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一擡眸,一剔眉,就看見了那個熟悉得哪怕是閉上眼睛也能描摹出來的身影——
是慕容長歡!
他不可能會看錯!
此時此刻,她正以一種令人不得不遐想非非的曖昧姿勢,趴在一個男人的身上,而那個男人,則是他最不想見到的對手和情敵!
原來……
原來如此!
慕容長歡此前千方百計想要甩開他,就是爲了揹着他偷偷摸摸地跑來跟司馬鳳翎幽會……嗎?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就算有一百個人在他耳邊說同樣的話,他也不會信上哪怕一個字,可是現在……那樣突如其來的一幕,毫無預兆地闖入了他的眼底,兩艘船雖然隔着一段距離,卻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絕不會是因爲角度的問題,而造成視覺上的偏差!
緊緊捏着袖子下的拳頭,一寸一寸地收緊……
聯想起白天裡慕容長歡異樣的舉止,反常的行徑,還有時不時閃躲的目光,透着幾分心虛的意味兒……司馬霽月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纔沒有直接衝過去,當場“抓姦”那兩人!
他從來都不是衝動的人,有着超乎常人的冷靜和自持,但是在慕容長歡的這件事上,司馬霽月深深地覺得,自己的極限正在被一點點地挑戰!
耳邊,對坐之人還在自言自語地琢磨,一字一字,卻像是刀割一樣,剜在了他的心口上。
“雖然不是看得很清楚,但應該是六王爺沒錯……只不過,他身上的那人……又是誰?看起來好像有點眼熟,只是一下子想不起來了……在哪裡見過呢?噢……好像是……好像是那個剛上朝不久的容大人?對……沒錯,十有八九就是她了,聽說她跟六王爺走得很近……甚至還傳出了一些令人浮想聯翩的風言風語,一開始下官還不相信,可是現在……哎,真是傷風敗俗,有失大體……”
原本就已經心煩意亂了,聽到對方這樣碎碎念,司馬霽月頓時就惱了,當下厲聲叱了一句,森然道。
“閉嘴!”
霎時間,說話聲戛然而止。
對方心頭一沉,只覺得如墜寒潭一般,彷彿連整個空間都被凍結了。
哪裡還敢再吭半個聲。
半眯着鳳眼,目光死死地落在對面的那艘畫舫上,一路由遠至近,又由近至遠,眼看着兩艘船就要錯開遠離了,那兩個人卻始終保持着曖昧莫名的姿勢不曾動彈,甚至還做出了更爲親密的舉動!
當看到司馬鳳翎伸手欲要撫上慕容長歡的臉頰之時,司馬霽月終究是忍無可忍,“咔嚓”一下將手裡的酒樽捏得粉碎,爾後“砰”的一拍桌子,低咒一聲站起身來,作勢便要朝慕容長歡他們衝過去!
“該死!”
“哎哎哎——”
坐在對面的嚴大人見勢不妙,幹嘛伸手攔住了他,連連勸道。
“王爺!王爺你這是要做什麼?!該不會……該不會您也對那個容大人……有……有……咳!王爺!別怪下官多嘴,不管您是不是真的對容大人有意,但最好還是別把事情鬧得太大,若不然……傳到了王妃耳裡,惹得王妃傷心事小,一旦傳到了陛下的耳中,只怕容大人性命不保啊王爺!”
聽得最後一句話,司馬霽月渾身一僵,才止住了心頭翻涌的衝動,硬生生地忍了下來,捏得指節發白,手背青筋直暴!
僵持的當口兒,便見那艘畫舫漸行漸遠,消失在了重重荷葉之中。
“司馬鳳翎,你別太過分!”
見司馬鳳翎擡起手,察覺到他意圖不軌的舉動,慕容長歡寒着臉色,沉聲喝了一句,兩道慍怒的目光直直地射入他的瞳眸之中,似在阻攔,又似在警告!
聞聲,司馬鳳翎的動作微微一頓,手臂應聲在半空僵住。
頓了一陣,最後的最後,司馬鳳翎到底還是放下了手。
又聽慕容長歡隱忍着怒意,繼續道。
“我數三下,你要是再不解開我的穴道,要麼現在就殺了我……要麼等我可以動了,就馬上打死你!”
一番威脅,慕容長歡說得很直接,聽起來像是嚇唬人的,但司馬鳳翎知道,他若再不解開她的穴道,她真的有可能會把他吊起來拿棍子揍上一頓!
擡眸,瞥了眼逐漸駛遠的那艘畫舫,心想他的目的差不多已經達到了,司馬鳳翎便就沒有繼續刁難慕容長歡,揚手就往她的身上點了兩下。
甫一得到解脫,慕容長歡二話不說,幾乎是想也沒想,揚手便甩了他一個重重的巴掌!
聲音又清又脆,炸開在司馬鳳翎的耳際,卻像是天邊的悶雷那麼遙遠。
遠得他都感覺不到痛楚了。
彷彿那不是他的臉,慕容長歡打的也不是他。
“這是最後一次我出來見你,不會有下一次了!你能履行承諾也好,不能履行承諾也好,那都是你的事,與我無關!但如果你一定要逼我,我會用自己的方法解決問題……就算是再極端的手段,我也奉陪到底!哼!”
留下一聲冷哼,慕容長歡即便怒氣衝衝地離開了畫舫,生平第一次有了後悔的感覺。
是的,她後悔來這裡了。
倘若早知道司馬鳳翎這般冥頑不靈,從一開始,她就不應該相信他的話,就不應該同他談條件!
那樣的話,她就不會像是跳樑小醜一般,被他這樣耍弄了!
身後,司馬鳳翎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拿起桌上的酒壺,仰頭潑入口中,在被辛辣的酒水嗆得死去活來之後,方纔懶洋洋地趴到在桌上,從嘴裡和着酒氣緩緩地吐出了幾個字節。
“最後一次……”
口吻裡帶着心思成灰的絕望,眼中卻是愈漸沉淪的癲狂。
半夜三更。
等到慕容長歡回到王府的時候,司馬霽月已經在屋子裡了。
慕容長歡做賊心虛,看着佇立在窗邊的那個頎長而又略顯伶仃的身影,下意識便連腳步都放輕了許多,一擡一踩都小心翼翼的,唯恐驚擾了他。
然而,還不等她走近司馬霽月的身邊,就聽他揹着身子,開口問了一句。
“你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