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起手,司馬鳳翎忽而笑了笑,伸出手指點了一下她的眉心,道。
“腦袋長在你的脖子上,你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本王怎麼會知道還是說你覺得,本王已經同你心有靈犀一點通了麼”
慕容長歡擡手拍開他的爪子,回過身繼續邁步往前走,不想跟他一般見識
“不知道就算了,隨你怎麼折騰吧反正本小姐是不會陪你一起受苦受難的,你要患難見真情,還是找別人去吧,本小姐註定是要讓王爺你失望的”
“好好好,那就不受苦,不受難”司馬鳳翎連着討好了幾聲,加快步子走到了她的身側,同她並肩而行,“方纔本王不過是同你開玩笑罷了,你這細皮嫩肉的,本王哪捨得讓你受累啊”
慕容長歡這才轉頭瞟了他一眼,睨着眉梢問他。
“所以你已經想好萬全之策了,對嗎”
司馬鳳翎搖搖頭,嘆了一口氣。
“哪能有什麼萬全之策左右是討不得好的,不過是少受些責罰,以求保你周全。”
最後幾個字,司馬鳳翎說得認真,像是在立誓一般,竟是半點兒輕佻也沒有,一字一頓,踏踏實實地落在了慕容長歡的耳裡,敲在了她的心鼓上。
夜風拂過,捎來絲絲涼意。
閃爍不定的火光照在臉上,宮牆內外充斥着忙亂與不安。
但是此時此刻,慕容長歡一點兒也不覺得冷,一點兒也不覺得心慌。
司馬鳳翎說得沒錯,患難見真情,很多平時察覺不到的細節,只有在生死關頭纔會被放大,纔會被發現。
就像六王爺對她的庇護,挺身而出,不曾有片刻的猶豫。
就像九王爺對她的關切,隱忍的,暗藏在黑夜之中的,卻無時無刻不存在的關懷與照拂。
夜那麼冷。
慕容長歡卻是倍覺溫暖。
她終於可以感覺到,自己是腳踏實地地站在這片土地上
在這個陌生的時空,她終於找到了落足之處,終於有了“家”的感覺
終於有人關心她,在乎她的生死只是因爲她這個人,而不是因爲她的這個身子。
微微勾起嘴角,慕容長歡笑着面向司馬鳳翎,用同樣認真的語調從嘴裡輕輕地說出三個字。
“謝謝你。”
謝謝你,讓我有了歸屬感。
極少見到慕容長歡露出這樣的情態,司馬鳳翎不由愣了一下,繼而擡手拍了一下她的頭頂,拍皮球似的,笑了一聲。
“傻瓜”
話音落下,飄散在夜風之中,司馬鳳翎動了動嘴脣,還想說些什麼,卻終究是無話。
也罷,能叫她曉得自己的好就已經足夠了。
其他的若是逼得太緊,只怕會適得其反。
更何況,就連他自己都還沒有理清楚頭緒,待這件事告一段落,是該好好靜下心來想一想了。
一行人匆匆走回大殿,已然不見了陛下和衆臣的人影,只留下匆忙奔走的宮人,還有被燒得滿目狼藉的斷壁殘垣。
諾大的一座宮殿,竟能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被付之一炬
這裡頭的貓膩,當真是發人深省。
怪不得陛下要龍顏大怒了
見到司馬鳳翎和慕容長歡走來,守在原地等候的公公立刻迎上前,甩了一下拂塵,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面無表情道。
“六王爺,慕容小姐,陛下已移駕長清宮,還請兩位隨奴才過去一趟。”
顯然是專程留下來等着他們的。
司馬鳳翎同慕容長歡對了一眼,一下就嗅出了劍拔弩張的味道,曉得前面擺開的是三堂會審的陣仗,若不打起精神謹慎應對,只怕今夜是無法全身而退了。
輕擡袖子,司馬鳳翎淡然道。
“那就有勞嚴公公帶路了。”
老太監微微躬身。
“王爺請,慕容小姐請。”
司馬鳳翎垂下眼瞼,朝慕容長歡遞去一個安撫的眼神。
“我們走吧,不用害怕有本王在,不會讓你受欺負的。”
慕容長歡卻並不領情。
“你還是多關心下你自己吧本小姐至少還有一個四哥是今晚的護駕大功臣,便是看在四哥的份上,陛下也不會太過爲難本小姐倒是王爺你,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啊”
勾了勾嘴角,司馬鳳翎自嘲一笑。
“說的也是。”
兩人一面說着,一面就跟在那老太監的後頭,去到了長清宮。
長清宮內燈火通明,點滿了一排一排鱗次櫛比的蠟燭,看起來莊嚴而又肅穆,數千點燭光照在大殿上,點亮得如同白晝一般。
大殿裡站滿了朝臣,除了家眷被提前遣送出宮,幾乎所有參加宮宴的臣子都被留了下來。
此時此刻,正在陛下面前爲了各自擁護的主子爭論不休。
直到聽見守在殿外的太監高呼了一聲
“六王爺覲見”
所有的聲音才突然間戛然而止,霎時間,滿殿的人都齊齊轉頭看了過來,無數道目光直射而來,有擔心的,有憂切的,有漠然的,有恨鐵不成鋼的,還有幸災樂禍的。
司馬鳳翎大步跨進門檻,走上前屈膝跪下,凜然道。
“兒臣無能未能捉拿到刺客,請父皇降罪”
“哐”
帝君揚手便將案上的茶盞重重地砸到了地上,驟然間發出一聲駭人的脆響,驚得衆人齊齊一震,立時就變了臉色。
“何止無能簡直荒唐”
皇貴妃早已醒來如此關頭,哪敢不醒再不醒來說上幾句好話勸上一勸,只怕自己的寶貝皇兒就要被坑死了。
然而陛下盛怒,又哪裡聽得進去她的勸。
枉她苦口婆心,卻是收效甚微。
眼下見到這樣的情狀,當下嚇得臉色都白了,忙不迭地開了口。
“陛下,鳳兒他尚且年幼,行事難免莽撞”
“也不年幼了吧,”皇后不鹹不淡地接了一句,面上是嚴肅的神色,“都已經二十了,是該吃點苦頭,纔會知道是非對錯,孰輕孰重今夜之事,六王爺的行徑實在不妥,妹妹不該再縱容他,以免來日鑄成大錯”
“皇后教訓得是,可鳳兒畢竟是晴姐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