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了一口茶水,賀蘭琉芝擡了擡手,朝慕容長歡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卻是不說話。
慕容長歡皺着眉頭看他。
“什麼意思?”
“去喊人啊!”
賀蘭琉芝彎着漂亮的桃花眼,明眸璀璨,亮若黑夜之中的星辰。
“你不是不相信我說的話嗎?那就半個字都不要相信好了……快點去邀功求賞吧!忘掉院子裡的那些罪證,千萬不要再相信我了。”
慕容長歡聞言一滯:“你……”
賀蘭琉芝繼續擺手,慫恿道。
“去吧!快點去!我就坐在這兒等着你帶人過來,絕對不逃走,不對……這話你也不會信,那我反着說,你一喊人,我就馬上消失!”
慕容長歡不是沒有見過無賴,也不是沒有見過嘴皮子厲害的,但是這會兒……她真的給眼前的這個男人跪下了。
跪得穩穩的!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玩得出神入化。
他說的每個字,就連標點符號,都像是一個提前設下的陷阱,當不得真,卻又叫人不得不當真。
慕容長歡說不過他,可又不甘心被他牽着鼻子走。
想了想,便就輕哼了一聲,站起身來,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大不了……將計就計!
沒想到慕容長歡真走了,賀蘭琉芝先是微微一詫,但並沒有攔着她,仍是好整以暇地靠坐在椅子上喝茶,神情淡定,非常地沉得住氣!
卻不想,慕容長歡這一走,就沒再回來。
門開着,窗子也開着,夜風呼呼地吹進來,將門板搖得噼裡啪啦地響。
到底是驚動了下人。
聽到腳步聲,賀蘭琉芝立時彈指熄滅了蠟燭。
便聽有人在門口輕聲問道。
“小姐?你歇下了嗎?怎麼門還開着……?”
賀蘭琉芝於是捏着慕容長歡的聲調,學得像模像樣,半點兒也聽不出差別。
“許是門沒關緊,被風吹開了,你把門關上吧。”
“是,小姐。”
那人應聲關好了門,便就匆匆走了開。
慕容長歡隱身在牆角,距離屋子不算近,但夜深人靜,賀蘭琉芝的一番話她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心下不禁暗自沉嘆,這個男人果然很棘手!
不僅易容術無懈可擊,就連口技都爐火純青,倘若再學個什麼縮骨術,當真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什麼樣的人都能冒充了!
正想着,眼角處忽然黑影一閃,自屋頂上縱身躍下一個人來。
看不清楚來人面貌,但那身形……
是司馬霽月!
霎時間,慕容長歡簡直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心臟猛然抽緊,直覺一陣窒息撲面而來!
所以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偏要什麼事兒都趕得那麼巧,全都湊一塊嗎?!這妥妥的是要逼瘋她的節奏啊?!
那屋子裡呆着的是今夜刺殺帝君的刺客,假冒炎國公主的罪魁禍首,其罪當誅的第一逃犯!
而一牆之隔的屋子外,正要翻窗子闖進屋子裡的那個人,則是帝君欽點捉拿刺客的第一統領!
他們兩個撞上……
赫赫赫,慕容長歡感覺她快要哭了!
雖然這原本是件喜大普奔、叫人拍手稱快的事兒,沒什麼可緊張的。
但問題就出在,他們是在她的閨房裡撞了個正着!
這要是被司馬霽月撞破,她就真的跳進銀河都洗不清了好嗎?!
奈何她要阻止已經晚了,司馬霽月的速度很快,幾乎一眨眼就翻進了屋子裡,慕容長歡根本連手都來不及伸……儘管就算伸了手,其實也並沒有什麼卵用。
那一剎,眼睜睜地看着司馬霽月進到了屋子裡,慕容長歡覺得自己的心臟病都要給嚇出來了,整個人就跟當機了似的,愣愣地傻在了原地,彷彿天都要塌了!
但實際上,天沒有塌,月亮依舊高高地掛在天空中。
夜色靜謐,蟲鳴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所有的一切都非常的安詳……甚至就連屋子裡,也是一樣的平和與寧靜。
只聽司馬霽月低聲喚了一句。
“長歡,你睡了嗎?”
慕容長歡的心頭立時就咯噔了一下!
就聽賀蘭琉芝用她的聲音應聲道。
“還沒有,只是……這麼晚了你還來找我,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
慕容長歡的心頭就又咯狠狠地噔了一下!
宛如有一萬頭草泥馬在心坎上呼嘯而過……
他們兩個……竟然就這麼聊上了?!就這麼……聊、上、了?!
要不要這麼和諧?她還以爲他們一見面就會廝殺起來呢!
噢不對,屋子裡沒有點蠟燭,黑漆漆的一片,他們見不了面……賀蘭琉芝又善於模仿和隱藏,一時半刻司馬霽月察覺不出什麼異樣也正常。
便是察覺到了什麼,因爲是“她”的緣故,在沒有搞清楚狀況的情況下,司馬霽月想必也不會二話不說就出手傷人。
豎着耳朵,慕容長歡一手捂着胸口,心跳劇烈,分分鐘都有從喉嚨裡跳出來的可能!
又聽司馬霽月接着道。
“有關今天晚上在宮裡發生的那些事,本王想問你幾個問題。”
賀蘭琉芝反問他。
“什麼問題?你說。”
也不用敬語,就連口吻都是一模一樣的,簡直把她這個人的脾性揣摩得透透的,像是跟在她身邊伺候了好幾年一般,完全不像是才認識了一天的樣子!
慕容長歡不禁一陣脊背發涼。
太可怕了,這個男人……真的太可怕了!
難怪就連司馬霽月陪着他耍了三天,都發現不了任何端倪……絕對不是司馬霽月觀察得不仔細,而是這個男人演技太精湛,堪稱神級人物!
那什麼慕容憶雪、什麼大夫人,同他比起來,簡直就是個渣啊有沒有?!
司馬霽月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問出了口。
“你先前在大殿上,說你發現那麼假公主是個男人……真的是因爲跟他靠得近才發覺的?還是爲了幫六王爺開脫,才同他私底下串通好了,故意說的謊話?”
這個問題,別人已經質疑過了,但是從司馬霽月的嘴裡問出來,意思又大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