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靜雲見賀御君周身氣場都不太對勁兒,害怕他擔心過度會做出什麼事來,緩了緩聲安撫道:“現在警方跟武警官兵還在繼續搜山,說不定……她是藏在哪裡還沒找到。”
賀御君淡淡地說:“特種作戰科研中心的技術人員已經用熱成像技術對整座山進行了布控,所有能發熱的生命體都會被搜索出來,如果她還在山裡,那也只能說明——她已經沒了生命體徵。”
馮婧眼睫重重一抖,喃喃地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視線同嚴靜雲對上,賀御君唯有用盡全力攥着拳頭才能遏制住心底那瘋狂奔走的焦慮和擔憂。
一切跡象都顯示筱筱凶多吉少,這要他如何鎮定,如何保持理智。
馮婧不敢相信這個事實,愧疚地道:“都怪我,要不是爲了救我,筱筱不會有事的——”
人人心情都很沉重,嚴靜雲重重拍了拍馮婧的肩膀,安慰說:“你先好好養傷,只要還有一線生機,我們都不會放棄。”
賀御君面色凝重,聽着嚴靜雲的話,他不知又想到了什麼,挺拔高大的身軀陡然凌厲轉身。
“御君,你要去哪裡?”嚴靜雲回頭追問,但他根本來不及解釋,長腿邁着帶風的步伐,匆匆出了病房。
坐上車,男人俊眉冷目,一雙暗鬱的黑瞳將所有擔心與焦慮都沉在最深處,他拿出手機跟上級通話,要求首長跟當地公安廳聯繫,而後他驅車直奔省廳。
扔了手機,男人修長冷硬的手指緊緊攥着方向盤,因爲用力過度,關節都發出青白色。
眼眸看似平靜地目視前方,但腦子裡卻是白白的茫然一片。
他的丫頭不會有事,一定還活着。只是,她到底在哪裡?她會不會已經離境,被犯罪分子抓住,關在什麼地方?她會不會正受着非人的折磨,奄奄一息?
這一切都毫無音訊。
不敢再往下想,車子一個急剎在紅綠燈前停住,男人身軀被慣性帶的重重一頓,那屹立挺拔從不曾彎曲的鋼鐵般脊樑,此時卻微微佝僂着,腦袋幾乎搭在了方向盤上。
手指再度用力收緊,他徒勞地想握住什麼,想抓住什麼,然而那種無能爲力的焦灼感還是不受控制地一點一滴佔據全身。
冰冷和恐慌將他一寸寸淹沒,從來不相信命運的男人,此時卻悲觀地想,爲什麼老天對他如此不公!
父母英年早逝,姐姐不幸遇難,就連他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心愛的女孩兒,也不能陪着他走到人生的白頭嗎?
這都是爲什麼!
*
筱筱睜開眼時,完全不知自己身處何方。
頭頂是木製結構的屋頂,耀眼的陽光從縫隙間落下,刺痛了她的眼。
眉頭緊蹙,她眯着眼努力適應光線,本能地想擡手擋一下陽光,卻突然發現手動不了,被什麼東西束縛住的感覺。
瞬間擡頭看去,她心裡一驚,這才發現自己整個人被牢牢綁在牀上!
怎麼回事!
她稍稍掙扎,外面立刻傳來了腳步聲,不等她呼喊,房間門便被人突地打開,一個身影闖進來。
那人手裡抱着搶,一副異國人的裝束打扮,看到她醒來,那人嘴裡嘰裡呱啦說了句什麼,又飛快轉身出去了。
筱筱搞不明白怎麼回事,但有一點是確定的,她應該是落入了什麼歹徒的手裡,而且很可能在境外。
身上有傷,她剛纔微微掙扎了下便疼痛難忍,此時此刻,她除了讓自己冷靜下來之外,什麼都不能做。
對方既然沒有在一發現她時就將她殺掉,那就說明短時間不大可能取她性命,只要命還在,一切總還有希望。
四肢動了動,然而繩索將她捆綁的很結實,她根本逃不脫。
疲憊地躺回去,她盯着頭頂上空縫隙裡的陽光,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更不知那場戰役的結果如何,大家有沒有安然返回。
想到自己落入危險境地,下落不明,消息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傳回國內,叔叔知道了一定很擔心,很焦慮。
怎麼辦……怎麼辦……
閉上眼,她一邊喘息着,一邊思考着接下來該怎麼脫身。
那人匆匆離開後,很快又回來了,筱筱聽着腳步聲不止一人,好像有好幾人的樣子,立刻提高警惕。
房間門再度被人推開,門口撒進來的明亮光線很快被幾個高大身形的男人遮擋,筱筱扭頭看過去,見除了爲首那人是一身便裝打扮外,他身側保鏢模樣的下屬竟全都是荷槍實彈的軍人裝扮。
僱傭軍?!
心裡一震,筱筱眯了眯眼,緊聲問:“你們是什麼人?”
爲首男子看起來四十多歲的模樣,聽到筱筱的詢問,那人笑了笑:“你從懸崖上摔下來都沒死掉,可真是命大,不愧是M國的特種戰士。”
筱筱見他竟然會講自己的語言,更是驚奇,“看來你對M國很瞭解。”否則也不可能連語言都精通。
男人笑了聲,視線深處卻藏着非同一般的敏銳跟狠厲,筱筱知道這人一定不是簡單角色,心裡更是防備:“你到底是什麼人?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你不怕這樣扣押着我會引起兩國爭端嗎?”
申屠梟又笑起來,往前走了步,身後立刻有保鏢給他搬來一張椅子。
不緊不慢地落座,申屠梟取出一支雪茄,保鏢幫他點了火,他慢條斯理地吸了一口,才擡眸看向簡陋的牀榻,“夜狼是你什麼人?”
筱筱神經一凜,夜狼?!
叔叔?!
下意識想到她身上貼身藏着的那張照片,筱筱雙眸瞪圓:“把照片還給我!”
話音未落,只見那人手裡確實握着張照片,悠然欣賞的模樣。
“想不到,隨隨便便在河流裡撈個人出來,竟然跟夜狼還有什麼非比尋常的關係——你知不知道,他殺了我弟弟,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如果是他的女人,那麼我讓他來救你,他肯定——不敢不來吧?”一字一句落定,男人將視線從照片移到筱筱臉上,嘴角依然微微含笑。
筱筱渾身緊繃,腦子飛快地運轉,從男人字裡行間分析出有效信息。
叔叔出身特種部隊,身份是絕對保密的,可是這人卻能知道叔叔在作戰行動中的代號,由此可見彼此交手一定不下少數,雙方瞭解透徹。
叔叔殺了他的弟弟,肯定是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正常狙殺,而能出動叔叔那支精英部隊去執行的任務,也不可能是一般的危險任務。
前前後後一分析,筱筱盯着男人的目光又緊凝了幾分,猜測道:“難道這裡是青龍會?而你——是青龍會的大當家,申屠梟?!”
“哈哈……”申屠梟仰頭又笑,誇讚道,“說實話,我的確很佩服你們國家的特戰隊員,各個都是精英!居然連你這麼個小丫頭也能有這樣精明的頭腦!如此看來,你更可能是夜狼的女人了。只有你這樣的女人,才配得上他那樣的勇士。”
筱筱冷嗤,“多謝誇獎。原來你真的是申屠梟。”
“我這一次交易行動,原本是非常機密的,卻不想幾乎全軍覆沒。我的身邊有你們國家警方的臥底,不過——他已經被我扔進了鱷魚潭。”
什麼?
筱筱緊緊皺着眉頭,雙眸憤憤地盯着那人,“你這個十惡不赦的劊子手!”
“呵呵,都是爲了生存而已。”
“可你的生存卻沾滿了血腥!”
申屠梟笑了笑,正要再詢問一些有效信息,房間外突然有個女傭模樣的人闖進來,在他身邊彎着腰畏畏縮縮地道:“申屠先生,夫人醒來了,像是頭疼病又犯了。”
“是嗎?”申屠梟拿着雪茄的手指一頓,臉上的冷笑也僵了住。下一刻,陡然起身,命令身旁的下屬:“一定要對她嚴加看管,不可掉以輕心!”
“是!”
筱筱愣住,這人急急忙忙就走了,難道是去看望什麼夫人?
這種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會心疼他的夫人?
申屠梟一路快步,繞過水榭亭欄,進了位於一片紫玉蘭林中的小木屋。
推門進去,裡面的小桌上醺着鎮定安神的精油,房間裡縈繞着淡淡的香氣。
一眼看到歪靠在牀頭的女人,申屠梟大步走進,關心地問:“好端端的怎麼又頭疼?你吹風了?”
女人穿着一件雪白的袍子,皮膚瑩潤白皙,眉眼漂亮清婉,一頭烏黑長髮披散着,也是油亮順滑。
那成熟寧靜的氣質,看起來也有四十左右了,可若是單單隻看那張臉,卻完全沒有歲月的痕跡。
申屠梟在牀邊坐下,握着她的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女人慢慢轉開,低聲說:“我沒事,傭人怎麼又去通知你了。”
“你不舒服,他們敢不通知嗎?”前幾天,她也只是一點小毛病,傭人大意沒有報告,後來夜裡就嚴重了,他事後得知直接將那人的舌頭割了。既然長着舌頭不知道說話,那就永遠不要說話好了。
聽着申屠梟的話,女人臉色露出幾分不悅,“你這樣子,我又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