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禾,不是爺爺想讓你們痛苦。”洛平函輕輕拍着禾禾拉着他的手,嘆氣,“洛家來的本來就不容易,能傳承到今天更是難上加難。”
洛平函用略顯虛弱的口氣,把洛家的發展告訴禾禾:“洛家並不是起源於中國的,只是後來受到詛咒,只有在中國才能慢慢解開。不要覺得很玄,詛咒這種東西一開始誰都不相信,連着幾代人代代應驗不信也得信。洛家世代繁榮,誰知道每個家主都活不過四十歲?又代代相傳。洛家好幾次都差點傳承不下來……”
洛平函慈祥地摸摸禾禾的腦袋:“我還算幸運的,到我這代詛咒解得也差不多了。阿聖和你身上就沒有了所謂的詛咒……阿聖一直怪我,對他的母親沒有愛情,可是洛家家主只有和特殊體質的女人才能慢慢解開詛咒。如果不設計,也就沒有洛家沒有你們了……”
禾禾給洛平函餵了點水,輕聲說道:“爺爺會長命百歲的……”
洛平函笑:“爺爺能活多久爺爺心裡清楚,自從我知道洛家的詛咒以來我就做好了準備。哎……你啊,就是心軟,這性子估計要受不少欺負。如果可以,我也希望阿聖能一直教導你,在你身旁。可是你們兩個……阿聖說的沒錯,這事情我也有份,不全怪你們。但這不代表我能不管不顧!趁現在懸崖勒馬吧,禾禾乖……就算是爺爺求你了……”
禾禾走出病房的時候差點就癱坐在地上,他不知道怎麼聽完爺爺說的故事,然後說他的想法,還有那些話。他靠着牆捂住臉,裡面的人是他的爺爺,爸爸的爸爸。這不只是一個稱謂,這代表,如果沒有裡面那個人,就不會有他們兩個。
“爸爸……”禾禾不由自主輕聲呢喃,好似這兩個字是他的鎮定劑,止痛針,“爸爸,爸爸……爸爸……”
安靜的病房外,只有少年帶着喑啞的聲音不停地喚着這兩個字。那麼無奈,那麼絕望……
……
洛祈聖坐在沙發上,有些頭疼地揉揉額角。一根微涼的手指摸上自己的太陽穴,力度適合地按揉着:“爸爸,今天也很忙嗎?”
“還好,有杜青在,齊南輝也回來了。”洛祈聖手往身後一撈,把禾禾一把撈進懷裡。頭埋在禾禾的脖頸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禾禾來安慰一下爸爸就又生龍活虎了。”
說完,洛祈聖張開嘴在禾禾脖子上用力地一吸,然後輕輕舔着。
禾禾一顫,放軟了身體,原本放在身側的手也搭上了洛祈聖的脖子:“爸爸……我愛你。”
洛祈聖原本就那麼喜愛懷中的少年,親吻少年似乎有香氣的身體本就是帶着一絲壓抑的欲|望。此時他已經不是蠢蠢欲動,而是洶涌澎湃了。
禾禾難得的乖順配合讓洛祈聖差一點點就做到了最後一步,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忍耐力才能“草草結束”。
第二天早上,洛祈聖輕輕親吻禾禾的發頂。今天是週末,昨天晚上禾禾可能是累了,現在還窩在被子裡不想起來。告訴禾禾早餐放在微波爐裡,要吃了再暖一下就行了,洛祈聖就去上班了。
聽到關門聲,禾禾從被窩裡鑽出來,眼眶發紅。認認真真地在公寓裡走了好幾圈,小時候在浴室裡,與洛祈聖一起洗澡的景象他還記得,壞心眼的爸爸還告訴他要“賞菊”;陽臺上的躺椅他也記得,兩人一起在那裡喝過酒,自己喝的是牛奶,醉得卻比爸爸還快;客廳的地毯,父子兩坐在那裡玩過遊戲,不止一次……還有每一個房間,拐彎,窗戶。
禾禾終於忍耐不住,蹲下身痛哭出聲:“爸爸……對不起……”
爸爸,對不起,我不能陪着你。爸爸,對不起,我不能看着爺爺繼續生病下去。爸爸,對不起,我愛你……
洛祈聖抓着信紙的手控制不住地發抖。他今天提早回家了,想着帶着禾禾出去吃一頓。自從洛平函生病之後,禾禾也瘦了不少,他打算好好給禾禾補補。只是,一進門洛祈聖就覺得有些怪異。
等到找遍整個公寓不見禾禾,只找到了手上這張紙的時候,洛祈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想殺人的心。
深呼吸了好幾次,洛祈聖打開手上的紙。上面的字不多,所謂的字字誅心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爸爸你放心,一切都安排得很好。
有的感情經得起同舟共濟,卻經不起榮福與共;有的感情經得起纏綿相伴,卻經不起異地相隔;有的感情經得起生死與共,卻經不起時間漫長。爸爸,爺爺說得對,我們都需要冷靜。若幾年過去,時間和距離還有精力都無法改變我們的想法,才能確定,那就是愛。
不要怪爺爺,我的房間裡放着半幅畫,另外半幅在爺爺那裡。照顧好爺爺。
爸爸,我愛你。”
洛祈聖握緊了那張紙站在那裡,很久很久之後他纔像脫力了一樣坐在沙發上。倒在靠背上,洛祈聖苦笑着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他走到禾禾的房間,看到畫架上的那幅畫——黑白的畫面,筆觸還顯得很幼嫩,是禾禾小時候畫的。畫上是洛祈聖站在主屋的房間裡,眼神不知道正落在哪裡,帶着依稀的心疼。
不用去洛平函那裡拿另外半幅畫,洛祈聖用手指虛畫過那幅畫。另外半幅畫洛祈聖看到過,而且不止一次。洛家主屋的大廳裡就掛着一幅同樣筆觸,同樣色彩,甚至包含同樣感情的畫。與整個洛家格格不入,但是被所有人喜愛。那是禾禾送給洛平函的生日禮物,在他五歲的時候。
兩幅畫應該可以完美地合起來,是洛平函正眼神複雜地看着洛祈聖,帶着愧疚,喜悅,不滿,還有——愛。
父親呵父親,你做得真對!禾禾心軟,你就從禾禾下手。你知道我對禾禾下不了狠心,就讓禾禾自己走。你知道我瞭解你的苦心,只是無法認同,所以也不擔心。姜不愧是老的辣,你什麼都算準了,我就按你想的做下去。你要知道我們之間的到底是不是愛,我也合你的意!
小東西,我還是那句話,我等到你成年,到時候你可要好好等着該有的懲罰。洛祈聖知道,禾禾一定誰都告知了,就是沒有告訴自己。對誰都好,卻對自己狠心的小東西!
……
兩年後。
“你快點啊!”走在前面的娃娃臉男生轉過頭,有些不滿地喊道。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是一個纖細高挑的少年。貓兒眼,笑脣,看上去就很討喜。
分明就是已經十八歲的洛禾。
他揹着畫具,無奈地說道:“我是藝術生,幹嘛要陪着你去聽經濟講堂?”
“我不管!”娃娃臉的少年跑幾步回來走到他身邊,嘀咕道,“你不知道你一個人的時候多討人心疼。”放假從來不回家,朋友也不多,只有在畫畫的時候才能讓人忘記掉你的孤單。
“嗯?”他側過腦袋,沒有聽清。
“沒事沒事啦!”娃娃臉男孩揮揮手,“快點快點!據說今天的票很難弄到,我好不容易纔弄到兩張的,也不知道是誰來講的……”
他一路嘮叨,禾禾無奈。連誰是主講人都不知道,自己這個朋友還真是迷糊得可愛。
入座,等待。看着那個穿着一身鐵灰色西裝的男人上臺,在聚光燈下露出成熟穩重的笑容。
“禾禾,好帥!!等到我三十歲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禾禾,你怎麼了?”不是很明亮的燈光,但是他依舊看得到禾禾臉上蜿蜒而下的光亮是眼淚。
禾禾死死咬住自己的脣,只有心裡有此起彼伏的聲音迴響:“爸爸……”
“那位同學,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洛祈聖的手準確無誤地指着禾禾。他說了一個故事,男孩和女孩遇到生死威脅,石頭剪刀布誰贏誰活下去。兩人說好一起出石頭,結果女孩出了布,男孩出了剪刀。
“你覺得爲什麼呢?”隔那麼遠,又那麼近。他們終於在超過730天,超過17520小時後看到真切的對方。
禾禾抿着脣,他知道洛祈聖的意思。這個出拳結果可以有四個猜想,一是女孩想自己活下去,故意出了布。二是男孩想讓女孩活下去,故意出剪刀。三是女孩想讓男孩活下去,她很瞭解男孩,知道他一定想讓自己贏會出剪刀,所以女孩出布。四是男孩自己想活下去,他知道女孩想活會出布,所以出了剪刀。
兩雙同樣墨綠色的眼睛一直看着對方,一瞬不瞬。在座的不少人都覺得有些怪異,洛禾在學校裡也算風雲人物。被女孩子們譽爲天使少年,沒有一個女孩子真的敢“污染”他,都覺得遠遠看着就好。
認真的人看出來了,這兩個人的眼睛是同樣顏色的!在衆人變得越加不解之前,洛祈聖終於說話了:“兩年前,你選擇了一個答案,現在呢?”
兩年前你沒有堅持說好的在一起,那麼,現在呢?
“現在我會出石頭。”禾禾的聲音不響,但是很堅定。
“我依舊是。”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這三個字,禾禾露出笑容。
既然承諾了一起出石頭,那就只能是石頭。無論是生是死,都不願與你分開。
然後,在衆人驚訝無比的表情下,洛祈聖又說道:“那麼小東西,兩年了,願意和我回家嗎?我們都很想你。”
“我願意。”
我願意和你回家,願意和你一起承擔亂|倫的罪孽,願意不再輕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