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就在蘇安年的手術剛開始進行時,網上流傳出一張方悅四私家醫院的入院單。
單子上明確寫着‘車禍’、‘腦震盪’、‘椎體移位’和‘粉碎性骨折’等詞。
雖然隱掉了最關鍵的患者姓名,但患者性別、年齡以及入院時間清清楚楚。
——種種痕跡,瞬間指向蘇安年。
一時間猜測四起,伴隨着不安,人心惶惶。
蘇家對這座城有着特殊的意義,由蘇熠晨一手創立的蘇氏財團和T市的發展息息相關。
倘若作爲繼承人的蘇安年有個三長兩短,影響不可估量。
慕容姚是在回臨城的高速上,刷微博無意中刷出的熱點。
這則微博的首發博主是T市知名記者,內容無配字,只有一張入院單照片,發出二十分鐘,轉發量輕鬆過萬。
她將照片放大細看,確定是蘇烙誠的筆跡。
也就是說,入院單是真的……
這就奇怪了。
方悅私家醫院遍佈全國,因爲服務的對象非富即貴,最是注重患者隱私。
明星產子的新聞慕容姚沒少看,只要選擇方悅,女明星從第一次產檢開始到順利生產做完月子,記者使出十八般武藝都別想探聽到一點兒實質性的內容。
蘇家和方家是世交,蘇安年入院後,整棟樓都封了,三個出入口由蘇家的保鏢配合醫院安保全天死守,在這個時候流出安年的入院單……莫非哪個護士被買通?
撇開感情因素不提,蘇安年之餘蘇氏的重要性,即便蘇烙誠沒有對慕容姚細說,她也能琢磨出一些。
要不小宋怎麼會說,二少爺上救護車前那豎中指的舉動能讓股票上漲?
那麼他病情嚴重的入院單流出,又會引起怎樣的餘震呢?
股票下跌?
股東和股民大亂?
然後蘇家不得不換一個繼承人麼……
“你看到微博上的新聞了?”這時,開車的小宋忽然搭話道。
慕容姚擡起頭,從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你知道?”
“是啊。”小宋雙手握着方向盤,幾分詫異,“我還以爲你也知道。”
她搖頭,放下手機。
小宋看她雲裡霧裡,斟酌了下,解釋給她聽:“這是夫人和先生一起決定的。二少爺的情況,一直捂着,或者直接開新聞發佈會透和底兒朝天——都不行。一方面要避免敵對的公司財團落井下石,另一方面要安撫我們自己人。所以就只能先放點兒風聲出去,就着外界的反映做迴應。”
慕容姚聽得大概,“好像一場拉鋸戰。”
“就是的。”小宋嘆了口氣,再補充:“從二少爺出生起。”
或者,更早吧……
小宋不說話了,專心一意的開着車。
慕容姚便不再追問下去,重新拿起手機,打開微信上和蘇烙誠單獨的聊天頁面。
單純的想看看聊天內容……
兩點半那會兒,他叮囑她到家以後報個平安,不過他應該不會立刻回覆,因爲給安年的手術大致要6小時才能完成。
他溫和的一字一句,讓人察覺不出身爲兄長對即將手術的弟弟的憂慮。
毫無疑問的,蘇烙誠的心智超乎想像的強大。
這一點,在他們初次相遇時,在遊樂場的恐怖屋裡,在紀念舞會上的觥籌交錯中,在早晨她烏龍的連串反映下……她均有領教。
更受教。
她的男朋友並非完美得無可挑剔。
可是每每在那些關鍵的時候,尤顯得可靠。
而此刻,彷彿看看和他的聊天記錄,慕容姚就能從中獲取一點點讓自己也能變得更加堅強的力量。
哪怕是一點點。
【YAO:能夠和學長交往真的太好了。】
慕容姚並不知道,自己一時感悟的信息,在10個小時後引起了蘇烙誠驚天動地的頭腦風暴……
……
手術並不算順利,中途出現了預估情況裡完全沒有的小事故——積壓安年視神經的血塊下竟然發現腫瘤。
慶幸的是,腫瘤屬良性,體積不大,雖然位置比血塊更深也更危險,但蘇烙誠有把握,孫教授對他也相當有信心。
於是在取出血塊的同時,由蘇烙誠親自負責切除腫瘤。
——原本只需要6小時的手術延續到第二天凌晨。
這不是他第一次在手術檯上臨時主刀,但之餘安年,他的家人,他希望是唯一的一次。
走出手術室,筆直的長廊上,是他早已在等待中被延長的每一分每一秒煎熬得心力交瘁的父母。
蘇烙誠摘下消毒口罩,疲憊的面龐總算多出一抹鬆釋的笑容:“很成功。”
手術很成功,至少安年大魔王的下半生不會在黑暗中度過。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蘇熠晨季薇齊齊鬆了口氣。
“我這就讓阿亦準備新聞發佈會。”蘇熠晨將妻子交託給可靠的大兒子,移步到長廊的另一端打電話。
還穿着綠色防菌服的蘇烙誠站在母親的面前,與她保持半米距離。
“好像是第一次讓您看到我穿成這樣,是不是不太帥氣?”他說時,遺憾的聳聳肩。
季薇本還沉浸在大喜大悲的複雜情緒裡,聽了他的調侃,這才重新正視他的裝扮。
……然後精緻的眉不自覺地擰了起來。
“確實有點兒影響我兒子的帥。”伴着哭音的評價,發紅的眼眶隨時溼潤,落下讓人心疼的眼淚。
“你可別哭啊。”蘇烙誠沒法兒擁抱她,只得用言語安撫,說:“安年從小就不安生,嬰兒牀的護欄稍不結實,他用爬的都能自己越獄,鑽進壁爐裡睡一晚上,第二天在全家找他找瘋了的時候自己再爬出來,他就是有能耐讓人操心,也每每都能化險爲夷,不是嗎。”
想起這件發生在蘇安年兩歲半的趣事,季薇破涕爲笑,“他要是能像你這麼乖,我頭髮都會少白幾根。”
女王陛下這輩子所有的眼淚,幾乎都貢獻給了叛逆的次子。
“我媽媽就算頭髮白了也是最美的。”蘇烙誠肯定道,末了,和結束通話走回來的父親做了個默契的對視,而後望向他們,心緒沉了一沉,語氣變得十分鄭重,“有個決定需要你們支持,我要帶安年出國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