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姚的窘，季烙誠看得出來。
她提議出發是爲了掩飾侷促，而侷促大多來自於他之前和古教授的那番對話。
類似蝴蝶效應的連鎖。
季烙誠客觀的做着分析，對於她的小無措，暗暗喜悅，面上始終維持一份穩重淡然，頷首附和，“走吧，去坐大巴。”
言罷，他先移步，走的同時順手提起放在池邊臺上的包。
慕容姚早就主意到這隻長方形的包，是戶外野營專用的手提籃，防水，有一定的保溫作用。
她家裡也有一個款式差不多的，比季烙誠手裡這個大上幾號，顯然，他這隻適用於兩人份。
更顯然，這裡面放的是……食物？
慕容姚不確定，起步跟上去，好奇的問：“季學長，你帶了吃的嗎？”
陸氏遊樂場在三年前做了全新的擴展，“綠野仙蹤”項目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園區主打生態平衡，全區禁菸，遊客可以在裡面露營、放風箏，騎單車，發呆放空……但離開時必須將垃圾帶走。
早在開園之初，慕容一家就去體驗過那裡的湖光美景。
眼下見季烙誠提着那麼大一隻餐盒，慕容姚自然而然的想到野餐。
“是的，午餐在綠野仙蹤吃，可以嗎？”季烙誠邊走邊回答，不忘詢問她的意見。
慕容姚先是意外，再而點頭應聲。
心裡到底是感到不可思議的。
醫科大的研究生學霸啊，竟然爲了一場約會親自做午餐。
這到底是細緻的體現，還是別的什麼……說法？
她整個人雲裡霧中，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
季烙誠和她認識的所有人都不相同，與他相處的每個瞬間都可算作新的體驗。
對於習慣呆在不變環境裡的慕容姚來說，多變的他意味着挑戰。
走出校區，季烙誠抽空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側後方的人，解釋道：“來自一個聽說我今天有約會，連夜下廚準備的叔叔的心意。”
連夜下廚的叔叔……
誰呢？
親叔叔嗎？
慕容姚似懂非懂，礙於不熟，沒有繼續問下去。
第一次見面假裝情侶，第二次見面就約會，朋友都算不上。
他們真的不熟啊！
慕容姚有預感，接下來的一整天，她的內心戲都會在欲哭無淚的加持下變得豐富異常。
……
從臨城到T市郊區的陸氏遊樂場有直達大巴，週末會在外大和醫科大的站點停車載客，車程1個半小時，首班車早8點，末班晚上11點，車票20塊錢，學生可以直接刷飯卡，相當便利。
來到校門外，剛好有一輛駛來。
季烙誠上車後直接拿出自己的卡，在感應器上刷了兩下。
雖然只是20塊錢，還是讓慕容姚小有爲難。
來自家庭的開放式教育早早教會她真正的“男女平等”，那種出門一定要男士買單的邏輯，她是沒有的。
何況，他們不熟……
兩人大巴中間的雙人位坐下，慕容姚還沒就着車票說什麼，季烙誠卻是一早就有預料的問：“不習慣男士買單？”
她窘，點頭。
他又問：“因爲我們不熟？”
她更窘，這回沒再點頭了，轉而客觀陳述，“我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也AA制的。”
這話，相當於她先將彼此的關係定義爲“朋友”。
大家都是無固定收入的學生，外出消費，沒有哪條規定誰一定要請誰。
而倘若女孩子一開始就有了這樣的觀念，不就把自己擺在弱勢位置上了嗎？
季烙誠並未反駁，也不就此做任何表示，一本正色道：“遊樂場的門票是肖宇在網上抽獎拿到的，午餐由熱心大叔傾情奉獻，今天的出行成本不高，要是你覺得不妥，下次請我坐車好了。”
下次……
這是類似“改天一起吃飯”的客套話，還是真的在打算下次？
慕容姚的思維點停在這個“下次”上，不受控制的仔細思索起來。
見她時刻認真的模樣，季烙誠沉聲失笑，“無心炫耀，以我目前的情況，每個月參與手術得到的手術費，用部分請女孩子出門遊玩是足夠的。我這麼說，你是會踏實點，還是會更不好意思？”
慕容姚：“……”
人家把話說的這份上，再糾結就不是客氣，而是小氣。
“我想我會踏實一點。”稍適，她露出笑容，接受了他的風度。
季烙誠對她的回答很滿意，“很好。”
有想法，不做作，他喜歡。
得到一句老師誇獎學生的“很好”，後知後覺被他引導了的慕容姚忍不住吐槽：“這就是研究生和本科生的區別？”
在他面前，她總有種智商不夠用的危機感。
季烙誠思考了一下，“書讀得多並不能代表什麼，眼下的情況，我傾向於飯比你多吃幾年，所以各種情況應對起來比較從容。”
這是人生閱歷的問題。
她目瞪口呆，“你贏了。”
季烙誠微微笑，“再接再厲。”
今天才剛開始，你還有很多機會翻盤……的意思。
慕容姚笑不出來了，“學長，我覺得你好像有點……”
“腹黑？”
“恩，腹黑。”
她在重組對他的映像的同時，坐在靠走道邊位置的季烙誠擡眼間，有了新發現。
“慕容同學。”他輕聲喚她，禮貌的稱謂帶着幾許幽默的調侃。
都開始約會了，還叫什麼同學……
慕容姚做好接招的準備，“有何指教，季學長？”
季烙誠不慌不忙地給出建議，“我想接下來，我們換換稱呼方式比較好。”
“爲什麼？”她茫然的看了他一眼，然後順着他的視線，看到剛上車的歐陽誠和程靜。
慕容姚：“……”
……
狹路相逢。
歐陽誠和程靜均是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先各有驚訝，接着是鬱悶。
深深的鬱悶！
慕容姚看着他兩，也是不解怎麼就能那麼巧，一想今天的約會是飛羽安排的，難道還是秀恩愛的後續？
再想飛羽沒那麼無聊，在同一輛大巴上遇到的“巧合”太難把控了。
短暫沉默，歐陽誠還算反應快，先衝季烙誠招呼道：“學長，出來玩嗎？”
他們是認識的。
就在半個月前！
源於古教授對季烙誠欣賞有加，特地空出自己兩節課時，邀請季烙誠給麻醉系大四的畢業生講講出國求學的經歷等等。
在那兩節課上，歐陽誠還曾舉手發問。
這也是那天他在餐館匆匆離去的主要原因之一。
當時不管季烙誠是在假扮慕容姚的男朋友，還是兩人真的開始交往，強烈的對比下，無論哪一方面，歐陽誠都輸得擡不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