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認識她到現在成爲夫妻已經三年之久,他的視線從未像此刻停留在她臉上這麼長時間過,確切的說,從沒像此刻這樣認真細緻的看她的臉龐,竟是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熟悉而朦朧。
他就是這樣迷迷糊糊混混沌沌的做了她三年的丈夫,連他自己都爲她感到不值。
可她卻從未有過一絲怨言,全心全意的愛她,陪伴在他的身邊,換來的卻是他不信任和猜忌。
他可以想象的到那天在辦公室裡他摔門離開後,偌大的辦公室只留她一人和震耳欲聾的摔門聲,她是怎樣一種傷心絕望的心情,最後她又是如何懷揣着受傷的心離開的……
璟熙,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忍不住伸手去撫平她緊蹙的眉心,缺乏安全感的她像是被針紮了般,身體潛意識裡痛苦的掙扎躲閃着,嚇的他急急縮回了手。
牀上的人兒,不知道夢見了什麼,痛苦的夢囈了一句,陸銘煜聽不真切。
就在這時,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打破了一室的寧靜,陸銘煜忙不迭的從褲兜中掏出手機,看到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名,眸光變得複雜幽暗——
邊往外走,邊按下接聽鍵,動作輕柔的關上房門,站在樓梯圍欄旁,聲音淡漠疏離——
“什麼事?”
“銘煜,今天能不能早點回來?”
蘇然穿着白底碎花圍裙,靠在流理臺上,看着自己剛從超市採購回來的一大推豐富的蔬菜,還有擱在旁邊的一張化驗單,白皙的嬌顏上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我不過去了,就這樣,掛了。”陸銘煜蹙眉看着臥室緊閉的門,淡淡的說道。
“可是我……”
“嘟嘟嘟……”
蘇然急切的開口,卻還是晚了一秒,聽筒裡傳來冗長的忙音,前一瞬還明媚絢爛的臉龐此時像是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透心涼。
擡手拍了拍僵硬的臉頰,暗暗寬慰自己——
沒什麼的,他現在是那麼大一公司的首領,每天要忙很多事,總不能圍着你轉吧,剛剛……剛剛焦急的掛電話,可能是你沒眼色,打的不是時候唄。
嗯,一定是這樣!
等等,他剛剛好像說不過來了,這又是什麼意思?
難道他和裴璟熙和好了,今晚回自己家麼?
饒是心裡明白他回自己家無可厚非,可她心情還是無法控制變得陰鬱暗沉,洶口像被堵了一塊大石頭,沉重壓抑。
蘇然,別這樣,你現在是個孕婦,不能生氣,要保持心情愉悅,這樣生出的寶寶纔會聰明嘛,不要生氣!
她在心裡碎碎念,和當初懷女兒的時候一樣,每當想念陸銘煜的時候,她都是用這種方法平復情緒的,現在亦是如此,可效果並不顯著。
爲什麼呢?
原因很簡單,以前是徹底失去了,沒什麼盼頭也習慣了;現在是得了到卻猛然失去,難免會悵然若失,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心態。
這邊,陸銘煜的掛了電話,心情卻是五味陳雜,凌亂極了……
小心翼翼的開門進去,看到裴璟熙已經起來,坐在牀上,表情痛苦的拍着額頭。
“醒來了,頭是不是還痛?”陸銘煜揪着沒,快速的走過去,滿目疼惜的看着她。
“不是……就是有些發木,悶悶的……”裴璟熙以爲是shawmesther,說了一半倏然擡起頭來,渙散的眸光漸漸的匯聚,看清楚站在牀頭的人時,怔了一秒,然後不置信的呢喃道:“老公……”
陸銘煜在牀邊坐下,和她面對面,骨骼雅緻的大手去理她凌亂的秀髮,“……對不起!”
裴璟熙微微瞠大美眸,錯愕的看着他俊俊朗立體的五官,眸底淚光閃爍,蒼白髮乾的脣/瓣微微顫動,極力逼下眼淚,嗓音沙啞孱弱:“老公……我以爲你不回來了……”
“對不起……是我不好,誤會你了……對不起……”他骨子裡本是不善言辭的人,尤其是在急於表達心意的時候,從小到大學來的詞彙在這一刻好像都交還給老師了一樣,詞窮。
在他略帶薄繭溫熱的大手捧住她白皙滑/膩臉頰的一瞬,淚水猶如決堤的河流,奔涌而出,嗚咽着,急切的解釋:“我真的沒有欺瞞過你,真的沒有,我可以發誓,用生命發誓……”
陸銘煜一把將她擁入懷中,大手穿過她絲滑的秀髮,扣住她的腦袋霸道而不失溫柔的摁在自己的洶口處,阻止她別再說下去。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好像控訴着他的狠心與無情,像一把鋒利的刀子一下一下凌遲着他的心,疼的他想揪在一起。
“對不起……對不起……”千言萬語只能化作一句飽含懺悔的歉意,他的聲帶有些微顫,那是心疼她的結果。
裴璟熙鼻尖貼着他散發着炙熱溫度的洶膛,感受着強而有力的心跳,聽着他發自肺腑道歉的話,這幾日一直懸着的心平穩着落,脣角似有若無的勾起。
“老公……我餓了……”她在他的懷裡低喃道。
聞聲,陸銘煜立即將她掰離懷抱,用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淚水,飽含柔情的眼眸凝睇着她:“洗漱一下,我帶你出去吃。”
被淚水浸溼的眼睫微顫,含羞帶怯的看着陸銘煜,“我想吃你做的。”
“家裡估計沒什麼食材。”陸銘煜替她把粘在臉頰上的一縷秀髮撩到耳後。
裴璟熙:“有什麼做什麼,簡單點都行。”
陸銘煜:“好……”
陸銘煜下樓後,裴璟熙立即從牀頭矮櫃上拿過手機,開機撥通裴汝煥的號碼,不等她開口,那頭首先問道——
“頭疼好些了沒有。”
“好了。”
“真是沒腦子,你以爲折磨自己裝可憐就能留住他。”裴汝煥沒好氣的責怨道。
“爸爸,你跟他說了什麼?”她絞盡腦汁想了整整一週,都沒想到一個理由讓陸銘煜相信,以後都不在懷疑她,沒想到父親三言兩語就讓他徹底信服。
還真是老將出馬一個頂倆。
裴汝煥用溼毛巾正給前兩天花卉市場淘來的兩盆蘭花擦拭葉子上的塵土,動作輕柔的像是呵護嬰兒的肌膚:“說什麼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做好你的陸太太,心裡謹記你是裴家的女兒就行。”
“爸爸,每次你都說這些,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裴璟熙走到牀邊,刺啦一聲,窗幔扯開,黃昏的餘暉透過窗子照射,進來,光線不強,仍是刺得裴璟熙睜不開眼。
裴汝煥手上的動作一滯,蹙着眉心,嚴肅的說道:“我這叫警鐘長鳴!”
“哥哥呢?他最近都好吧?”裴璟熙不好主動掛電話,又不想再聽裴汝煥‘敲警鐘’,轉移話題詢問道。
裴汝煥下意識的擡眸去看蹲在花園裡刨泥土的兒子,飽含滄桑的深邃眼眸眼波似水,“他很好。”
“shawmesther說他們最近開始研究大腦缺氧致使智力受阻的課題,如果有成效的話,希望能治好哥哥。”
“你不用操心這個,行了,我掛了。”掛斷電話,裴汝煥對身後的傭人說道:“去帶少爺洗手吃飯。”
“媽媽,今天是什麼節日嗎,好豐盛的菜啊!”
蘇鬱郁爬上了椅子,看着整整一桌子菜,晃着兩條小短腿,嗓音甜甜的。
“想吃那些媽媽給你鉗。”蘇然拿起蘇鬱郁面前的小碗,柔聲詢問,卻是目光渙散,神情明顯不在狀態。
這頓餐,是爲告訴陸銘煜喜訊而準備的,雖然他說他晚上不過來,可她還是堅持做了一桌子菜,想着等下班時間再去個電話,告訴他她懷孕的消息,準保他火急火燎的趕回來。
可哪知,等菜都做好了,打給他手機竟然關機,小心翼翼的給迅捷秘書的座機打去,小魏告訴她陸銘煜上午就離開了。
心,像是被拋入了深不見底的寒潭,徹底的心寒意冷……
蘇鬱郁拿着調羹伸着小胳膊指着:“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那個……”
“媽媽——”說完,都不見蘇然動筷子,蘇鬱郁拔高嗓音,叫道。
“嗯?”蘇然斂神:“哪幾個?”
面對美食的誘惑,蘇鬱郁也不計較,耐着性子,重複了一遍。
蘇鬱郁扒拉着碗裡的飯菜,靈動的大眼烏溜溜的一轉,立馬感覺到今晚的低氣壓,小嘴裡塞滿飯菜,鼓着腮幫子問:“媽媽,你怎麼不吃?”
“你吃你的,我不是很餓,等會兒再吃。”蘇然脣角扯出一抹牽強的笑靨,抽了紙巾,擦拭女兒沾着菜汁的臉頰,叮囑道:“吃慢點。”
蘇鬱郁聽話的點頭,把嘴裡的飯菜嚥下去後,端起邊上的水杯,喝水潤嗓子,板着臉,一板一眼的說:“叔叔不回來,媽媽就沒胃口吃飯。要是叔叔永遠不回來,媽媽豈不是要餓死了。”
蘇然驚詫的看着女兒,沒想到她小小年紀竟能看透大人的心思,還是說她表現的過於明顯了。
不過女兒的一番話卻是提醒了她,陸銘煜來不來她的生活都要進行下去,以前爲了女兒,現在多個了肚子裡的寶寶,沒道理讓寶寶跟着她受苦受罪。
蘇鬱郁很孝順的把自己最愛吃的糖醋里脊分享了給蘇然一塊,稚氣的聲音透着與她年齡不符的口吻,語重心長的說:“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你放心吧,等我長大了,等你老了,我會照顧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