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那老道擔心得罪人,聲音壓得很低,在喧譁的鬧市上,要不是仔細聽,還要被那麼一陣又一陣的吆喝給蓋過去。
然而,司馬霽月幾人是何等的耳力,怎麼可能聽不清楚。
便見東方晏臉色微變,凝眸掃向東方域。
慕容長歡和司馬霽月亦是互相看了一眼,交換了眼底的想法,繼而饒有興趣地看着那名老道,想看看他到底能卜出了什麼樣的卦象來。
東方域倒是並不生氣,聞言只輕吟了一聲,反問道。
“哦?敢問是怎麼個‘竭’法?”
“公子命盤原是大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一生享不盡榮華富貴……奈何被一煞星改變了原有的軌跡,雙星相剋,必有一傷,還望公子好自爲之。”
老道的話說得藏頭露尾,不明不白,叫人聽不出個所以然來。
慕容長歡像是領悟到了什麼,又像是什麼什麼都不明白,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煞星是什麼?該不會是我們幾人中的一個吧?”
“不是。”
東方域眸光幽幽,淡淡地回了一句。
老道跟着揚起諂媚的笑,附和道。
“這位小公子說笑了,你們三位可都是大富大貴之相,何來煞星一說?老道所指另有其人,至於那人是誰,老道亦是不知,想來……只有這位公子自己明白。”
聽他這樣說,慕容長歡纔算是聽出些門道來。
敢情東方域是爲情所困,不愛江山愛美人,只是那紅顏多薄命吶,命中帶煞,同他不對付,所以太子殿下命途多舛,來日必多風雨……而他之所以如此看重那個寶藏,只怕也跟這個“煞星”有關。
當然,這只是慕容長歡單方面的猜測,實際上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情況,東方域不肯說,便沒人知道。
聞得老道的獻媚之詞,司馬霽月卻是不屑苟同。
“大富大貴之相?呵……本公子怎麼記得,在很久之前,但凡是個算命的,都說本公子是什麼煞星轉世,兄弟情薄,父母緣淺,一生孤獨而不得圓滿,怎麼到了你這兒,就成了吉人天相了?”
“誒,公子此言差矣!”
老道捏了捏下巴上的小鬍子,辯解道。
“這人的命數並非是一成不變的,就像方纔這位公子,因爲人生際遇不同,就會受到其他人的影響,關係越是親近,影響就越大,有時候還會大到改變自己的軌跡……公子您便是命中遇上了貴人,消弭了與生俱來的煞氣,從而將隱於其中祥瑞之氣給牽引了出來……”
司馬霽月勾了勾嘴角,並沒有當真,但不可否認,這番話聽在耳中確實舒心。
他雖然不信命,但從小的遭遇卻讓他有所忌憚,先前面對慕容長歡的時候,便是心懷不安,只是放手不下才一意孤行……倘若這老道所言當真那樣靈驗,於他和慕容長歡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誰又能想到,當初慕容長歡爲了能夠自行掌握嫁娶的主動權,而私下託付澹臺天師所放出的一番天花亂墜的預言,竟能在邊城的這個老道的嘴中得到響應?
這樣的際遇,不知是巧合,還是天意所爲。
想是這麼想,司馬霽月卻不會吐露太多,對上老道逢迎討好的目光,也只是不以爲意地輕哼了一聲。
“說得倒好聽。”
老道便就趕忙補充了一句。
“你若不信,大可找到先前給您看相的那些術士,想必所言與老道不會相差太遠……”
“罷了,就說到這裡爲止。”
截住了老道的話頭,司馬霽月對此並沒有太大的興趣。
是或不是,於他而言從來都不重要……因爲不管是兇還是吉,這輩子他只認定慕容長歡一個,大凶也好,大吉也罷,他會一輩子握着她的手。
錦繡皇圖,刀山火海,生死相隨,不離不棄。
見司馬霽月無意多問,老道懾於他的威勢,不敢多嘴太過,便就訕訕地收了聲,轉而看向他身邊的東方晏,上下打量一番,又是眼前一亮,止不住嘖嘖稱歎!
話卻不多,只給了四個字。
“帝王之相。”
此言一出,四人皆驚,終於開始信了這老道的邪,覺得他確實有點兒眼力!
畢竟富貴之說用在誰身上都行,但“帝王之相”這四個字卻不是輕易能套用的,當然偶爾忽悠一番也不是不可以,但這老道妙就妙在……他們四個人,他沒說東方域有帝王之相,也沒說司馬霽月有帝王之相,唯獨指着東方晏說他可以當皇帝,這裡頭的關係就很微妙了。
話音落下,四人面面相望,東方晏沒有說話,他當然不是那麼容易被忽悠的,所以對此只是權作消遣,並沒有太認真。
倒是慕容長歡忽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麼,有些心裡不平衡,便就開口問了一句。
“那他呢?難道他沒有帝王之相嗎?”
所指的自然是司馬霽月!
老道捏了捏鬍子,面露爲難。
“這位公子臉上帶着半截面具……在下量是眼力再好,也不可能看透那層面具,所以……自然也就只能說一半藏一半了!不過,雖然這位公子是不是帝王之相,在下看不出來,小公子您……可是有帝后之命啊!”
說這話的時候,老道捏着嗓子,故意把尾音拖得長長的,言語之間別有一番深意。
聽到這話,慕容長歡卻不是反應最大的,還沒等她回過神來,東方晏就忍不住拔高聲調重複了一遍,語氣裡頭透着幾分懷疑,幾分驚異,還有幾分試探。
“帝后之命?你這話什麼意思?她能當上皇后?男……男皇后?”
“這個嘛……”老道行走江湖,自然最懂得察言觀色,意識到自己似乎透漏了不該透漏的信息,便就隨口糊弄了過去,“在下只負責看相,至於未來實情如何,在下也無法一言料定,幾位公子若是還滿意在下所言,便就打賞幾個銀子吧!”
“賞你了。”
隨手丟了一錠銀子過去,慕容長歡已然反應了過來,搖着扇子端出不以爲然的神態,轉身便要離開。
“我們走吧,再去別的地兒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