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顏蝶陌抽回手,看離火神秘兮兮的表情就知道不是好事情。她往旁邊移了一步,沉默了起來。
“娘子……你如果不假裝殺萬祁陽,另外一個是不會回來的。”離火認真地點了點頭,這可是唯一引出另外一個萬祁陽的辦法了 。可是這個辦法極其危險,因爲現在就算不見面,顏蝶陌都難以控制住自己,等一下如果和他們碰面,情況更是難說。
“怪不得……”顏蝶陌似乎沒有聽見離火在說什麼,只喃喃一句。怪不得萬祁陽總是不慌不忙,總是運籌帷幄,總是想她所想,做她所做,原來他什麼都知道。回想過去種種,之前她一直埋怨萬祁陽不懂她,現在想來,她承受的不及他一半。
他知道羽後要殺他。
知道顏家軍死於非命。
知道她前世所遭遇的一切。
睚兒……她恍惚了一下子,指甲掐了一下大腿,她扭過頭對着離火說道:“所以……睚兒的確是我兒子?是萬祁陽把他帶到這裡來的?”
離火皺起眉頭,輕輕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道:“娘子,萬祁陽爲了掩飾他本來的身份,他所做的一切都要隱藏得很好纔是。他說睚兒是撿回來的,也是迫不得已。喏,你先別激動,他現在還不知道你已經知道魂門的事情,咱們再觀察觀察。”
“觀察什麼?”顏蝶陌的腦子已經不會轉動,她現在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傻子!
“你若是揭穿, 你和萬祁陽一定是勢成水火,你們就是敵人啦!”離火嘟着嘴巴,娘子現在的腦子不太好使,幸好有這麼機靈的他陪在身邊。見顏蝶陌一動也不動,他拉着她的袖子撒嬌道,“娘子,所以我說,我是全天下唯一不會騙你的人。”
“呵……”顏蝶陌無力地嘆了一口氣, 的確是這樣。
“離火……”
“嗯?”
“睚兒喊我孃親的時候,我還罵他了。最後……還是我拍散了他……”要面對的事情太多,顏蝶陌不知道從何說起,她只想到那個跟在她屁股後喊她孃親的小娃娃……
“我真是混賬!”冷不防,顏蝶陌擡起手就要刮自己一巴掌!爲什麼她不相信睚兒?
離火趕緊拉住她的手,急聲道:“以前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想!都是剪不斷理還亂的東西!何苦拿來折磨自己!”
“他這麼小,長得這麼可愛……離火,他是不是怪我?怪她孃親又不要他了。”
“這……”離火爲難地低下頭,睚兒的確是在他面前生過氣,說孃親是爲了叔叔都不疼他了,言語之間,小娃娃滿是委屈和不悅,“娘子,你放心,睚兒沒有被完全拍散,萬祁陽處理得很好,你還有機會看到他的。”
“真的?”顏蝶陌驚奇地瞪大眼睛,不行,她不要等以後,她現在就想看。
“娘子!你現在見他也沒用!”見她總是這麼充滿期待,離火都不忍打擊她,只勸慰她稍安勿躁。
“怎麼沒用?”顏蝶陌就是想抱一抱小娃娃,和以前一樣,和他一起玩耍,給他做好吃的。
離火一句話,終於徹底點醒了顏蝶陌:“睚兒也是逆道啊!”
逆道!
逆道……
顏蝶陌的腦海在轟鳴着,她捂着耳朵道:“不要再說了!”
“你越喜歡越愛我們,你就要離得越來越遠,否則你會控制不住……要殺了我們,就好像現在你的本性逐漸顯露,今天你想殺萬祁陽,明天你就會想殺我,以後就會變成只要有魂,你都會毫無猶豫地出手,哪怕你不願意。因爲娘子是可愛的正道嗷!”
離火似乎是在講一件和他無關的事情,因爲他早就接受總有一天會徹底消失的事實。而顏蝶陌卻沒有,這一切來得太突然。
“娘子以後只可以跟人爲伍,凡是和魂相關的東西,都不會再靠近你了。無論是萬祁陽,還是睚兒。”離火輕描淡寫,似乎要讓顏蝶陌用最快的速度來接受這個事情。
顏蝶陌緩緩地擡起頭,看了離火一眼,這少年將軍曾爲了她義無反顧地跳下了滾燙滾燙的熔身池,哪怕是死後也在護着她,她怎麼可以和他爲敵,然後殺了他?她眸內閃過一絲若隱若現的痛苦:“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和娘子聊天了,”離火緩緩地站起來,笑得溫柔善良,“離火也怕死呢,娘子這樣的情況,我不敢再在娘子的身邊了。以後會有太子他們保護你,我就不……”
“你要去哪兒?”顏蝶陌緊張地看着他,怎麼會這樣,不過是一天的時間,她什麼都知道後,就什麼都要失去了?
“我以後要聽命於萬祁陽了,畢竟我也是逆道啊。”說罷,離火溫溫地一笑,瀟灑地一轉身,瞬間在顏蝶陌的面前消失,連說再見的機會也沒有給她。明明屋內燈火通明,錦繡華麗,可呆滯在原地的她,頓時覺得世界都空了。
什麼意思,都******什麼意思?
清寧殿,離火前來複命。萬祁陽正擦着手裡的刀:“都說了?”
“嗯,娘子似乎無法接受。”
“晚點她自然都懂,早點休息吧,明天該離開了。”萬祁陽說完,輕嘆了一口氣,這一天來得太快,他也沒有預料到。
他原以爲,身受重傷的她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修復身體,這樣在這之前,他能爲她準備好一切,到時候所有事情都會水到渠成。可是想不到……
想不到今天在死牢內,她的本性這麼快就顯露出來。
雖說魂軍不過是迷陣中的幻象,可是她身體太差,她和羽後一樣無法辨別迷陣的真僞。她的激動是真的,渴望殺魂也是真的。
若不是她快速地在他手中汲取精氣,他也會認爲她的演技太過精湛,精湛到讓他的心裡都帶着一點點恐懼。
“美人,那明天我們搬去哪兒?”
“明天再說。”萬祁陽收起刀,萬般不捨都被掩飾在睫毛下的黯然中。
“那這裡的東西啊,武器啊,還有人啊,你記得留給娘子啊!要不他們怎麼打敗我們。”離火嘟着嘴巴道,他還沒有和小夜成親就要走,還真有一點不開心呢。
“會的。”
“那我們走了,羽後的人再來欺負娘子怎麼辦,那個假鷯哥可還是當着皇帝呢!”
“我會解決。”
“也是,反正假鷯哥也是魂,是魂就好辦。問題是,顏家軍十萬魂軍聽命於他……”
“魂軍不是聽命於他,是聽命於萬安的皇帝。父皇現在還在密室,到時候一切都是小問題。”
“那你一臉凝重做什麼?”離火白了一眼,萬祁陽板着臉,好像就要輸了一樣,“你該不會也捨不得娘子吧?”
“有點。”萬祁陽端坐在清寧殿的大殿之上,聲音在殿中輕輕地迴盪着。
離火順着他眼光看去,不滿地道:“這幾尊佛像時不時地唱一下歌,震得我頭暈眼花!正道對付我們的東西,還真是多!”
“嗯,回蜚國就好了。”萬祁陽的態度依然輕輕淡淡,離火的抱怨一個字都沒進到他耳朵裡。他視線越過佛像,似乎望向了不在眼前的南中殿。
長夜漫漫,無處安身。
在瘟疫得到有效抑制之後,玲瓏大殿這幾天恢復了以往的熱鬧,瘦鬼又和一衆小匪熱熱鬧鬧地鬧了起來。
南中殿,顏蝶陌聽了離火的話,幾天都沒有出門,離火也沒有再來找他。
直到顏蝶陌覺得自己心裡沒那麼躁動了,她纔打開了屋子的門。
“小姐,”等了好幾天的春喜迎了上來,笑道:“今天天氣好,小姐出來得真是時候。”
顏蝶陌被燦爛的陽光照得眼睛都睜不開,她用袖子擋了擋,問道:“殿中可有什麼事情?”
“回小姐,這幾天安生得很,殿內的瘟疫治好後,外面的瘟疫也好了。而且,雖然開城,有太子和王爺在,根本就沒有魂闖進來呢。”春喜一邊說,一邊伺候顏蝶陌洗漱。
一切都很好,一切都很平安?
顏蝶陌反而覺得心不踏實,見她神色憂鬱,春喜笑道:“還有一件更好的事情,小姐聽了一定很開心。”
“什麼?”
“王爺解除了小姐的禁足,說以後小姐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怎樣?小姐開不開心?”
顏蝶陌不僅不開心,還心裡不由地“咯噔”了一下:“他親口說的? ”
“不是,王爺下了詔令。”
一直以來,萬祁陽傳達什麼話都是口傳,詔令這麼嚴肅的事情,一點也不像他風格:“把詔令拿來給我看看。”
“是。”春喜命人送來一個白玉長匣,將詔令遞到了顏蝶陌的手裡。
顏蝶陌一打開,一股淡淡的墨香迎面而來,是他的字跡。
“從即日起,解禁南中殿,日後一切事宜,殿主皆可做主。”
沒有稱呼,沒有落款。這詔令冷冷冰冰,看不出一絲感情。
此時,門外傳來一聲通報:“太子來見。”
“娘子是正道,以後都會和人在一起。”離火的話,響在顏蝶陌的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