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迷茫的看着墨銜之,“什麼東西?一個廢棄的公園裡面能有什麼好東西?”
墨銜之怔怔的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勸自己。
白露口口聲聲說南山公園是“廢棄的公園”,難道她對那個公園沒有一點感情嗎?或者說她真的不是當年的那個女孩?
想到這,心裡就像是被什麼堵着一樣,上不去也下不來。
如果白露不是當年的那個女孩,那自己這麼多年來的尋尋覓覓,難道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的存在嗎?
“老公,你在想什麼?”見他久久不說話,並且看向自己的目光復雜而又奇怪,總讓她覺得莫名的心慌,“那個公園我們別要了,好嗎?爺爺年紀大了,你就別惹他生氣了。”
“你真是這麼想的?”墨銜之似是而非的看着白露,洞察一切的眼眸像是要將她看穿一般。
將她眼睛裡流露出來的極其細微的表情都納入眼底,他似乎更加驗證了自己的想法。
白露點點頭,“嗯。”
墨銜之不再說什麼,只是倦怠的閉了閉眼睛。
不管怎麼說,就算白露不是當年的那個女孩,南山公園的那片地,他也要勢在必得!
最近市政改建,因爲南山公園的拍賣引起了廣大市民的關注,所以那片地皮也日漸水漲船高,有原來的普通價,瞬間被炒到了不可得的天價。而墨氏少總裁對這塊地皮的關注程度,更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墨家難得一聚的晚宴上,生怕這件事情鬧得不大的程子良故意火上澆油。
當着墨衛國的面,狀似無意的問,“銜之,聽說南山公園的那片地你準備入手了,現在競爭的情況怎麼樣了?”
墨銜之不答反問,“二叔什麼時候對我的工作也這麼感興趣了?是不是分公司這兩個月的業績不景氣,你準備把注意力往總公司這邊轉移了?”言語間的冷嘲熱諷,讓所有人都聽的清楚明白。
不過這是他們男人之間的較量,其他人也都不好開口,只是旁觀這場由程子良挑起來的事端。
“銜之這是什麼話?我只不過是看你對這片地很關注,所以就關心一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事情。好歹我是你二叔,你說話能不能尊重一下我這個長輩?”
“沒想到一向低調的二叔也開始擺起了長輩的譜兒。”墨銜之失笑着搖搖頭,“如果你真想幫什麼忙,那應該有事沒事多去南山公園走走,而不是去和墨氏的競爭對手套近乎。”
如果不是無意中在市政見到程子良和對方公司的老總一塊從辦公室裡面走出來,他恐怕暫時還真的會忽略掉程子良這個老狐狸的實力!
沒想到,他爲了墨氏集團的繼承權,竟然不惜和墨氏集團的對手聯合起來,一塊擠兌自己。
墨銜之心裡冷笑,程子良除了善用這招之外,難道就沒有其他的招數了嗎?真是老掉牙的計謀!他以爲這樣就可以得逞?可笑至極!
程子良被墨銜之當面噎的一句話也反駁不上來,吃啞巴虧的同時,還不忘對再次將墨銜之推上風口浪尖。
“銜之,這次你真的是錯怪我了。誰都知道南山公園的那塊地皮不過是被政府炒作出了天價,實際上就算買下那塊地皮對於墨氏來說也沒有任何商業價值,我之所以跟對方走的近,是因爲不想讓墨氏集團因爲你這一次錯誤的投資而賠進去太多。南山公園這塊地皮現在就是一塊燙手的山芋,誰得到誰倒黴,你又何必爭的魚死網破,白白讓墨氏集團損失掉那麼一大筆錢?”
“二叔真是好見解!”墨銜之冷笑着看他,之後就不再說什麼。
當着爺爺的面,他不想跟程子良計較太多,免得無端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但是不管怎麼說,南山公園,這個充滿了他整個年少時期回憶的地方,就算是他自掏腰包買下這裡,也絕對不會讓南山公園落入別人的手裡,就算是程子良的也不行!
江城市是周邊城市中發展最爲突出的一個城市,其中不僅包括在經濟方面的發展,更多的是體現在城市的環境。
就比如現在,就算是距離南山公園最近的市政改建,也沒有絲毫的影響到公園裡的環境。
左未未是從新聞裡看到了南山公園將被拍賣的消息,想到那個曾經傾注了母親不少心血的琴行,她的心裡不免一陣酸澀。
現了想,她還是換掉了病號服,沿着記憶中的道路來到了南山公園。
公園裡草木稀疏,以前不少的遊樂設施都已經鏽跡斑斑,外面圍着的鐵柵欄緊鎖,一看就知道是荒廢了十幾年的公園。
不知不覺,左未未竟然走到了公園裡最大的過山車後面,那裡是一排小且矮的平房,其中有一間就是當年媽媽租賃下來開辦琴行的場所。
她掏出紙巾,將老舊的玻璃上落得灰塵擦掉,看着裡面空蕩蕩的紅磚地面,不知道爲什麼,忽然一股深深的哀傷將她緊緊地包圍起來。
“唉?你是……?”
身後忽然傳來熟悉又蒼老的聲音,左未未回頭,目光瞬間變得驚喜不已,“冀大嬸?我是未未呀,您怎麼在這裡?”
冀大嬸是當年這排平房的房東,爲人和善親切,總喜歡拿她開玩笑,就連在榕樹底下練琴加宣傳的主意都是她想起來的。
聽她這麼介紹,冀大嬸滄桑的眼睛裡忽然閃爍着不知名的晶瑩,“未未?原來真的是你?剛纔我還以爲自己看花眼了,你走的時候才這麼高,沒想到這麼多年不見,你竟然都漲這麼高了!”
說着,她還伸出手在空中比劃着左未未的身高。
十幾年沒見,一老一少就像是久別重逢的朋友一般,聊得十分開心。
聽未未簡單說了一下她這些年的經歷,冀大嬸心疼的直抹眼淚,“當年我就勸你媽不要總想着出國,國內大有名聲的音樂家多了去了,如果她肯聽我的勸,說不定也不至於年紀輕輕就跟你陰陽相隔。對了,當年你媽的學生中,就你的鋼琴學得最好,這麼多年來,也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麼長進,剛好今天在這裡碰見,不如你彈一個,也算是跟這個地方告別了吧。等公園被拍賣之後,以後就是想見,恐怕也見不到了。”
周圍早就已經高樓林立,如果不出所料,這塊地被拍賣之後,肯定就和周圍的那羣高樓一樣的命運了吧?
高樓豎起的地面上,還有誰會記得曾經有一個看似柔弱實則堅韌的女人,那麼執着的追尋着自己的夢想?
被冀大嬸的幾句話說的她鼻頭一酸,看着面前的巨大榕樹,一時間記憶如同潮水一般向她涌過來。快樂的、幸福的、甜蜜的,每一幀每一幕就像是前世的記憶般遙遠。
良久,她才緩緩點點頭,“冀大嬸,我記得這裡面還有一架鋼琴,不知道您還有鑰匙嗎?”
冀大嬸點點頭,“鑰匙肯定有,不過就不要在房子裡彈了。你那麼好的琴技,別被這低矮的平房遮住了音色,我讓人把琴搬出來,還是在榕樹下面彈吧。讓我、讓你媽媽都聽聽,這麼多年來,你的琴技到底有沒有進步?”
冀大嬸說着,就招呼了幾個在搬東西的人,將房間裡面的鋼琴擡出來,在當年的地方放好,又搬了凳子過來。
“未未,去吧。這可能是你這輩子最後一次在這裡彈琴了。”
左未未中指顫抖着擦過黑白琴鍵,熟悉的音色,熟悉的老地方,唯一缺少的就是倚在門框上傾聽自己琴音的媽媽。
她剛流產,坐的凳子不能太涼,所以她把披在外面的大衣脫了下來,疊好墊在凳子上,只着了裡面一件白色的打底裙,素手輕擡,指尖跳躍流動,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琴音中帶着濃濃的憂傷,緩慢而又柔情,恍惚間讓人肝腸寸斷。
不遠處,墨銜之漫無目的的走在公園的小道上。
忽然有隱隱約約的琴音傳過來,他駐足細聽,終於確定是有人在這裡彈鋼琴時,明眸一亮,幾乎是想都沒想,他就邁開大步,朝音源處走去。
邁開的步子越來越大,頻率越來越快,到最後,他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拔足狂奔,生怕就此錯過了什麼。
遠遠的,他終於看到了那棵華蓋似的大榕樹。
榕樹下,白色的鋼琴前面,端坐着一個白衣女人,身形秀美長髮及腰,在琴鍵上不斷跳躍的素手就像是靈活的蝴蝶一般,翩然起舞。
恍惚中,時光似乎爲她們打開了一道時光之門,隔着遙遠的時空,面前的畫面和記憶中的影像重疊:明媚的陽光下,氣質甜美的女孩專注而認真的彈着鋼琴,琴音流瀉的瞬間,彷彿世間的一切皆與她無關,她的世界裡只有那乾淨清澈的音符。
“未未……”墨銜之喃喃的走進她。
每走一步,就像是有一根針狠狠的紮了他一下似的,尖銳的疼痛讓他幾乎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