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要讓慕容長歡“親自”去向溫孤雪解釋,花非雪的臉色頓時就變了,當下冷笑一聲,催促道。
“既然東西都已經送上丨門來了,那就收下吧,免得辜負了世子殿下的一番好意。”
最後半句話,被刻意加重了語調,聽得慕容長歡心顫顫的,默默地又將溫孤氏的這對兄妹畫圈圈詛咒了一遍,只希望今晚過後,以後再也不要遇上他們了
“咳,那本館主就先謝過世子和郡主了”
說着,慕容長歡便對一旁的瓔珞遞了個眼色。
瓔珞會意,立刻跨前兩步,伸手要去取過溫孤瑤手裡託着的茶器。
“郡主,將茶器交給小人便可。”
“嗯”
溫孤瑤微挑眉梢,白了瓔珞一眼,卻是沒有將茶器遞過去,只捏着聲腔,不滿地看向慕容長歡。
“這套茶器乃是本郡主的珍愛之物,買下它可是花了本郡主不少銀子,如今本郡主親自將茶器送了上來於情於禮,難道容館主不該自己來拿嗎”
一句話,溫孤瑤說得刻意,隱有刁難的意思,不知暗藏着什麼樣的心思。
但顯然善者不來,來者不善
這丫頭太能生事兒了,只怕除了挑撥她和花非雪之間的關係之外,還另有算計。
正了正臉色,慕容長歡正想着要怎麼應付,就聽花非雪搶先開了口,不屑地嗤了一聲,毒舌技能分分鐘滿點
“端茶送水本來就是下人乾的事兒,郡主不惜自降身份便罷了,九兒可是金貴着呢,幹不來這等粗活郡主既是來送禮的,就不要強人所難了,把東西交給下人吧”
明嘲暗諷的幾句話,說得溫孤瑤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捏在託板上的五指寸寸收緊,惱得板上的茶器顫了兩顫,就差沒有直接甩手砸過來
慕容長歡立刻在心裡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樓主大人好樣的,幹得漂亮
瓔珞順勢附和了一聲,再次擡起手,伸到溫孤瑤的面前,欲要去接茶器。
“是啊,郡主還是把茶器給小人吧不怕郡主笑話,我家公子從小錦衣玉食,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在家被老爺夫人寵着,出門又被百里坊主和花樓主寵着,金貴得不要不要的不像有的人,爹媽不疼,哥哥不愛儘管出身高貴,卻是無人教養,言行粗鄙如山野潑婦,自甘墮落而不自知,真是可惜了。”
聽着瓔珞指桑罵槐,伶牙俐齒的一番話直刺她的痛腳,溫孤瑤如何還能沉得住氣,當下就敗了臉色,將手裡的託板惡狠狠地遞到對方的手上,爾後猛地一翻,霎時間噼裡啪啦地將那一整套茶器砸了個粉碎
“狗奴才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辱罵本郡主”
斥罵間,便見溫孤瑤出手如電,一掌劈向瓔珞的面門
瓔珞武功高強,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裡,方纔在大堂的時候就已經看這個臭丫頭很不順眼了,現在終於有機會可以出手教訓她,自然不會輕易錯過。
眼見着溫孤瑤掌風撲面,瓔珞卻是不閃不避,不動如鬆,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爾後反手一擰,直接掰折了她的手臂
剎那間只聽“咔嚓”一下骨節脫臼的聲音,清脆得像是樹枝被折斷一般,聽在耳裡,痛徹心扉
“啊”
溫孤瑤慘叫出聲,額頭瞬間滲出一層細汗。
“郡主”
跟在溫孤瑤身後的侍從面色一變,欲要上前,卻是被花雪樓的侍者挺身擋了下來,進不了半步,只能厲聲呵斥。
“大膽衆目睽睽之下,你們敢對郡主動手就不怕得罪烈王府嗎”
慕容長歡盈盈一笑,從花非雪的大腿上站了起來,隨手打開摺扇輕輕地搖了兩下,面上是一派怡然自得的神色,無畏而無懼。
“第一,但凡長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溫孤郡主這是在自找苦頭,怪不得別人。”
“第二,這裡是花雪樓,不是烈王府郡主若是想要橫行霸道,本館主管不着,但請出門左拐,不送”
“第三,先前本館主醫治了溫孤世子,對烈王府有恩,倘若因爲此事烈王心有不快,不如恩怨情仇一筆勾銷,這樣就兩不相欠了”
慕容長歡的聲音不大,但在溫孤瑤上樓之後,樓裡的人就紛紛把視線聚集了過去,及至茶器轟然砸碎,整座花雪樓驟然變得鴉雀無聲。
雖然隔得有些遠,但耳力稍好一些的,就能將樓上的動靜聽得分明。
溫孤雪是屬於耳力極好的,就算沒有將腦袋探出窗子,發生在樓上的一舉一動,他也能半點不落地聽進耳裡,包括溫孤瑤故意借他的名義前去挑撥。
他沒有阻止。
因爲他想聽一聽,如果那套瓷器真如溫孤瑤所言是他送的,慕容長歡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然後,他也確實如願聽到了她的回答
“恩怨情仇一筆勾銷,兩不相欠”
哈好一個“一筆勾銷”好一個“兩不相欠”
溫孤雪心如明鏡,最後這一句話,慕容長歡不是說給溫孤瑤聽的,也不是說給她的侍從聽的,而是說給他聽的。
可是,她以爲她這樣說,之前發生過的一切就真的可以抹得乾乾淨淨了嗎
她太天真了
不可否認,溫孤雪也曾有過這種天真的想法,以爲感情這種東西,就像是捏在指尖的棋子,可以隨着棋盤上的風雲變幻而收放自如。
直到後來他才發現,“情”和“仇”這兩個字,是天底下最難擺脫的桎梏,一旦染上便掙脫不開,此生此世如影隨形,至死方休
當發現自己彌足深陷的時候,就爲時已晚了,莫要說收放自如,便是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她越是爲了花非雪而極力撇清跟他的關係,他就越是無法鬆開手
溫孤瑤說得沒錯,他是中了邪。
因爲那種揮之不去的感覺就像是魔障一樣籠罩在他的心頭上,彷彿掙脫不開的羅網,他越是想要逃離,就收得越緊,好似要將他困死在囚籠之中,不得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