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到底睡沒睡着,筱筱不知道。
被男人叫醒時,她覺得身體還是虛浮的,好像還沒有從那種極致的快感中釋放出來。
迷迷糊糊坐起身,她睜了下眼,只見賀御君已經穿戴完畢,筆挺威嚴的軍裝,冷峻沉鑄的面龐,又恢復了禁慾系男神的既視感,意氣風發的樣子好似一點都不知疲倦。
筱筱卷着被子哀嚎一聲倒下去,甕聲甕氣地道:“都怪你,我好累啊……”
男人抱起她,溫柔地在她耳邊吻了吻,輕聲細語:“洗漱一下,等會兒車上你再睡。”
筱筱沒吭聲,又悶在牀上坐了會兒,賀御君轉身出去了,她才掀開被子下牀,趕緊進了浴室洗漱。
等她整理好着裝出去,餐桌上放着打包好的早餐,也不知是他起早現做的還是出去買的。
筱筱有起牀氣,他說話她也懶得搭理,賀御君這一夜吃飽饜足,霸道性子也難得溫潤謙和起來,見她實在是睏乏的模樣,也沒計較,提了早餐摟着她下樓。
天邊還有星子,小區裡安安靜靜,只有流浪貓在到處穿梭,筱筱坐進車裡,大腦混沌着咕噥了句:“幾點啊現在……”
“五點。”男人傾身過來幫她扣好安全帶,又把早餐遞給她,“吃完了繼續睡,一個小時可以回去,能趕上早操集合,不會影響訓練。”
筱筱“嗯”了一聲,歪着頭就又睡。
車子啓動,引擎聲傳來都沒把她震醒,可鼻尖兒突然被人捏住,她呼吸受阻不得不睜眼醒來,火大地發脾氣:“你幹嘛啊!折騰人一夜還不讓睡,是不是人啊!”
賀御君沉眉看了她一眼,聲音還是溫柔:“把早餐吃了睡,不然等會兒餓肚子怎麼應付半天的體力訓練?”
雖然是助教,可跟着學員在大太陽底下站半天,也是極其辛苦難熬的。
筱筱皺着眉打開早餐,嘀嘀咕咕地埋怨:“知道我辛苦,昨晚還那麼折騰我……”
“昨晚分明是你誘惑我……”賀御君寵溺地回眸看了她一眼,覺得她迷迷糊糊吃東西的樣子挺可愛,像極了某種溫順的小動物。
筱筱懶得理會他顛倒黑白的說辭,機械地吃早餐。
提到昨晚的事,男人身體裡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熱血又有了沸騰奔流的趨勢。
再度回頭看了女人一下,賀御君清了清嗓子低低地道:“昨晚我沒做措施,要是懷了……記得第一時間跟我說。”
筱筱正在吃東西的動作頓時停住,僵着臉一副大事不妙的神情回過頭來,越發火大:“你怎麼這樣啊!這種事你都不跟我商量的?!”
賀御君夾着尾巴半天了,見她這脾氣就摁不下去,這會兒居然還是這副憤怒的表情,臉色終於沉了幾分:“都要結婚了,現在懷孕又怎麼樣?我們耽誤了兩年多還不夠?還是你到現在都沒堅定要跟我共度一生的決心,所以也不願意要孩子?”
況且以昨晚的情況,他難不成大半夜了還跑出去買那玩意兒?
男人臉色陰沉,口氣緊繃,筱筱被他一長番話問得啞口無言,僵硬地咀嚼了兩下,收回視線不知道說什麼了。
她當然不排斥給他生孩子啊——只是,萬一現在懷孕了,一來她要被調離特種部隊不說,二來……一旦孕檢,她生過一胎的事實不就暴露了?
車廂裡氣氛凝滯,筱筱頓了頓反應過來,木愣愣地說:“我……我沒不願意,只是太突然了——”
“這有什麼突然得?女人早生孩子不是好恢復一些?何況我也不年輕了——陸熠城那小子都要當爹了,我可不能輸給他。”
筱筱扭頭無語地看着他,額頭滿是黑線。
幼稚不?就因爲陸熠城被喜當爹了,他就羨慕嫉妒恨了?
“那個……一次也不一定能懷上的。”筱筱提醒他這個事實。
誰料這人聽完點點頭,一本正經地說:“我知道,以後每個月都儘量把你弄出來一兩次。”
筱筱:“……”
神啦!誰來救救她?
筱筱是不想搭理他了,吃完早餐歪着頭閉眼,自個兒琢磨事情,在心裡祈禱着千萬別一次就中標……
睏意濃濃,車廂裡又安安靜靜,搖搖晃晃,她很快就又睡了過去。
臉頰被人接連拍打,她皺着眉趕了幾下,繼而鼻尖兒又被捏住。
煩躁地醒來,還沒發作,賀御君已經擡腕把手錶抵在她眼前:“還有兩分鐘!”
“啊!”筱筱一下子清醒,坐起身體就解了安全帶跳下車。
不過賀御君動作更快,一把拽住她的手,還有話說。
“你幹嘛啊?我遲到了!待會兒大家都知道我昨晚沒回來,像什麼樣子啊!”筱筱急的跳腳。
賀御君拽着她的手不放,深邃眼瞳非常嚴肅鄭重地盯着她,“記得,懷了跟我說!”
筱筱臉頰一木,“不會那麼準的,一晚上就懷上,真當你是神槍手啊?”
男人勾脣就笑,“一晚上懷不上也沒關係,再接再厲,我還能多享受幾回。我只是提醒你,懷了別瞞着我,可別逞強繼續上躥下跳的,把我孩兒折騰壞!”
言外之意,懷了趕緊說,他好調職位讓她輕鬆安逸點。
筱筱當然明白,也因此心裡更牴觸,胡亂點頭答應了,掙脫他的手趕緊跑了。
想當初,她去了維和部隊,知道自己懷孕時已經是孕三個月了。若非親身經歷,她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體質這麼奇特,懷孕後沒有任何妊娠反應,而且每天照常出任務甚至熬夜值班,孩子也沒有出問題。
當時她只能歸結爲這個孩子跟她太有緣分了,在這種艱苦的條件下都能頑強地生存下來,那她還有什麼理由不要這個寶貝?
跟修道院的特蕾莎修女結緣也是一件非常巧合的事。
那一次,她跟幾名維和戰士一起巡邏執行任務,不料遭遇叛軍襲擊,一顆流彈擊中了離他們不遠處的那家修道院,造成了人員傷亡。
修道院裡收養了不少因爲戰爭而無家可歸的兒童,筱筱跟戰友們冒着生命危險將這些兒童全都拯救出來,還包括那個名叫特蕾莎的修女。
戰爭不能波及平民百姓,這件事當時引起輿論的滿座譁然,當地政治力量也以最快的速度重建這家修道院。
筱筱當時已經知道自己懷孕了,看到那些可憐的孩子,她母愛氾濫,只要有空就會去修道院幫忙重建,看望孩子們,還跟他們講解一些在戰爭中逃避災難的方法。
特蕾莎修女對她的種種善舉頗爲欣賞,兩人慢慢結交爲朋友。
說是朋友,其實特蕾莎修女算是長輩,比她大許多。特蕾莎是半路修道的,她早年結過婚,可丈夫和兩個兒子全都死於戰爭,她悲傷過度轉而入了教會。這些年,收養了不少無家可歸的孩子,把他們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養育着。
筱筱救了那些孩子,在她心目中也就是恩人,因此當她得知筱筱居然懷着身孕,卻又因爲特殊原因而不能將這個消息暴露出去,她便想盡辦法幫助筱筱。
就連最後孩子生產,也是特蕾莎接生的。
孩子出生後,筱筱只陪了她一晚。她也只休息了這一晚,第二天便又回了駐地。
順產對身體素質好的女人來說,並沒有特別大的影響。筱筱回去,旁人眼中的她除了憔悴疲憊了一些,沒人知道她生下了一個孩子。上級以爲她生病了身體不適,批准休息幾天,這樣一緩和,她很快恢復正常。
小丫頭當然就留在了特蕾莎修女身邊,連名字都是修女給她取得,說剛出生就長得這麼標緻,彷彿上帝送來的天使,於是取名——angel。
沉浸在回憶中,筱筱雙目呆滯地站在那兒,連教官喊她都沒聽見。
身旁同事碰了她一下,她才猛地一驚回過神來,打起精神。
“昨晚你沒回來是吧?”
筱筱臉頰一熱,下意識說謊:“沒啊,我——”
“切!都是成年男女,掩飾什麼啊!看你這魂不守舍的樣兒,還在回味呢?”
筱筱耳根子都紅了,抿着脣沒說話。
angel,angel……她最後一次看到女兒時,小丫頭八個月大,會跟人咯咯笑,會咿咿呀呀學說話,當她附過去悄悄地說:“跟媽媽親一個……”小丫頭或許聽不懂她的語言,可卻能領會到她的意思,她會撅着軟軟紅潤的小嘴巴湊上來,親她一口。
特蕾莎修女問過幾次,孩子爸爸到底在哪裡?這麼可愛漂亮又聰慧的女兒,他知道了該多喜愛。
回憶被拉回現實,筱筱想到早上這人還迫不及待想要孩子的急切模樣,也很好奇當有一天女兒回來時,這個男人會是什麼表情……
應該,不止是震驚而已。
*
這麼多個日夜的艱苦訓練終於到了最終考覈決定勝負的時候。
場面多麼隆重,氣勢多麼恢弘,筱筱已經是過來人,沒那麼驚訝。
只是,站在教官之列,仰望着主席臺上的首長席位,她看着賀副師長一本正經威嚴肅穆的神態,嘴角又沒忍住,彎彎翹起。
真是人格分裂啊人格分裂。
不知道這些女軍人看着他時,會不會也跟她一樣邪惡地意、淫着首長同志在牀上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