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羨羨正要出去,顏蝶陌突然又把她叫住。
“要剛剛燒開的水,用木盆端來。”她補充之後,羨羨便去廚房打水去了。
顏蝶陌摸了摸五華寶石,極少有人將一塊上好的白玉切成方方正正的方體,而且還毫無花紋,非常獨特,真不知道打造五華寶石的人以什麼心態來對待原石的,
想到這裡,她問容非子:“五華寶石是誰送的?由誰打造?”
不出所料,容非子聳聳肩,他怎麼知道,這是父皇給他的成年禮物,雖然玉質的確很好,可是一塊石頭帶在身上實在沒有什麼用處,於是他乾脆送給了萬祁陽。
“仔細想想?”顏蝶陌瞪了他一眼,什麼都是一問三不知。
“每年進貢的東西這麼多,我又不是父皇,如何知道是誰送的, 又是誰打造的?估計父皇就是嫌它白得緊,不吉利,所以隨手送給了我,還美曰其名爲五華寶石,反正我是不知道它哪裡貴重。”
揮金如土的容非子,自然不把一塊外來的寶石放在眼裡,顏蝶陌搖搖頭,還是自己研究得了。此時,羨羨把熱氣騰騰的水端到顏蝶陌面前的桌子上,萬祁陽輕聲叮囑道:“小心燙。”
旁邊的萬泓淵臉色微微一變,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繼而把視線轉到別處。
而全神貫注的顏蝶陌哪裡顧得上兩兄弟在想什麼,她輕輕地把五華寶石放進木盆中,然後就開始看着冒出來的水蒸氣發呆。
“沒了?”容非子疑惑地道,這下好了,姑奶奶的解決辦法和他一模一樣。
“別吵。”顏蝶陌轉過頭看着他冷聲道,爹爹曾說,萬事萬物本爲一體,同根同源,所以顏家創造出來的暗殺,就是遵循這樣的道理。而爹爹也說過,石頭雖然是堅硬之物,可是本質上也是精氣凝聚而成。
估摸時間已經到了,顏蝶陌把手放進水裡一探,比日常的開水要涼得快。她從水中撈出五華寶石, 示意容非子過來,兩個人一起走到中棠的跟前。
“敲碎它,有多碎敲多碎。”
“不是,姑奶奶,這可是價值連城的寶石啊,碎了多不划算。”一到關鍵時刻,他又捨不得了,他還打算用五華寶石給半夏打一個戒指出來。
顏蝶陌抿緊嘴脣,繼而開口嗆道:“五華寶石又不是你的,你心疼什麼?”
容非子不滿地努起嘴,早知不送了,北王府一個個人都這麼不愛惜寶物。
萬祁陽見容非子心不甘情不願,於是勸道:“三皇子,若你捨不得大可拿回去。只不過,當初北王府當衆將它賞給了魚寶,而魚寶又是皇兄的人,現在皇兄都同意五華寶石奉獻出去,三皇子就當作善事,以後必有好報。”
容非子手一揮:“好了好了我這就碎,不用重複說明寶石是你們的。”
“不只是寶石,連你也是北王府的。”小秋息指了指他身上的斷玉。
容非子皮笑肉不笑地道:“謝謝提醒。”
“咻!”容非子的手內力一發,拂過五華寶石,原本晶瑩剔透的五華寶石竟然化作一縷白煙。
顏蝶陌用手扇了扇,將白煙扇到中棠的眼睛裡,而煙氣似乎被眼睛吸收了一般,立馬消失無蹤。
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涼之氣,從中棠的口腔開始蔓延,繼而到達眼睛。原本黑漆漆的畫面,逐漸變得明亮了起來,然後又變得清晰起來。
“我看見了。”中棠的嘴角上揚,眼前有一個女子,她模糊的面孔正逐漸變得清晰,他和顏蝶陌的眼睛注視着,眼神更加地明亮。
白皙的臉蛋,秀氣又倔強的眉眼,眼珠子一動,還帶上幾分凌厲。原來這就是化妹妹。
“看見啦!看見啦!”秋息和浮生高興地跳了起來,拍着手掌道。
顏蝶陌一句話,就讓中棠的喜悅冷卻:“你們爲何要治好板蛇兒子的眼睛?”
“遲點再說。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小陌,我送你回去休息。”顏蝶陌點點頭,望着他臉上纔有了一絲笑容。
“羨羨,好好照顧高先生。”臨走前經過羨羨身邊的時候,萬祁陽低聲提醒道,大庭廣衆之下被一個女子扇了一巴掌, 誰都不好受。
“是,王爺,奴婢定當盡心。”羨羨回道,不用萬祁陽交待,她自然也會做。
萬祁陽和顏蝶陌兩人手牽手走出玲瓏大殿,他不由地讚歎道:“小陌厲害,中棠的眼睛沒有你的話,肯定治不好。”看來她真的將顏將軍畢生的心血都學到了手,也難爲了這麼年輕的她。
而顏蝶陌的心思似乎是在別處,她望着依然散落在地上的箭道:“王爺,韓府的人你怎麼處置?”
“握手言和。”
萬祁陽這個決定讓顏蝶陌難以接受:“玲瓏大殿這麼多宮女沒了,就這麼放了她們?”
“只要敵人對我們有好處,就不再是敵人,而是盟友。”
“祁陽,我不贊同。”
早知她會這樣,萬祁陽拉起她的手道:“冤冤相報何時了,而且韓府也是一代忠臣,韓老夫人更是將蛇牌主動交了出來,這讓我們省了不少功夫。你跟顏將軍經歷過戰場,應當明白有些人不得不捨去。”
就連萬祁陽以後也會消耗殆盡,何況是宮女這些弱小之流。
“知道了。”這次她沒有再爭辯,只是一直低着頭走着,一路上都悶悶不樂。
“突然覺得我還是喜歡之前那個你。”萬祁陽看着她認真地道。
“那你找她去。”顏蝶陌沒好氣道,現在她一點心情都沒有,他還在逗她。
“你該不會連自己的醋都吃吧。”萬祁陽一把將她抱緊懷裡,這麼霸道的人除了他自己,恐怕也只有她了。
一說起這個,顏蝶陌就特別有情緒:“你們每個人是不是都特別喜歡她,特別不願意讓我回來?”
這次她一回到,身邊每個人都說以前的她有多活潑開朗可愛兼欠揍,說起來都是眉開眼笑的。顏蝶陌都懷疑,他們說的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而不是八歲的自己。
“吶,他們是喜歡八歲的你多一點,而我就不一樣了,我更喜歡現在的你。”
“真的?”顏蝶陌狐疑地望了他一眼道。
“當然,每個人都說要趁機改造你,可本王認爲,無論什麼時候的你,只要是真實的,都特別特別好。比如說,現在你真真切切地問我想法,我就特別開心。”
顏蝶陌心裡一軟,嘴上卻不饒人:“話真多。”
“現在講多一點,以後想講都沒機會了。”萬祁陽覺得是時候好好地跟她說一件事情,以她的性格, 到時候很難一下子接受。
顏蝶陌看着他,每次他一雲淡風輕的話,肯定沒有好事。
然而,她沒有想到,這件事是最差的事。
萬祁陽深呼吸一口氣,淡淡地道:“小陌,我只剩七個月的壽命了,你要好好想想怎麼欺負我,否則以後沒人給你欺負了。”
顏蝶陌心裡“咯噔”一下,下意識地道:“聽不懂。”
“聰明的小陌怎麼會不懂,你一來到這裡不就已經知道我會七個月之後離開。”
“不明白。”顏蝶陌搖搖頭,按照前世的話,昌帝現在應該還活着,可是他現在依然沉睡着,可是不吃不喝不說話,和死了有何區別?所以,壽命不一定是按照前世來的。
她不斷地避開他的目光,他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卻沒有把脣移開:“說服自己了嗎?”
“沒有。”她老老實實地道,是誰一直跟她說不要信命,是自己,是他。
可是現在她開始懷疑曾經所堅持的一切,如果一切無法改變,她回來有何意義?
“陵水的平民百姓衝出去了。”不知爲何,她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沒關係。”他的脣輕輕地一動,在她額頭上輕輕地掠着。
“我的內力還恢復。”
“沒關係。”他會盡快讓她痊癒。
“我很想魚寶……”
“沒關係。”他已經把她和魚寶的畫像拿出來,命人對着原畫畫了許多幅,放在許多位置,她什麼時候想魚寶了,可以隨時拿出來看一看。
“我還沒有跟睚兒道歉。”她帶着哭音哽咽道。
“都沒關係,我以後會幫你說的。”萬祁陽摸了摸她的臉,她眼眶又紅了,八年的時間,原來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讓一個活潑天真的人變成一個愛哭鬼。
“你、你是在笑……我?”原本以爲他會含情脈脈,可是她淚眼朦朧地發現,他嘴脣的笑意分明就是嘲笑。
“是的,”他點點頭,道:“從今天開始,你有什麼願望儘管跟王爺哥哥提,儘量滿足你,除了一件事情。”
“我不會再娶你。”
她皺起眉頭,既然當初娶千穆是權宜之計,現在爲何他非要推開她:“我不嫌棄你。”
“你又嫌棄我什麼?”萬祁陽笑道。
“短命。”她似乎欣然接受了這個問題。
“可是我可不想讓你守寡,像原問那樣,一個女子從此孤孤單單地過,再也不能嫁人,你一定受不了。”
“有區別?反正你把我休了。”
“休夫和剋夫是很大區別的。”萬祁陽又親了一下她的額頭笑道。
“休夫?”
“當初千穆給你看的,你沒看?”他皺着眉頭看了看她疑惑的表情,真的沒看啊。
是的,是她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