警察只讓我匆匆見了一面,都沒說上話……”
醒了?
筱筱心裡鬆了口氣,苦苦咬着脣,斟酌了下說道:“事已至此,現在只能勸他早點認罪,而且儘量配合警察的調查,將他知道的關於章國智的犯罪行爲供認不諱,爭取警方和法官的寬大處理,不然……”
筱筱話沒說完,徐如玉已經迫不及待地打斷,聲調尖銳起來:“你說什麼?那是你爸!你真的見死不救?”
“我怎麼救?他故意謀殺,這個罪名有多厲害你清楚嗎?而且不止一次!雖然是謀殺未遂,可這也夠判刑很多年了,甚至無期或死刑都有可能!我怎麼救?”爲這一家人的勢利眼和冷血無情徹底傷害,筱筱若非爲自己前途考慮,根本就連這通電話都不想打。
高聲吐出胸口的鬱憤,澀意染紅了眼眶,她無措地捋了把短髮,仰頭沉澱着情緒。
電話裡,徐如玉一點都不體諒她的難處,還在指責:“你不是在部隊裡當了軍官嗎?你就不認識什麼有頭有臉的人?你那個很厲害的男朋友呢?對了!你爸想害的那個人就是他的姐姐,既然關係這麼親近,你可以幫忙說說情啊,只要他們賀家不追究這事,你爸就可以從輕發落……”
徐如玉慌慌張張地,口齒不清,一會兒哭一會兒罵的,“都怪你爸一時糊塗,他是犯了錯,可他現在受到懲罰了啊,他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幸運撿回一條命,這輩子都得癱瘓在牀了,他都這麼慘了,你做女兒的怎麼能不幫幫?你跟賀家求情,他們肯定會網開一面的。”
筱筱搖着頭,眼淚滑落,被她狠狠一把抹掉,硬着心腸堅決地說:“我不會去求這個情,我說不出那種話!這麼多年你們是怎麼對我的,我不想再提,現在好不容易我在部隊裡有了點出息,又要被他這樣連累……”
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樣命苦,筱筱說着說着,眼淚就控制不住地往下落,狠狠吸了口氣,壓下胸口沉悶的疼痛,她又振作了些,最後說道:“總之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讓他老老實實認罪,配合警方的工作,指證章國智,你若是還念在夫妻之情的份上,就去好好勸勸他。”
“筱筱,筱筱——”
“我掛了。”狠心留下這番話,筱筱不等那邊再開口,急忙掛上電話。
細手按在話筒上久久沒有離開,筱筱耷拉着頭,身子也漸漸彎壓下來,臉龐埋在手臂上,肩膀從最初壓抑的輕顫到最後的劇烈抖動。
爲什麼她會有這樣的家人,爲什麼……
心頭被濃濃的無力佔滿,她哭着跌坐在電話亭裡,痛楚孤獨的模樣彷彿被世人遺棄的孩童。
叔叔……叔叔……
想到那個男人,除了思念,更有愧疚。
她怎麼也沒想到,安大偉還能再次對姐姐下手。
*
安家別墅裡,徐如玉抱着電話還在呼喊筱筱的名字,可那邊早已經沒了聲音。
怏怏地將話筒放回去,徐如玉一擡眸看到兒子兒媳準備出門的樣子,張口喝住:“你們去哪兒?”
鮑薇娜轉過身,撫摸着隆起的小腹,年輕稚嫩的臉龐揚着笑意:“媽媽,我跟晨陽早就約了朋友下午去逛街啊,我看中的那款LV包包終於到貨了,專櫃通知我過去取呢。”
徐如玉一聽奢飾品包包,心裡連日來擠壓的焦慮和怒意全都爆發:“這都什麼時候了?天塌下來了知不知道?!你們還有心思逛街,還有心思買名牌包包?”
安晨陽皺皺眉,無所謂地道:“媽,爸反正是要癱瘓了,你還年輕,怕什麼,拿着他的錢咱們一走了之就行了,說不定……你還能憑着美貌再找一個大款呢,不比我爸好幾倍啊!”
徐如玉聽着兒子這番話,五雷轟頂,簡直不敢置信!
這像是一個兒子說出來的話?狼心狗肺禽獸不如都不夠形容!
“晨陽,你怎麼變成這樣子了?那是你爸爸啊!”
安晨陽瞥着眼,“你平時也沒把他當你老公看待啊……”
將徐如玉臉色不好,安晨陽拍拍身邊大肚婆的手臂,走過去抱着徐如玉的肩膀搖了搖,“媽……你別想不開,有了錢,什麼都有了!”
“錢錢錢!哪裡來的錢!”徐如玉一把拍掉兒子的手,厲聲喝道,“你爸早就給他自己留好後路了,他把他名下的財產暗暗轉移到了國外賬戶,我們現在一分錢都拿不到他的!”
什麼?
安晨陽臉色一變,僵了。
客廳門口,鮑薇娜聽到這話,臉上輕鬆怡然的笑意也被打落:“開什麼玩笑?我還沒正式嫁到你家呢,就成窮光蛋了?”
說完這話,女孩兒聽着大肚子轉身就要走。
安晨陽一聲喝道:“鮑薇娜你去哪裡?!”
女孩兒頭也不回,“我去哪兒輪不到你管!”
安晨陽大概也清楚她這一離開就意味着什麼,趕緊起身衝過去,一把拉住她,“我告訴你,都懷了我安家的孩子,哪兒都別想去!”
“孩子?”鮑薇娜指着自己的肚子,眉眼挑了下,兇巴巴地問,“請問你養得起這個孩子嗎?你們安家——”她又指着客廳,指了周遭一圈,“你們把這房子賣了養孩子嗎?!”
安晨陽愣住,無言以對。
鮑薇娜又要走,安晨陽不讓,再次抓住她,兩人就在客廳外的臺階前拉拉扯扯打起來。
徐如玉坐在客廳,眼看着兩個孩子動起手了,連忙起身趕過去,“晨陽你住手!她懷着孩子呢!晨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