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4章

不待蘇安年反應過來,秦德平音控道了句‘全速前進’,就見他連人帶車‘嗖’地一下駛出去了,還不忘規定,“鬱金香花田是終點。”

那終點少說有兩公里。

蘇安年操控着輪椅去追,奈何聶紫馨賴在他車上,百來斤的負重,嚴重拖後腿。

“下去下去,添什麼亂?”

邊說邊把路線繞成‘Z’字型,想以此把聶紫馨甩下去。

她兩手摳緊椅子把手,偏不如他的願,“這是醫護人員站的地兒,今天你看護不在,我吃點兒虧,隨時隨地照顧你,別不領情啊。”

蘇安年擺脫無效,眼睜睜看着錦妍錦羨踩着四輪車吭哧吭哧從他旁邊經過,超越……

他只好認了,“得,你們就欺負我不能站不能走吧。”

聶紫馨得意,“不趁這個時候欺負你,難道你能站能走了我還欺負得了?”

在C國,顧家和秦家是鄰居,共用一個馬場和靶場,聶紫馨打小性子野,女孩子喜歡的一律不喜歡,男孩子偏愛的異常感興趣,十二歲以前她長居國外,和秦德平興趣相投,槍術和馬術都師從老爺子。

關係親着呢。

蘇烙誠攬着慕容姚走在後面,將這些當趣事一件件的說給她聽,當作飯後散步消食的閒聊。

慕容姚聽的中途會點一點頭,讓對方知道自己在很認真的聽,面上一定帶着禮貌的微笑,目光中匯聚着天然的崇拜,讓蘇大公子心神舒暢,有將話題無限延伸下去的興致。

兩個人的相處模式,愈發趨於老夫老妻的融洽。

這是來自宋小冉的視野角度。

兩個人可以說是非常相襯了。

只是她有一點不明白。

“姚姚又不是醫學院的,爲什麼要叫表哥‘學長’?”她推着特意掃碼牽來的共享單車,打算一會兒騎着去追安年和曾外公。

去追之前懷揣單純,期望解開長久以來困惑她的疑問。

她這一問,慕容姚也愣了愣,“嚴格的說我不是學長的學妹,真要追根尋底,我室友思思的男朋友黑子是學長的學弟,我們是跟着他一起叫的。”

——這是標準答案。

蘇烙誠的想法與此略有偏差。

宋小冉看出來了,疑惑的目光投向她一直沉着穩重的表哥。

蘇烙誠做肅然思索狀,“難道你不覺得姚姚在叫我‘學長’的時候,很可愛很難讓人拒絕?所以我就懶得糾正了。”

顯然,這是他一廂情願的良好自我感覺,與答案無關。

宋小冉沉默的跨上自行車,“我還是去追安年他們吧。”

蘇烙誠身爲表哥,對錶妹送上美好的建議,“你該談戀愛了。”

她點頭,同時看看走在最後面的方澤琛和秦悟,痛定思痛,“我也覺得!”

一言不合被喂狗糧,她很無辜啊有沒有!

待她去遠,慕容姚依舊用說了很多次的那句話表達心情,“學長,你變了。”

蘇烙誠的迴應亦是雷打不動的,“嗯,改變一個男人,就要對他的一生負責。”

“等一下,以前好像沒有‘一生’這個詞?”

“確實,我覺得加上以後這段話更順了。”

慕容姚哭笑不得,正想反問他‘真的有嗎?’,這時,兩個人的視線裡同時望到已經去得很遠的輪椅逐漸減速,最後停了下來。

老爺子彷彿有心讓曾外孫一回?

可是,不太對……

輪椅的後背的安全燈閃着紅光。

按照設定,安全燈有五種顏色,會根據病人的體態給出不同變化。

紅色代表什麼來着?

慕容姚回想着下午纔看過的說明書,驀地,心一緊!

蘇安年鬼吼鬼叫的反敗爲勝,沒超過多遠,似也有所意識的停下,倒轉回去。

三秒後,他驚慌失措的大喊:“哥!快來!!”

……

秦德平就這麼去了,挺突然的。

在自己103歲的生辰當天,坐在曾孫孝敬他輪椅上,安安靜靜的去了。

滄桑而智慧的面龐餘着一縷愜意的笑,彷彿他只是安然睡去,永久沉浸在美夢中。

恰是他最後的笑,釋然了兒女子孫們。

當人生最後一刻停留時,沒有痛苦,沒有煩惱,亦是難能可貴的福報。

秦家人很快收拾心情,籌辦老爺子的喪事。

按照秦德平生前的要求,哪日他嚥了氣,不許哭,不許難過,更不用將他的身體送回國。

他不需要大張旗鼓的喪宴,不需要在死了還上一次新聞,不需要勞煩社會各界人士跑一趟弔唁,不需要兒女們跪在自己的靈堂前撕心裂肺的哭喊,他見不得那些,哪怕他活着的時候無法確定死後是否還能看得見。

他想要的葬禮是簡簡單單的。

給他換上生前他最喜歡穿的那套中山裝,將他裝進一副普通棺木,若孩子們願意,可以對他說說心裡話。

關於告別,他相當很看重。

做完這一切之後,合上棺木,送進熔爐燒成灰,找個風景好的地方散乾淨,塵歸塵,土歸土。

這條還有附註,別污染環境惹人口舌。

老爺子是講體面和禮數的。

秦家以秦海淵的話做準數,照着秦德平的心思逐一辦了。

前後統共花了不到一週的時間。

便也是在那個週末,驅車前往森林公園,尋了一顆挺拔的杉樹,將秦德平的骨灰灑入土壤裡。

走出那片茂密的杉樹林,蘇安年回頭望了一眼,問蘇烙誠,“哥,你還記得曾外公的樹嗎?”

蘇烙誠也向身後的靜謐的深林看去,深棕色的瞳眸裡流轉着懷念的光華,良久,聳聳肩回答說:“不記得了。”

他牽起慕容姚的手,追隨父母的腳步走去。

蘇安年被劉和阿沁攙扶着,兩個小傢伙跟在他身旁擔心又關心的望着他,生怕他一輩子都不能自己走路。

“我會好的。”蘇安年故意做鬼臉嚇唬錦妍錦羨,“然後變成妖怪抓你們!”

他‘哇’地誇張大叫,兩隻小的笑嘻嘻的跑開,跑過蘇烙誠和慕容姚。

季薇的叮囑和蘇熠晨對兒子的教訓同時響起,秦海蘭跟老公嘆說,“有點兒餓了,晚上吃火鍋吧……”

秦可人踩着8CM的高跟鞋,忍不住埋怨,“這山路真難走,這附近多的是湖啊水啊,非要找那麼偏的地兒。”

秦亦就苦了臉,“跟K市相關部門申請過了,人家不給批有什麼辦法。”

聶靳雲打趣秦可人,“大姐你是送你爺爺最後一程,非要搞得跟T臺走秀似的,完了還要數落,信不信老爺子晚上夢裡揍你一頓,白疼你了不是。”

秦可人想哭又想笑的,“一幫小的面前你能不能別招我,比方天賜還煩!”

宋宣扶着舉步維艱的老婆,“方天賜這槍躺得,我好像有點兒心疼?”

季薇點他的水,“那是你忘了他在夜總會醉酒撒潑,一拳砸青你的臉。”

宋主編順口補充,“然後我爲了以眼還眼,差點把他和陸清澤的吻照登上雜誌,問題來了,爲什麼是差點呢?”

蘇熠晨主動接過話題,“我的鍋,當時爲了追老婆,不得已讓妹夫的雜誌變廢紙,對不住了。”

宋宣冷幽默的酸,“發生那件事的時候烙誠才五歲,我以爲一輩子都不會等來道歉。”

秦可人衝他翻白眼,“所以你要不要回頭去謝謝爺爺給你這個機會?”

話到這兒,秦海淵咳了兩聲,以表對兒女們滿嘴跑火車的不滿,同時也是對他們年少輕狂做的那些瘋事的總結。

要他說,沒一個是好的!

慕朝夕拉着女兒的手,爲人母的囑咐,“回學校好好唸書,別做出格的事讓家裡人擔心。”

無意外引來集體吐槽——

“慕朝夕你小時候號稱體大小霸王,你忘記了?”

“你跟秦亦狼狽爲奸乾的那一檔子事,至今我還能數出四五件來。”

“小悟,你媽小時候可淘了,別看你爸在外面名聲響,擱你媽跟前被誆得一愣一愣的,專治他各種不服。”

“我樂意被我媳婦兒誆,你們管得着麼?我們家朝夕就是能耐大,最大的能耐就是把我誆住了。”

“秦亦你夠了啊……”

衆人之後,是蘇安年無語的感嘆,“這幫老傢伙莫不是瘋了吧……”

蘇烙誠和慕容姚略略先他幾步,聽着長輩談笑着年輕時,在最好的時光裡,手牽手,肩並肩。

走了一會兒,他先問:“前天跟曾外公道別的時候,你對他說了什麼?”

慕容姚很坦然的道:“我說,我會照顧你的。”

蘇烙誠意外的揚起眉,“我還以爲你害羞一下。”

她翻了個白眼,“你就站在我後面肯定聽見了,有什麼好害羞……”

蘇烙誠滿意的笑起來,“是的,聽見了。”

在初春的第一次相遇,陽光正好,心動亦是剛剛好。

遊樂場的鬼屋裡的狂奔,甜品店慪氣的對弈,在萬衆矚目的舞會上,在交託出彼此的纏情夜晚,在全網網民的見證下……

聽說你愛我。

心意會好好接受,妥善珍藏,贈予相等抑或更多的回報。

連同父親母親們的那一份,將感情無止盡的延續下去。

結束,也是新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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