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賀御君在筱筱的攙扶下慢慢回到病牀躺下。
確定他躺舒服了,筱筱收回墊在男人頸下的手臂,不料那人動作迅速地抓住了她的手,一把拉住。
“怎麼了?”以爲他有事,筱筱連忙問道。
賀御君拉着她的手,力道溫柔,示意她在牀沿坐下。
筱筱見他那臉色,微微扭捏地抿着脣,退後坐下。
“早上醒來,問了護士,得知姐姐醒了,我想你這些日子也辛苦,就沒叫醒你,自己先下去了。”男人等她坐定,眉深目邃的盯着她,緩緩道來。
筱筱莞爾,原來是怕她又爲這事生氣,主動解釋啊。
不過,嘴上還要故意逗逗他。
“到底是體諒我最近辛苦呢,還是怕我又不近人情不讓你去?”女孩兒挑着眉,斜睨着他,小下巴微揚,模樣有些冷。
賀御君失笑,捏着她的手,誇道:“我的丫頭不是這種不近人情的人。”
“哼!別以爲說幾句好話我就放過你了。”
賀御君笑,望着她不說話,大概精神不濟了。
筱筱起身,打開準備好的早餐,“吃點東西再睡吧,餓着肚子怎麼行。”
“嗯。”
姐姐醒來,他心裡的巨石終於落地,整個人也格外好說話。
筱筱看着他好溝通的模樣,心裡也歡喜,坐在牀邊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粥。
賀御君睡下,筱筱在病房裡無聊地坐了會兒,悄悄出去了。
不知不覺轉到了重症監護室外,正好遇到醫生下醫囑,姐姐可以搬去普通病房了。
筱筱就跟着一路過去。
很巧,病房就跟叔叔的隔一間。
醫生護士把人安頓好,見筱筱在場,自然就把她當家屬,細細叮囑了一些事。
賀御玲昏昏沉沉睡着,眼眸半睜,醫護人員離開後,她微微轉頭,看到佇立在牀邊的身影,慢慢睜開眼。
筱筱看到她醒來,笑着往前走了步,低聲禮貌地喊:“姐姐,你醒了。”
賀御玲也虛弱地笑了下,喚道:“筱筱。”
“嗯!”原來姐姐已經知道自己的名字了,想必是叔叔已經跟她介紹過,筱筱心裡歡喜,有點緊張似得,在牀邊椅子上坐下,“姐姐,我是筱筱,是叔叔的女朋友……”說完意識到這個稱呼不妥,她又不好意思地甜笑,解釋說:“因爲他比我大好幾歲,當初剛認識時,我就喊他叔叔,後來……嘿嘿。”
賀御玲雖然比弟弟大很多歲,但也不至於不懂年輕人的世界,笑了笑點頭表示明白。
筱筱有點無措,見賀御玲一直盯着她看,嘴巴張了幾次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看向小桌,“那個……姐姐,你要不要喝水?我給你倒點水吧。”
賀御玲閉了閉眼,“好,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筱筱連忙起身,細心地倒了杯溫水回來,“來,姐姐,我扶你起來吧。”
傷在背後,賀御玲醒來後側睡的時間多點,被女孩兒小心翼翼地攙扶起來,喝了口水,她又慢慢躺回去。
“傷口很疼吧?”見她皺眉痛苦的模樣,筱筱也跟着皺眉,輕聲問道。
“沒事……”賀御玲回了句,瞧着她說,“看得出來,你是個很細心很會照顧人的女孩兒,御君遇到你,是他的福氣。”
筱筱吐舌頭,心虛地說:“我比叔叔小那麼多,生活中其實蠻白癡,是他照顧我的時間多。”
“女孩子嘛,是應該被男人寵愛呵護着的。只是,御君那人,性子冷,也說不來甜言蜜語,你沒少生氣吧?”
說到這個,筱筱來勁了,瞪着眼睛道:“姐姐你真是太瞭解他了,常常氣死人……可是,誰叫我喜歡他呢,所以……嘿嘿——”
上次在Y國匆匆幾面,賀御玲見識到的是身穿作戰服的筱筱,對她的印象也是停留在果斷利落,巾幗不讓鬚眉的份上。
今天見識了生活中的她,竟是一個這樣可愛憨趣的女孩兒,想來跟御君倒是蠻配,性格互補。
賀御玲不說話了,筱筱也很識趣,立刻起身擺擺手,“姐姐,你身體虛弱,需要多休息,我就不打擾了。等你身體好些,我們一起回家。”
小丫頭笑靨如花的樣子讓人心裡很是舒服,賀御玲望着她微笑點頭,“去吧,多陪陪御君。”
“嗯。”
轉過身,筱筱暗暗鬆口氣,眉眼做着鬼臉,心想這表現應該不錯吧?
關了門,筱筱心情愉悅,深深吐納一口氣,只盼着一家人平安歸國了。
*
晚間,聽話了兩天的上校同志又開始造反。
吃了晚飯,筱筱推着他過去看了看賀御玲,回來後原本該睡了,可這人躺着就是不老實。
筱筱見他不舒服的樣子,走過去問道:“傷口疼?”
傷口的確是疼,不過他不是爲這個睡不着。
“丫頭,叔叔平日裡對你怎麼樣?”冷不丁地,那人深邃的眉眼揚起,淡淡地拋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筱筱側目,盯着他看了看,“有話說,有屁放!”
“給叔叔洗個澡吧。”滿身的傷不便洗澡,他已經髒了好幾天了,這會兒渾身的皮都不舒服。
筱筱一聽就皺眉,毫不猶豫地駁回請求,“洗什麼洗!滿身傷怎麼洗!你住個院怎麼就不能安分些?”
成天不是犟着要下牀就是吵着要洗澡,比三歲小孩還難伺候!
賀御君被她訓了,臉色登時就沉了下來,“你住院時我怎麼對你的?端茶倒水餵飯擦身體,可是一件沒落下。”
筱筱忍不住額頭滑下黑線,“端茶倒水餵飯,我也爲你做了啊——至於你給我擦身體,你那是明目張膽地耍、流、氓好不好!”
男人愣住,半晌,薄脣掀起,“忘恩負義的小東西!”
筱筱臉紅,拉起被子給他蓋好,“睡吧,睡着了就沒感覺了。”
“睡不着。”
“上校同志,你能別這麼幼稚嗎?”
“我現在是病人。”
筱筱翻白眼,總算明白。看來姐姐脫離了危險期,他不操心了,就把注意力轉移到她這兒了,可勁兒地折騰她。
忍了又忍,見他鬍子拉碴的模樣,的確是挺不符合他高高在上的身份,筱筱終於退步,“洗澡是不可能的,我打點水給你擦擦吧。”
“……也行。”
見那人臉上露了笑,筱筱無語地哀嚎一聲,去準備熱水。
長這麼大,頭回這麼伺候人,完全就是老媽子小女傭好吧!
一顆一顆解開那人的衣釦,脫掉,擰了毛巾小心翼翼地繞過繃帶,覆在他結實緊繃的肌肉上。
他臉上的傷已經結痂了,深深淺淺地分佈着,也不知好了後會不會留疤,這會兒看着,雖然有礙他原本的英俊,不過多了點男人粗獷不羈的味兒,也挺耐看。
離的近了,他“髒兮兮”的身體散發着多日來積累的男性氣息,一直縈縈繞繞在鼻端,筱筱想忽略都不行。
偏偏那人,慵懶隨意地躺着,一雙眼直白地盯着她,也不管她有多麼辛勞,他一副大爺的模樣無比享受。
擦完前面,艱難地把他翻個身,又擦後背。
偏偏那人還要作,一會兒說肩膀那裡癢,一會又說後腰處不舒服,筱筱發揮忍功,任勞任怨。
說來,這人新陳代謝是挺旺,換了兩盆水居然都是渾的,筱筱不禁吐槽:“你好髒。”
賀御君當然知道這麼多天沒洗澡的自己是什麼樣的,臉色掛不住,沒好氣,“也沒跟你睡!”
筱筱直起腰,毛巾扔進盆裡,長舒一口氣,“好了!累死老孃了!”
“還有呢……”
“嗯?”
看去,那人躺着,幽深的眼眸朝下瞥,“我說還有一半沒擦。”
“你——”筱筱看着他所謂的“還有一半”,臉色羞赧,收回眼神,“你夠了啊。”
“我給你洗澡可是渾身裡外都洗的乾乾淨淨。”
“……”無恥。要洗澡是假,故意佔她便宜是真吧?
“又不是沒看過,害羞個什麼勁兒,這可不像我認識的安筱筱。”請求不成,賀御君開始激將。
筱筱焉能不知他這點心思,冷哼了聲,“誰害羞了!我不是怕你等會兒難受麼,傷成這樣子又不能做。”
沒料到她能說出這麼直白的話,賀御君震驚了,盯着她看了又看。
筱筱說完還是害羞了,端了盆起身離開。
賀御君望着她的背影還是不死心,“叔叔說真的,不洗難受。”
那道身影回覆:“洗了更難受!”
到底是沒能如願。
平日裡高冷寡言的男人,嘰嘰歪歪一番,最終也沒辦法,只能睡去。
筱筱陪着他,等到他睡踏實了,又想起隔了一間房的賀御玲,起身過去看看。
剛走出賀御君的病房,帶上門轉身,身旁便有一位醫生經過。
那個醫生帶着口罩,筱筱也沒細看他是誰,跟在醫生後就朝着賀御玲的病房走去。
然而意外的是,在她前面的醫生居然也停在了賀御玲的病房外,伸手推門。
筱筱沒有起疑,只以爲醫生也是不放心姐姐的情況來查看,誰料醫生的手都放到門上去了,察覺到她走近,轉身又走了。
筱筱這下吃驚了,下意識“哎”了一聲,卻見那人走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