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某人巴拉巴拉地話個不停,顧爽終於忍無可忍地出聲打斷:“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還是關心關心你家娃娃吧!”
朱莉還沉浸在之前的苦口婆心中沒能醒過神來,聽到顧爽這麼突兀地改變了話題,不由微微一愣,顧爽幸災樂禍地挑眉,笑得有些不懷好意地看着朱莉手中拎着的一串葡萄,道:“說過不讓你吃水果……剛剛,我看到八斤皺眉使勁兒,估計可能是拉粑粑了……”
朱莉聞言眼角抽了抽,悻悻地將手中的葡萄放下,然後立刻換成了一副救火隊員的樣子,衝到小牀邊兒,打開了女兒的襁褓……唔,一股子非常有特色的嬰兒便便的味道就衝了出來,在空氣裡擴散開來。
顧爽神情淡淡的起身,咧咧嘴角道:“哺乳的時候,儘量不要吃生冷,也最好不要吃辛辣和過鹹的東西,那些都會影響到孩子呢!”
“你丫的,不說過來幫忙,還在那邊囉嗦個毛……”被便便的特異氣味頂了個跟頭的朱莉有些暴跳的趨勢,嗷地吼了一嗓子,顧爽沒嚇到,手下的閨女卻被這剽悍老媽的一嗓子嚇得哆嗦了一下,扯開喉嚨大哭起來。
“哇……哇……”嬰兒哭的傷心至極,撕心裂肺,當孃的再剽悍,這會兒也不得不壓下心頭怒火。想要抱起來哄吧,粉嫩嫩的小屁股底下還有一灘黃乎乎泛着暗綠的粘稠狀物質沒有處理乾淨……那叫一個心急如焚,那叫一個兵荒馬亂啊!
看朱莉這丫的手忙腳又亂的狀況……呃,主要是看八斤小丫頭哭的那樣慘烈,實在是不忍心看下去了,顧爽這才上前,熟練麻利地先遞了幾張紙巾過去,然後是垃圾簍,再然後,則是嬰兒專用溼巾,乾淨尿布……一步一步有條不紊的,讓心慌意亂,手腳無措的朱莉的動作也跟着條理起來。
好不容易將小娃兒打理清爽,朱莉就要伸手抱孩子,卻被顧爽嫌棄地擠開:“丫的,你給孩子揩了屁股還沒洗手吶吧!”
朱莉眉毛豎了一下,隨即又平復下來,露出一個苦笑來,一邊往洗手間走,一邊扔過來一句話:“唉,也就是你提醒我一句,有時候吃着東西,就給孩子換尿布,換完了,都能忘了洗手……”
顧爽抱着八斤,嘴角抽了抽,也只能搖頭一笑。
想當初,她自己帶寶寶那會兒,又沒有現在用的一次性紙尿布,顧媽媽給送來的舊衣服裁的尿布數量還有限,換下來就得及時刷洗乾淨。就這樣,一遇到陰天下雨,尿片就幹不了,換不過來,她就只好一片一片放在電暖氣上烤……洗完尿布直接拿饅頭的時候有!有時候一手拿着飯,一手還在翻尿布……比朱莉現在的情況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恐怕,這也是每一個初當父母之人的必修課程之一吧!
也不知顧爽身上的氣味讓八斤熟悉還是八斤小丫頭哭累了,顧爽一抱起來,八斤小丫頭哼唧兩嗓子,睜着圓圓的眼睛看了看顧爽,然後就止了哭聲。
顧爽拿了片紙巾將小丫頭哭出來的淚水擦乾淨,小丫頭就非常自來熟地開始往顧爽懷裡拱……呃,那個位置倒是不錯,可惜的是,她現在根本沒有奶水給小丫頭吃好吧!
顧爽不由失笑,伸出手指點了點小丫頭的鼻尖兒,笑道:“小丫頭認錯人啦,我不是你娘哦……”
“什麼認錯人了?喂,喂,你這女人,不要再按啦,本來小丫頭的鼻樑就塌塌,再按就沒了……”朱莉從洗手間裡走出來,恰聽到顧爽的後半句話,嚷嚷了一聲,又看到顧爽作怪的手,立刻跳出來維護她閨女的形象問題。不過,這女人這是說的什麼話,怎麼叫本來就踏踏?!
顧爽看着被朱莉搶了去抱在懷裡的八斤小丫頭,哭笑不得地瞅着朱莉,無奈地搖搖頭,虧她那天還覺得這丫的生了娃,升格當了媽媽成熟穩重含蓄了呢……如今看來,是她一時想多了。
“什麼叫本來就塌塌,小孩子剛生下來誰家鼻樑老高啊?長長自然就好了嘛,你和你家男人又沒有塌鼻樑……”顧爽忍不住還是糾正了一下,轉眼看着朱莉已經解開衣服開始餵奶,也就止了口,看看天色,想想那個因爲自己來躲開去喘口氣的男人,笑笑,告辭。
雖然品茶會做了變動,但操作流程並沒有改動,和邀請來的客人們也沒什麼關係,只需統一了口徑,修改了一下說辭,也就妥了。
顧爽今日來朱莉這裡,一來是和她透透氣,說一下拍賣和捐款的事情,二來也是特意過來看看朱莉的身體恢復情況,明天朱莉要出席的,但畢竟還沒出月子,若是因爲一個品茶會影響了朱莉今後的身體健康,她是無論如何不會同意的。
品茶會雖然重要,但相比起朱莉的身體健康來……根本沒有可比性!
從樓上下來,顧爽一眼就看到坐在客廳裡的不僅有朱莉的老公程彥,還有一個聞聲回頭看過來的,眉眼脣角都含着淡而溫柔的笑意的,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的男人,顧爽剛剛因爲看到八斤想起寶寶小時候的灰暗情緒,就瞬間煙消雲散了。
看到顧爽下來,程彥微笑着站起身來。
顧爽笑着走到鄭卓然身邊,對着程彥笑道:“八斤看着又胖了,白胖白胖的,一雙黑眼睛那麼有神,真是太可愛了。”
做了父母的人,恐怕最高興的事就是別人誇獎自己的孩子了,比誇獎他們自己都高興。
聽了顧爽這句話,程彥也毫不例外地咧開了嘴巴,當初的妖孽男人,如今也笑得傻呵呵的,連連點頭道:“嗯,我天天看着,都覺得一天一個樣兒呢!那啥,今上午都能試着擡頭了……”
一般的初生兒,頭兩個月因爲骨骼發育不完全,只能軟趴趴地躺着,既不能自己翻身,脖子也挺不住。大約兩個月的時候,把孩子翻過來趴放,小嬰兒就可以自己擡頭了,可能最初時間較短,但這已經是骨骼發育的開始了。
八斤還不沒有滿月,就能擡頭……着實是長得挺快的。聽了這話再回想,剛纔抱在懷裡,似乎也比未滿月的小嬰兒結實的多呢!
顧爽臉上不禁漾開一個真實開心的笑容:“真的嗎?那真是太厲害了!寶寶小時候,快三個月纔開始學着擡頭呢!”
說着八月,顧爽的話也脫口而出,臉上的笑容仍舊燦爛無比,渾不知身旁的男人因爲這句話,眼神微微一暗。
程彥卻把兩個人的表情都清清楚楚看在眼裡,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奸計得逞的笑意,嘴上卻附和着顧爽說着孩子的話題。
這個男人總是那麼沉穩淡定,這回總算讓他抓到一次失態。雖然說這失態實在是夠隱忍夠不以引人察覺。恐怕,他是聽她的話想起當時寶寶小的時候,她身邊陪伴的兩一個男人來了吧!
和程彥聊了幾句孩子的話題,顧爽就向程彥告辭,和鄭卓然一起離開了朱莉家,往回走。
家裡,顧爸顧媽勞累了一天,已經回房休息了,偌大一所房子,格外的寧靜,彷彿空空的沒有人似的。
兩人手牽着手回了房間,顧爽正要主動去浴室裡放水洗浴,身體一輕,已經被某人攔腰抱了起來。
“啊,你幹什麼啊,嚇死我了!”明白過怎麼回事的顧爽嬌嗔着舉起拳頭輕輕地擂在鄭卓然的肩頭。
那樣亦嬌亦嗔的表情,在這一章絕色的容顏上演繹出來,頓時有些勾魂攝魄的魅惑……這是,人前的顧爽刻意平淡了表情,肅正了臉色之後所從未有過的……即使鄭卓然不是第一次見到,也被這魅惑勾的腹中那團火熱騰騰燃燒起來,也顧不得說什麼,大踏步地直接抱着懷裡的女人,直接走進浴室中去了。
池水如遭遇了暴風雨,一波一波地漾出來,水面上飄灑的一層火紅的玫瑰花瓣,也隨之零落到了各處,一地凌亂,一地落紅。
待風歇了,雨住了,波浪不驚,顧爽軟軟地一點兒力氣也沒有地趴在男人仍舊殘餘着火熱喘息的胸膛上,懶懶地用僅能夠動彈的手指在淡麥色的肌膚上滑過,一邊哀怨地嬌嗔:“……讓你害死了!”
一把捉住不安份的小手,鄭卓然睨着一臉嬌媚的女人,嬉笑道:“我怎麼聽着好像有些慾求不滿呢……”
顧爽的身體微微一僵,這才惱羞地揚手打在他的身上,嬌叱道:“去!”
“呵呵,去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讓我繼續,嗯?”鄭卓然卻繼續涎着臉說着。
顧爽說說不過,臉皮也比不過,只好扭頭轉回身去,不再搭理某隻不知怎麼被刺激到的男人。
一雙有力的胳膊從腰際探過來,將她摟進一個溫熱結實的懷抱,熱熱的氣息隨之呼到了她的耳畔,鄭卓然微微帶着點兒暗啞的聲音響起:“爽爽,寶寶一個總歸是但孤單了,我們也該考慮考慮給寶寶造一個小妹妹或小弟弟出來了……”
一天晚上,被兩個人唸叨生娃的事兒,顧爽不免也有些意動。
雖說還沒正式舉行結婚儀式,但準生證在領了結婚證之後就已經一次性辦妥了,已經躺在抽屜裡好幾個月了,貌似即使此時懷孕生個娃,也不會有私生子之嫌……可是,轉念,顧爽不由苦笑。
她之前是有意地避開過危險期,但自從朱莉生娃之後,她也就沒再注意了,如今也有將近一個月了,該有或許已經有了,沒有……她實在也沒有辦吧。孩子來不來,有時候也是要看緣分的,不是說要就要的吧!這又不是買東西!
不置可否地往鄭卓然懷裡靠了靠,把自己的身子縮進身後溫暖的懷抱裡,頓了頓,顧爽低聲道:“這個要順其自然吧……”
說話的聲音很低,卻恰好讓鄭卓然聽了個清楚。
聞言,鄭卓然先是微微一怔,隨即臉上就漾開一個大大的笑容來。
兩個人在一起也有幾個月了,之前雖說沒有刻意想過孩子的事,但,憑着自己的努力,也應該早就有了收成了吧。之前他沒做要求,還只是以爲顧爽採取着避孕措施,但聽到今晚她和程彥談起孩子時那真心的喜歡的模樣,他才意識到,他和她之間還少了點兒什麼,愛,他已經明確地感受到,顧爽對他已經不再是最初的好感,這份愛不是怎麼熾烈,也沒有過多的激情如火,但卻如最溫柔的風和陽光,讓他恰如其分地感到舒爽溫馨,卻不會感到束縛和桎梏。
她愛他,這已經確定。若是再有一個愛的結晶,無疑是可以將這份愛昇華的事情!
所以,他表現出了比平時更強迫的進攻性,他想要,將自己的種子種進她的這片土地,然後,兩個人一起呵護着,發芽,成長!
如今,有聽到她的迴應,知道她並沒有做什麼避孕措施,或者之前做了,今後也不會再做,也就是同意了他的提議,他又怎麼能不歡喜的有些忘乎所以?!
溼熱的氣息隨之再次覆上她的頸側,軟軟的沙啞的低語也再次在耳邊響起:“那,就讓我們來一起努力吧!”
顧爽很是疲倦了,已經有些似睡非睡的了,又猛然感受到頸側的溫熱,渾身一緊之下,立刻伸手去推拒:“別……別鬧了……嗯……”
很可惜,她的話還未說完,已經被某種柔軟溫熱的物體堵回了喉嚨裡,然後,再次得到解放的口中,卻已經發不出任何拒絕的聲音。
淺酒人前共,軟玉燈邊擁。回眸入抱總合情,痛痛痛。輕把郎推。漸聞聲顫,微驚紅涌。試與更番縱,全沒些兒縫,這回風味成顛狂,動動動,臂兒相兜,脣兒相湊,舌兒相弄。--趙佶(怕和諧的某粟飄過)
一夜凌亂,一晚恣意放縱,再睜開眼時,已是天光大亮。
顧爽似醒非醒地忽閃了兩下睫毛,然後睜開眼睛,立刻忽地一聲坐了起來。
昨天該走的不該走的走了個精光,今天可是隻剩下顧爸顧媽和自己了,上千株食鼠藤的清理工作可就只有這幾個人來做了。眼看天光大亮,待會兒還要召開品茶會……一急之下,顧爽完全忘記了昨晚的旖旎凌亂,猛然一下坐起來,才覺得腰痠酸的疼。
她已經多久沒有這種腰痠的痛楚了,自從喝過太歲水,又被太歲換過血之後,她的身體的癒合能力那不是一般的強悍。別說一夜縱情,就是一般的跌打損傷,只要不是骨裂筋斷,僅僅是皮肉之傷的話,一夜過去也應該好的七七八八了。可她現在居然感到了腰疼……
呃,這該說是太過努力,還是該說太過放縱?
牀的另一側,毫不意外的已經空了。
顧爽恨恨地瞪了空空的位置一眼,似乎是瞪在那個沒臉沒皮的男人身上,然後,忍着腰間的痠疼,裹了一件睡袍,利索地下牀進了浴室。
腰疼不算嚴重,但或許是太久沒嘗過疼痛的滋味兒了,這麼點兒並不嚴重的疼痛也讓她有些難以忍受。若是沒有辦法也就罷了,明知道有好辦法擺脫疼痛還強忍着,那不是堅韌,那是傻瓜!
將浴池裡放滿水,拿了儲備的太歲水喝了一杯,又在浴池中加入了血果粉末,這才脫掉睡袍跨進熱氣蒸騰的浴池中去。溫熱的水將整個身體包裹着,帶着血果清爽淡香味道的蒸汽順着張開的無數毛孔鑽進體內,加上喝進去的太歲水,顧爽腰間的痠疼以可以感知的速度減輕了,然後沒了蹤跡。
擡起頭,輕輕地吁了口氣,顧爽從浴池溫熱的水中站了起來。
今天的事情着實太多,又起得晚了,已經沒有更多的是將讓她沉溺在這裡,享受這份溫暖的愜意和舒暢。
拿花灑衝淨了身體,擦去皮膚上多餘的水分後,顧爽什麼也沒塗,徑直起身穿衣。
今天要召開品茶會,若是身上弄上什麼香精香油的,到時候只怕會影響到茶葉本身的清香。
說起來,今天的品茶會還在邀請函上註明了,來客不要塗抹香水……但是女人化妝,只怕阻止不了!
唉,罷了,不管那些了,只要那些有那些真正懂茶的人能夠品出滋味兒就夠了。更進一步說,其實只要拍賣會成功,一線雪的品茶推薦會也就算成功了。畢竟,口味個人有個人的愛好,但金錢的多寡,纔是衡量一種商品的最直觀最實用的標尺!
品茶,本該是清雅之事,卻也不得不被金錢的標準所劫持,實在是可嘆又無奈的事情!
一邊兒胡思亂想着,顧爽已經換了一套舒適的休閒服走下樓來。
果不其然,院子裡的食鼠藤已經清理完畢。顧爽出門,恰迎上回轉的顧媽媽。
看着臉色似乎更加嬌豔了幾分的女兒,顧媽媽心情格外的好,照這個情況看,她的孫子雖然還不知什麼時候能抱上,但再次抱上外孫,似乎指日可待了。
顧爽被媽媽笑眯眯地看的有些不自在,也知道,既然顧媽媽回來了,就說明食鼠藤的清理工作基本已經接近尾聲了,她再去也沒什麼活計幹了。
下意識地擡起手,揉了揉臉頰,顧爽咧嘴笑笑,做出一副最無辜的模樣道:“媽,今早做什麼吃的……我記得昨天撈魚的時候撈了幾個大河蚌回來吧,咱們做河鮮疙瘩湯吧!”
聽顧爽如此說,顧媽媽立刻轉移了注意力,女兒極少對飯食提什麼要求,從昨晚連續兩次點菜,那麼,是不是說,已經有了,開始害口了呢?
顧爽不知道顧媽媽心裡想的什麼,聽着顧媽媽一迭聲地答應下來,進去準備早飯,她立刻走出家門,去查看品茶會的現場佈置去了。
今天的品茶會雖說已經與高雅不靠譜了,但畢竟邀請的嘉賓中好多身份貴重,又有那麼多媒體到場,若是有個差池,或者準備不周的話,那就不是產品推廣,而是臭名昭著了。
轉了一圈兒,看着已經佈置的基本完成的現場,顧爽總算略略放下心來。
她再次找到正在指揮佈置現場的裴振寧和霍梅青,將昨晚確定的改動又覈實了一遍,確定裴振寧這位主持人和霍梅青這位後勤大總管都已經將流程理順的沒有什麼差錯,這才和兩人告別,回家吃早飯。
鮮嫩的河蚌肉,用沸水焯過之後,切成丁做的疙瘩湯,放進幾片綠色的菜葉,點上幾滴麻油,若是嗜辣的人還可以放進辣椒油調和,就成了一碗鮮香可口的河鮮疙瘩湯。濃郁的鮮香味兒,非常符合魯菜的鹹鮮特色,是s省老百姓非常鍾愛的一種民間美食。
顧爽昨晚消耗了太多的體力,河鮮疙瘩湯又格外的鮮美,所以她美美地喝了兩碗才收口。
旁邊的鄭卓然也已經吃飽了,看她放下碗筷,微笑地替她遞上一張紙巾:“你換下衣物先去吧,我一會兒就過去!”
鄭卓然論起私人關係來和顧爽最親密,但今天,他卻是天澤公司的嘉賓之一。所以,她此事過去打理那些事物,他就不便跟着了,只要待會兒和那些來客差不多時間入場,再旁邊的角度替她把把關也就夠了。
天澤公司之前初初搬來西郊的時候就開過蘭花競拍會,後來又開過遊園會,說起來,此次的品茶會也算是輕車熟路了,基本上沒什麼可擔心的。
顧爽自然地接過紙巾擦了擦嘴角,和滿臉微笑的顧爸顧媽打了聲招呼,回房去換衣物。
雖然她今天不是主持,但,作爲天澤公司的老總,她也少不得要去和那些貴賓們應酬一番。不化妝不用香水幾乎成了她特有的風格,但衣服首飾還得適當打扮一下,太過隨便了,畢竟還是不合待客之道的。
顧爽這套衣服是春季的時候買的,及膝連衣半袖重磅真絲裙,手繪的淡墨山水風景,幾枝垂柳,一彎靜水,一葉扁舟,還有遠處極淡的山巒如隱在似有若無的霧靄之中,朦朧而飄渺。原白色的真絲質地,穿在身上,配上鬆鬆綰就的髮髻,碧如凝翠的翡翠髮簪手鐲,再搭配上這纖細有度的身姿,和這張清麗絕俗的面容,當真應了一句詩: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或者,合了那句--此時幽夢遠,不覺到山邊。
雖然一個是淡墨風景,一個是清茶飄渺,兩者卻都是那麼清幽雅緻,又飄渺美好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當真是,情景各異,其意想通啊。
因爲不用化妝,顧爽很快就換好了衣服,打開鞋櫃,那雙銀色的高跟鞋第一時間進入了眼簾,原白色的裙裝搭配銀白色的鞋子一定很好看吧……可,顧爽的手指從銀白色的皮鞋上滑過,還是選了一雙乳白色的小羊皮高跟鞋,穿在腳上,然後走出房間,走下樓梯。
鄭卓然擡頭凝視着,女人如一抹春日的和風,又想秋日的一灣淨水,靜謐美好,卻又不是內蘊靈動,這麼美好,純淨到了極致。
這麼純淨的人兒,只怕所有在喧囂紅塵中載浮載沉的人,都會在看到她的時候,爲之眼前一亮,繼而入了眼進了心!
驚豔之後,鄭卓然猛然生出一種衝動,想要將這淨水也罷、清風也好,就此困在自己的懷抱之中,再不爲外人所見纔好!不然,讓這般的美好公之於衆,他實在是忍不住擔憂那些覬覦的目光和心思。
曾經清標孤傲,卓然衆人的他,居然也有這麼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時候!
顧爽很自然地朝着鄭卓然微微一笑,擡眼看向顧爸顧媽:“爸媽,我先過去了。爸爸,您待會兒可要去……您不用不自在啊,彬子和卓然都在,您和他們坐一起不就好啦!”顧爸爸無奈地答應下來。
鄭卓然也已經回過神來,說了聲:“你稍等一下!”然後,匆匆走上樓去了。
顧媽顧爸和顧爽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鄭卓然上樓去做什麼。
不過,鄭卓然並沒有讓他們久等,片刻之後,鄭卓然返回來,手裡拎着一條薄質的羊絨披巾,極淺極淡的煙綠色,展開之後,就如一層淡霧。
鄭卓然將披巾展開,給顧爽披在肩頭,然後,不知從哪裡拿出一隻簽了碧色翡翠的胸針,幫她把披巾一端搭在另一側的肩上,並用胸針固定住。極淡極淺的煙綠色的披巾,嵌成嫩芽兒形狀的胸針,兩邊狹針形的葉狀翡翠,就如剛剛從枝端採下來的茶葉嫩芽兒,泛着幽幽的碧色光芒。凝碧的翠綠色,嬌嫩欲滴,通透的種水,瑩光流轉,似乎已經隱隱地聞到一絲淡雅幽遠的清香!
“嗯,這塊圍巾漂亮,披上它也不至於受了冷!”顧媽媽第一時間發表意見。顧爸爸也隨聲附和着,連連點頭。
顧爽對爸媽展顏一笑,轉回視線,對上鄭卓然的目光,柔柔地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前天那場細雨霏霏看着很纏綿,卻只經了半天就停歇了。然而,昨天卻一直還有些陰沉。直到昨晚,顧爽還一直擔心,品茶會這一天會不會下雨攪了局。
沒想到,今天卻是雨也不見了,雲也收了。一早上淡淡的薄霧,此時已經完全散去,明亮亮金燦燦的太陽從東方升起來,照着初秋的山野花叢,清新而明亮,讓人們的臉色和心情,也不自禁地跟着開朗、亮堂起來。
早上薄薄的霧氣帶來的微涼和溼意,隨着太陽升起後,已經漸漸退去,卻沒有秋陽燥熱的一面,整個世界都明晃晃亮堂堂的,清新透亮。
顧爽走出院門,外邊已經肅靜了起來。
大院子裡來來往往的除了本公司仍在各處檢查、守候的員工,再不見一個閒雜人員。
這一次的品茶會,會議現場仍舊設在大展覽室內。不過,從種植園大門口,就用了數以萬計的盆栽和各色菊花,搭拼出了各種各樣的茶壺茶杯造型的景臺,展覽室外,更是堆積了數百盆菊花珍品,千姿百態,火紅鵝黃,流金溢彩,爭芳鬥豔。
作爲背景的是一個個高壯挺拔的古樹,蓊鬱蒼翠;有大片大片的碧綠色牧場,被細雨洗滌過後,越發的茵茵;還有不太遠處小山上的果樹,一團團枝葉間,一片紅彤彤,一片金燦燦,如雲似霞。
如此景緻,由遠及近,由近及遠,錯落有致,層層遞進,又各有不同,生活在其中的人或許習慣了,不覺得怎樣,但初來乍到之人,沒有一個不爲之驚豔和讚歎。
顧爽來到前邊的時候,邀請的客人們還沒有到,但各處的媒體記者卻已經提前到達,正在各處忙忙碌碌的準備着。攝影記者在調試着光圈、焦距,一邊抓拍着一個又一個美妙的畫面。錄音、採訪人員,則在認真地調試着設備,或者在拿着稿件熟悉今天要採訪的內容……
顧爽腳步輕盈地繞過這些忙忙碌碌的記者們,來到主會場。
裴振寧不在,霍梅青正指揮着人往主席臺和嘉賓席上擺放一個個精巧的茶具。燒水的壺、沏茶的壺杯,一套一套,都是定做的頂級瓷器,或青花、或粉彩、或填白,各有不同,卻都精緻非常,素淡中隱隱透着低調的奢華。當然了,每個桌面上還備了玻璃杯,這個是用來觀察茶葉沖泡過程中,形狀和升降浮沉用的,俗稱觀茗杯!
所用的水,顧爽並沒有做什麼特別的處理,只是去荒山中尋了一處乾淨的山泉,竟她和胡俊修品嚐之後,確定泉水清冽甘甜,用來泡茶已是上乘之選。
看到顧爽過來,霍梅青和身邊的一個工作人員交待了幾句,迎了上來:“顧總,一切據以準備妥當。”
顧爽點點頭,霍梅青這句話的意思,現場只有她們兩人懂。因爲加入了拍賣環節,想要使得拍賣火爆熱烈,或者想要一個理想中的拍賣價位,拍賣人往往會安排一到幾個人來做託,一旦拍賣過程中出現冷場,這些人就可以出手救場。或者拍賣過程中競價不激烈,也可以由這幾個人出手挑動競拍情緒;若是實在沒有人出到理想的價位,也可以直接由這些人出手,以理想的價位將拍品買下……當然了,還有另一個情況,那就是拍賣人並非真心想要拍賣拍品,也會安排人輪番加價,直至將拍品買下帶回。
托兒,在拍賣會中非常常見,也非常重要,雖然不至於每場拍賣會必然有托兒,但只要有托兒的拍賣會,勢必會競價更加激烈,最後的拍賣價格一般也會遠遠超出競拍人的預期。
顧爽點點頭,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周圍的人羣,淡淡道:“這件事一定要縝密,寧可不出手,也不要露出任何破綻!”
“顧總盡請放心,我知道其中的厲害。”霍梅青答應着,在顧爽的示意下,自去忙乎自己的事情。
顧爽則繞着主會場轉了一圈,目光所及沒有什麼紕漏仍舊不算,還特特地用上探索能力探索了一番,確定各處確實落實到位,這才放下心來。
然後,又走到幾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察看了一下李剛帶領安保科人員連夜安裝的監視安保設備,看着一個個機器閃亮的小紅燈,確定這些機器都狀態良好的運轉着,也更加放心下來。
品茶會定在上午九點九分。
八點稍多一點兒,大門口傳來了第一聲汽車鳴笛。顧爽聞聲回首,知道這是第一撥客人已經到了。汽車鳴笛是她和安保科員工約定好的信號。來客鳴笛,他們這邊安排好的迎賓人員,就去迎接嘉賓。
裴振寧聽到鳴笛聲,不知從哪裡走了出來,筆挺的西裝,頭髮紋絲不亂,脣角甚至帶了一絲微微的笑意……若非他額角上微微的汗水,還真看不出他此時的忙碌和心中的緊張來。
迎賓的工作由裴振寧和顧彬負責。會場這邊則由徐湘南和霍梅青負責,她和朱莉則進了辦公室,只等着最後幾位首要人物到來後的迎接和應酬。
掃了一眼會場內外,顧爽慢條斯理地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之前做準備工作的時候,還有些緊張和擔憂,眼看着品茶會即將開始,她的心卻突然鎮定平穩了下來。船到橋頭自然直,事已至此,隨機應變最重要,緊張擔憂是沒有任何作用的。
燒了水,從背後的櫥子裡拿出一隻極精細小巧的紫砂茶罐兒來,然後拿了自己喜歡的一套茶具,取茶,洗茶,泡茶,斟茶入杯。正要端茶品茗,辦公室的門卻毫無徵兆地被從外邊推開了。
“噯,噯,還是你這裡舒服,外邊嚷嚷鬧鬧的,讓人頭疼啊!”朱莉嘟噥着,一陣旋風般颳了進來,一屁股坐在了顧爽對面,自動自發地伸出手指捏了一杯茶,湊到鼻端輕嗅,然後細品。
含了茶在口中細細品味了片刻,然後才緩緩嚥下……
顧爽一直垂着眼睛,默默地聞茶、品茶……卻不防,對面的那隻突然爆出一聲嚎叫:“丫,這不是一線雪!你丫的居然藏了私……唔唔……”
一口茶含在口中還未嚥下,被這一嗓子驚得差點兒噴出去。好不容易嚥下去,又猛地聽到對面的胡言亂語,顧爽幹忙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探手……滅口……呃,不是,捂住了朱莉的嘴巴!
唔唔幾聲,在朱莉連連眨眼示意之下,顧爽這才放開捂嘴的手,又冷冷地斜了她一眼,這纔回轉身,沒有繼續喝茶,而是徑直走進辦公室附帶的小洗手間裡,她的虎口上一彎鮮紅的血痕,正在冒着血珠子……真不知道,那只是人還是狗!
慢慢地把手洗乾淨,查看了下傷口,確定看起來猙獰,其實只是剛剛咬破皮而已,並沒有想象中的血肉模糊。顧爽苦笑着搖搖頭,正要走出去,就聽得朱莉又是一聲大叫:“丫,就你鬼……你把好茶藏到哪裡去啦?”
顧爽不動聲色地勾勾脣角,手掌一彎,從衣襟處拿出一個小巧精緻的紫砂茶罐兒來。這隻茶罐兒端的小巧玲瓏的很,只比兩指粗細,一隻長短。想來,三生一共採了一次,只得了一兩茶葉,經過品嚐之後,再給了胡俊修一點點兒,她所剩下的,也不過只有十多克罷了,剛剛好裝了這麼一小罐兒。當時只覺得精巧細緻,實在沒想到,有一天,這精巧細緻的茶罐兒居然還有這等妙用--防盜防搶!
若有似無的得意笑容散開,顧爽反而不急着走出去了。
轉念,顧爽口中微微的回甘,讓她再次回味起剛剛品味三生的情形。
三生,因三泡三變,三品三味而得名。
第一次,顧爽品嚐之時,三泡三變,色碧、氣清、香遠、變色、菊花、璨金狂舞……絕佳的口味,和美輪美奐的茶形,讓她和胡俊修爲止震驚爲止傾倒。
那一次,爲茶的品相炫目,並沒有細細地品鑑茶的滋味兒。這一回,雖說品茶的意境被朱莉那丫頭一而再地打斷,但,顧爽此時回過味來,卻又是驚喜連連。
初入口的時候,確實只如那日品嚐到的一樣,其氣清,其香遠……極細微的清苦味道之中,蘊着纏綿清幽的香,不重不濁,不厚不膩,氣清香雅,堪比最最珍惜的蘭香。
但經過朱莉那一驚一乍的打攪之後,過得片刻之後,再細細回味,竟然生出一種豁然之意來,就如三生三世,歷盡了塵世間的富貴繁華,見過了人情冷暖之後,豁然開朗,心胸頓闊,神清氣明。又如苦苦攀登,及至頂峰,一覽衆山之後,方覺天地頓寬,大地萬物就在我腳下……那種瞭然,那種灑脫,於是,油然而生。
顧爽細細地回味着,宛如醍醐灌頂,頓然醒悟。
原來,之前的種種擔憂,種種煩躁,種種不安……不過是過眼煙雲。
且放開心胸,跳出煩憂之外,再去看之前的種種,竟瞭然於胸,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如此而已。
之前的自己,想得太多,顧慮太對,所以,做起事來,反而處處顧慮,處處制肘,畏首畏尾,進而,更加侷促,每每總是憋悶煩憂,長久以來,竟漸漸消磨了意志,擯棄了最本心的意志……
既然已經看開了,想透了,那麼從今後,萬事,且隨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