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長歡聽得一愣一愣的,沒能搞明白眼前的狀況。
一直等到溫孤瑤走遠了,溫孤雪才輕輕地嘆了一聲,面帶歉意地轉向慕容長歡。
“舍妹自小便被父王和母后寵壞了,說話沒有分寸,若有衝撞之處,還請的容館主不要放在心上。”
“本館主自是不會同她計較,不過”半眯起眸子,瞅着溫孤瑤方纔的態度,慕容長歡不免有些疑惑,“郡主字裡行間透出來的語氣,似乎對本館主頗有敵意,這又是爲何”
搖搖頭,見瞞不住,溫孤雪便只好坦誠解釋。
“實不相瞞,三妹她一直很喜歡花雪樓的樓主花非雪,而前段時間有關於容館主你與花樓主之間的謠言,在大街小巷上傳得沸沸揚揚的,三妹聽聞之後,便對館主你生出了偏見。”
“謠言”
慕容長歡揚眉一笑,一本正經地糾正了溫孤雪的說辭。
“世子殿下這話不妥,關於本館主與花非雪之間的傳聞,怎麼能說是謠言呢而且,郡主若是因爲花非雪的緣故而對本館主帶有敵意,那是正常的,說不上是偏見因爲,本館主確實看上了花非雪,而花非雪也只能讓本館主一人染指”
最後一句話,慕容長歡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堅決地捍衛着自己的專屬權
雖然花非雪長成那樣,幾乎沒有人不被他的美色吸引,但傾慕歸傾慕,惦記歸惦記,如果一個人有了強烈的嫉妒,就說明她有了不容小覷的企圖。
而對於這種企圖,慕容長歡只有一句話奉送
敢惦記她的男人
做夢去吧
她不剝奪大家做夢的權利,也管不了別人大晚上的做什麼春秋大夢,但所有的覬覦僅止於此,倘若誰敢有進一步的招惹,她絕對分分鐘開撕,奉陪到底
聽出了慕容長歡言語中的維護,溫孤雪的眸色驟然黯下了三分。
那樣的傳言,他早已聽白牡丹說過一回,自然曉得那是真的,並非謠傳,是他自己矇蔽自己,不想正視這個事實。
可眼下,聽到慕容長歡親口說出,殺傷力卻是更甚
一字一頓,如同利刃般直插心口,叫人難以承受,幾乎喘不過氣來。
溫孤雪一直以爲,自己對眼前之人只是有所好感,想要與之親近,再多的便是欣賞與感激,除此之外並沒有太多其他的情愫。
直到剛纔被溫孤瑤戳穿,他才驚覺那一瞬間的慌亂,打破了一直以來自以爲是的假象。
直到親耳聽到慕容長歡的一番坦誠相告,他才發覺自己已然彌足深陷,想要擁有的不僅僅是相知相攜的至交情誼,而是更近一步的取暖依偎。
他說過,在她的身邊,他會有一種安寧的感覺,讓他暫時忘卻與生俱來的責任與壓力,得到片刻的輕鬆與閒適。
然而,現實總是那麼殘酷。
殘酷地告訴他,她並不屬於他,她的心裡早就住進了別人,她的目光,早就落在了其他人的身上。
而他,自始至終,都只能孑然一身,孤獨一人擔負着未完成的使命,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不能停下,也不能回頭。
何其可悲的命運,他卻無法推卻。
因爲他是獨孤氏族唯一留存下來的王脈,他是所有復興天曜王朝的忠君之臣唯一的寄託,他身上肩負的不僅僅是血親與子民的亡國之仇,還有幸存之人活着的希冀與期待,在復國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渺小得不值一提,包括他個人的想法與情感。
他不是爲自己而活,他無法任性,也沒有隨心所欲的資格。
他生來便是囚於復仇牢籠的孤鳥,如果無法完成使命,這輩子便不得自由。
所以想做的事,他不能做,喜歡的人,他也不能去追逐爭取,不是因爲擔心最終的失敗,而是從一開始,他就已經失去了競爭的資格。
此生他已身陷泥淖無法自拔,又怎麼可能把在乎的人一併拖下水
他不能那麼自私。
“我累了”
低低地嘆了一句,溫孤雪攀上扶手坐回到輪椅上,眉眼間透着一抹倦怠,年紀尚輕,卻是風刀霜劍,寫滿了滄桑。
“那我先告辭了。”
察覺到溫孤雪突然低落的情緒,慕容長歡的注意力還停留在溫孤瑤對自己的敵意上,一時間未及細想,也就沒再多問什麼,說着便要請辭離開。
“等一下。”
溫孤雪開口喚了一聲,叫住了她。
慕容長歡頓足,回頭道。
“還有什麼事情嗎”
溫孤雪凝眸看着她,默了一陣,才從嘴裡輕輕地吐出幾個字節,目光壓得很低,帶着幾分乞求的姿態,讓人不忍拒絕。
“你可以送我回房嗎”
慕容長歡微微一詫,下意識想要託辭走離,可是嘴巴張了張,拒絕的話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只好迎上前,點頭答應了下來。
“好。”
一路推着輪椅行至溫孤雪的寢屋,兩人心有所思,誰都沒有說話。
直到臨近門口,慕容長歡方纔停下步子,開口道。
“到了。”
“進去喝杯茶再走吧。”
“不用了。”
“那如果本世子說方纔三妹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容館主也要走得如此着急,連一口茶都無暇啜飲嗎”
聞言,慕容長歡一怔。
先前溫孤瑤那麼說的時候,她雖然沒當成一回事,也是三分信,三分疑,但只要溫孤雪不承認,便只當那是一個玩笑話。
而眼下,溫孤雪卻是親口承認了。
言外之意,便是他的腿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以後不用她再繼續“上丨門服務”了。
在這樣尷尬的情況下,要坦然相告,很需要一番勇氣,而溫孤雪既然把話說開了,就等於他已經做出了選擇而他的選擇,很明顯是慕容長歡所樂見的。
相比起六王爺那麼一個不識相的,眼前溫孤雪顯然要讓人舒服得多,慕容長歡不想把局面鬧得太難看,即便推着他進了門。
這是她第一次進到溫孤雪的房間。
一擡頭,就看見了牆壁上懸掛着的那幅畫。
霎時間東方晏所給出的那個謎題的答案,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