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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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到粥香,黎韶徵緩緩轉醒。他下意識的去摸自己的頭,發現傷口早就被處理好,已經纏上了紗布。

牀邊坐着孟露,她一手端碗,一手拿勺,正在碗中輕輕攪動。見他醒來,她好像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放下手中的東西不是,不放也不是,只是眼淚盈滿眼眶,聲音略帶了些嘶啞,“你總算是醒了。”

經她這麼一說,黎韶徵才意識到,時候不早了,連燈都點上了。他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這是哪裡?”

孟露還是把粥放了下來,又在黎韶徵的背後塞了一個枕頭,才扶着他緩慢的坐起來,“這是我的別墅,我以前不常來的。”

“我的手機呢?”

“在這裡!”孟露忙把他的手機遞過去,“你先坐一下,我去給你拿點溫水來。”

黎韶徵點點頭,翻看着自己的手機,已經是晚上七點十分了。沒有短信,沒有未接電話,也沒有冰冰和踏踏的消息。他嘗試着坐起來,一點點的挪下牀。

他走到了窗邊,開始眺望遠方。瞧着這房間,他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好像這將是一個牢籠一樣。

孟露端了水進來,看黎韶徵已經自己下了牀,擔心的要死,“你怎麼不躺下呢!”

黎韶徵看她一眼,“我又不是斷了腿。倒是你,你的腿全好了。”

這……孟露面上一紅,“其實……是因爲,那次車禍我傷的並不嚴重,來,喝點水,再吃點東西吧,你都一兩天沒進食了吧。”

黎韶徵被孟露拉到了牀邊,孟露擡手想要喂他,他沒有接受,自己從她手裡接過了碗,“還是我自己來吧,你也去吃點。”

孟露攏了攏垂落在腮邊的頭髮,擡起頭來看着他,言語和神色間猶豫不決,“阿徵……如果我……我……你跟我走好不好?”

黎韶徵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你自己走吧,我可以當做沒有見過你。”

“你……”孟露站起來,惴惴的看着他的發頂,“你都知道?”

黎韶徵吃着自己的,並沒有多看她一眼,反問她,“知道什麼?你的事情我怎麼會知道?”

“你!”孟露頓了下,眼眶紅了些許,“都這個時候了,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和我說話!我到底哪裡不招你喜歡了,你說和我分開就和我分開了,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孟露突然變的激動起來,她見黎韶徵只是吃吃吃,正眼都不看向她一下,她一時氣憤,將那碗摔了,“我到底哪點比不上那個駱冰冰了,你說啊,難道就是因爲她比我早認識你嗎?”

面對孟露的歇斯底里,黎韶徵有些無語,他乾脆懶懶的靠在牀頭,“你要聽實話嗎?”

孟露雙脣哆嗦着,眼睛眨來眨去,“你說!”

“或許因爲曾經深愛過,我再見她的第一眼,心跳就加速,在那之後,她什麼都不用做,我的心,就已經在她那裡了。你不是我,也許這種感覺你一輩子都不會有。”

她什麼都不用做,他的心就是她的了。呵呵,淚水模糊了孟露的雙眼,她咬着自己的內脣吸氣,狠了心,“黎韶徵,你這是在激怒我!”大叫一聲,孟露突然從身後的包裡拿出一把刀,“你信不信我今天就殺了你,然後和你一起死!”

黎韶徵神色沒有變化,絲毫不爲所懼,他偏過去頭,看着窗外的濃重夜色,緩緩的說,“你馬上就走,還有時間。不然我只能找警察來接我回去了。”

“你……你說什麼?你要報警?”孟露不可思議的看着黎韶徵,“你要我去死嗎?”

她或許是太緊張了,已經開始語無倫次,黎韶徵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我沒有說想你死,只是在你能走的時候你爲什麼不走呢?”

“走?”孟露抱着自己的頭,眼淚一顆顆的滾落下來,“我走了你怎麼辦?你還要吃東西還要喝水,我走了……你就永遠是駱冰冰的了,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阿徵……阿徵”

孟露喚着黎韶徵的名字,慌亂的往他的懷裡撲。

黎韶徵捉住她的雙腕,大聲的喝着,“你清醒一點!你不要這樣!”

“不不!不!”孟露突然大叫起來,她好像是聽到的警·車的鳴笛聲,還有好多車子停下來時的抓地聲。

她亂急了,慌忙跑到窗邊,她將窗簾拉開看了一眼,又‘刷’的一聲迅速拉上。

她、她果然沒有聽錯,是警·察來了。在過去的幾十年裡,她除了在電視裡看到有那麼多警·察以外,她都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陣仗。電視裡演的警·察都是去抓那些十惡不赦的大壞蛋的……

可是她呢?可是她呢?她因爲一份遺囑就害死了養育了她二十幾年的父親,還有,還有她在公司裡做過的那些壞事……她,她甚至還想殺了林晨。

外面的警·察已經拿起了喇叭,大聲的和她交涉,無非是叫她放下人質,出去自首。

自首?自首的話她就沒有自由了,可是她還沒有活夠呢?她還有好多事情都沒有做呢?人質,人質?哪裡來的人質?這裡除了他和阿徵哪裡還有人質?

孟露的思維已經錯亂,她一偏頭見黎韶徵還站在那裡。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好狼狽,好醜陋!她撥亂了自己的頭髮,突然拿刀指着黎韶徵,“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報警的?不然警察怎麼會找到這裡來?”

孟露把刀子戳進黎韶徵的肩膀,噗嗤一聲,她甚至聽見裡利器撥開血肉的聲音。她嚇壞了,阿徵阿徵的叫着,突然又蹲下去大聲嚎哭起來,“我不想這麼做的,黎韶徵對不起。我不想害我爹地的,是他什麼都不肯給我,不是我想要的,不是,我不想的,怎麼辦?怎麼辦啊?”

黎韶徵眼睛有點痠痛,他咬牙把肩膀上的刀拔出來,並一把丟到窗外。現在看來,她是怎麼都走不掉了。他只能握着她雙肩將她扶起,“自首吧。自首吧,孟露。”

孟露慌亂的搖頭,她把黎韶徵當做浮木一樣緊緊抱住,賴在他懷裡不肯走。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是林晨,“孟露,你自首吧。我知道阿徵和你在一起,你們出來,好嗎?”

“林晨,林晨。”孟露嘴裡不住的吐出這個名字,她被刺激到了,“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帶警·察來的,不,不,我不會出去的。”

孟露突然把黎韶徵抓緊,“我也不會讓你出去的,你要是出去了。”孟露擔憂的看着黎韶徵,“你要是出去了,他一定會把你送到駱冰冰身邊的,我不要。”

孟露又去摸黎韶徵的肩膀,“你怎麼受傷了,怎麼流血了?我帶你去洗一洗,走!”

這是她戳傷的啊,她怎麼這麼快就不記得了嗎?黎韶徵僵了一下,他努力的想在孟露的眸子裡找到一絲清明,哪怕是一絲絲也好,可是好像已經沒有了。

難道她瘋了嗎?

黎韶徵被孟露拉扯這帶到了廚房,說什麼要清洗傷口的話早就忘記的一乾二淨了。她顧不了許多,伸手就去扭煤氣的閥閘。黎韶徵即刻上前阻止,她的雙手卻怎麼也停不下來,黎韶徵不得不在她臉上打了一巴掌,吼道,

“你現在是瘋了對嗎!”

孟露似乎是被吼醒了,短暫的暫停,失神的看着黎韶徵沒有動作。

黎韶徵以爲她清醒了,拉着她就要出門,“你自己出去總比被抓好。”

本以爲她不會在糾·纏,她卻開口說話,“你放開我,我自己會走。”

聽她這麼說,黎韶徵以爲她想通了,便將她的手放開,還將她抱了抱。這一抱,卻是撞上了他肩頭的新傷,他疼的齜牙咧嘴,輕輕的用手撥弄了一下衣服,好傢伙,這血流的,都能匯聚成小溪了。他又看見一旁有一盒紙巾,就抽了一把出來,想要給自己的止血。

可誰知道,就在他查看傷口給自己止血的這短暫的瞬間,孟露就手持菜刀,把煤氣管給砍斷了。她又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個打火機,放在手中緊攥着。

黎韶徵見這一幕,止血的動作停住了,他張張脣,搖搖頭,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孟露的眼睛已經有些紅腫了,可是透明的液體還在不住的往下掉落。她一步步的朝後退着,直到櫥櫃擋住了她的去路,她不得不停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她朦朧着淚眼去看黎韶徵,聲音已然顫抖,“黎韶徵,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愛我嗎?”

空氣凝固了,黎韶徵沒有給出任何答案。可是她討厭這樣的沉默,她乾脆也不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了,“你要是敢說不愛,我就和你同歸於盡。”

她說着開始按壓手上的打火機,也不知是她手心有汗,還是本就失了力氣,怎麼都打不着那東西。

或許外面的警·察已經設法看到了屋內的情況,他們用大喇叭喊着,“孟露。你不要激動,只要你肯放了人質並主動自首我們會從輕發落。”

孟露聽見這話之後,大笑了一聲,然後推開窗子,“從輕發落!呵呵,要是我我自己都不會給我自己從輕發落,你們當我是傻瓜嗎!你們全部都給我走開,還有,給我準備一輛車子,開到門口,不然我就和裡面的人同歸於盡,我是有罪,可是裡面的人可是無辜的!你們看着辦吧!”

她說着,又重重的把窗子關上。猛然回首時,黎韶徵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黎韶徵眉頭緊緊的皺着,輕輕的像以前最親暱時的那樣喚她,“露露,給我。”

孟露搖頭,自己把打火機攥的更緊了,“阿徵……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小時候看電視的時候我就很羨慕,一個人死的時候還有喜歡的人陪着,今天我出不去了,你和我一起好嗎?”

黎韶徵眼中淚光閃閃,“我還有妻子和孩子。”

“呵”孟露笑了。她突然側耳,原來外面又有了動靜,說是車子已經準備好了,叫她把打火機從窗外丟出來。

她雙眼含淚,身子搖搖欲墜,突然靠在了黎韶徵的身上,苦澀的笑了笑,說,“阿徵,那次,在醫院我打掉孩子的時候你好像很傷心的樣子,是裝出來的嗎?”

“不是。”

她抿了抿脣,想要堵住將要哭出的聲音,“呵呵,那就是我的目的,我就是要你傷心自責,要你難過,可是我騙了你,你知道嗎?”她的手覆上他的臉頰。

黎韶徵將她的手緊緊握住。

她接着說,“那個孩子其實不是你的。不然,”她又近乎癡迷的笑了笑,“我才捨不得打掉呢!還要留着威脅你,還要養着他和駱冰冰的兒子鬥呢!”

黎韶徵握着她的手更緊了,他喉結上下滑動着,哽咽了,“我早就知道。”

她的眼角迅速的跳了好幾下,楞了下,臉色頓時大變,也開始結巴,“你、你原來都知道,早就知道了。”

他用喉頭髮出一個音節,“嗯。”

她雙脣顫抖,終於咬破了血肉,有血從嘴角滲出來,她胡亂的擦着眼淚,再問,“其實根本不是你報的警,對不對?”

他頓了良久,他感覺或許能看到她還這樣活着站在他面前的時間也許不多了,所以頓了良久,他說,“對。”

她已經不再去擦眼淚了,因爲來不及,淚水滾落的太快了,她又問,“你曾經是想我走的,你給過我機會的,對不對?”

他眨了下眼睛,睫毛已經被沾溼,“對。”

她嘴角的血流更多了,可她卻突然瞪大了眼睛,從他身上離開,舉着打火機呵斥他,“把窗子打開!還站着幹什麼快點啊!”

他把窗子打開了。

她又大喝,“滾出去!”

他沒有動!

“叫你出去啊,你不是還有妻子和兒子嗎!滾啊!”

他無奈,其實眼淚已經掉下來,“孟露。”他拖長了尾音叫她。

她決絕閉上眼睛,“走吧,不然我就點火了。走啊!”這一叫,她聲音已然嘶啞。

身邊有了動靜,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已經站在外面的草坪上了。

好多輛車的燈光一齊打在他身上,把他周身都渡上了一層金邊,毛茸茸的,甚是可愛。

她突然想起他們的初見,那真是一個燈光璀璨的夜晚。

可惜,此時,她的眼淚不聽話,總是在眼眶裡轉來轉去,掉下了還有新的出來,她,已經看不清他的容顏了啊,怎麼,就看不清了呢!她多想在好好的看一看啊,最好,每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都能看見,那該有多好啊。曾經,她多想,她肚子裡的孩子就是他的,那麼,她和他的牽絆就再也扯不開了啊。怎麼了?怎麼什麼都看不清了呀,他去了哪裡?

孟露呵呵的笑自己,原來是她自己把窗戶關上了呀,難怪,難怪再也看不見他了。

黎韶徵走到林晨身邊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巨響,他感覺腳下的大地震顫了幾下,大火和濃煙從他剛纔跳出來的那扇窗子裡叫囂着興奮的涌了出來。別墅的一角坍塌了。

曾經有個女人,沒有了,再也,沒有了。沒有顏色了,沒有聲音了,沒有溫度了。

他朝前走的時候,林晨拉了一下。但很快就放開。

再剛纔她還說着話的地方,他停了下來。

黑色的斷壁和殘垣,有一雙潔白的腳伸出來,他不知道那雙腳的盡頭是否還完整,他憋着沒有哭出聲音,可是脖子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那雙腳他曾經撫摸過也稱讚過,潔白如膏脂,上面卻佈滿了污泥和無數個被石頭和尖草磨割出細小的傷痕和水泡。她在不久前那個下着濃霧的清晨裡,光着腳攙扶他走了一個多小時,再光腳開車,再帶他來這棟別墅,再把他的傷口他的身體打理乾淨,卻沒有顧得上給自己擦擦腳換一雙乾淨的鞋,再……她就走了。再也沒有了。

他突然跪在了那雙腳邊,雙手虔誠的,輕輕的捧了捧,一顆眼淚掉落在那嬌嫩的肌膚上。

再後來,孟露的遺體被收走。聽說去墓園看她的人並不多,當林晨捧着一束白菊花出現在她墓碑前的時候,他楞了楞,怎麼會有人比他來的還早呢?

她的墓碑前端端正正的擺放着一雙高跟鞋,鞋跟處已有磨損,看來並不是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