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着說的是顧家村的方言,而且聲音熟悉,讓顧爽驚訝的同時已經微微蹙起了眉頭。
是的,還沒看到來人,顧爽就已經知道來者是誰了。
是顧爽極少數不喜歡的人之一,二堂哥顧成的妻子王愛花,一個好吃懶做還特別尖刻淺薄,愛挑撥是非的女人。她怎麼來了?
顧爽的好心情立刻就沒了。不過,畢竟是親戚,既然上了門,總不能拒之門外或不理睬……噯,算了,還是不要讓顧媽媽來生氣了,還是她去把這女人應付走了吧！
說起來,顧爽也已經一年多沒見王愛花了。自從那一次二嬢嬢帶着倆兒子兒媳過來向顧爽要工作,被鄭卓然送到他在南市成立的一家保全公司後,這兩對極品夫妻被保全公司的全軍事化管理倒是掰過來不少,其他的不說,見到顧爽一家倒是沒有之前那麼無禮了。哦,不,在保全公司混了一年後,二堂嫂王愛花和三堂嫂劉紅霞就以要照顧孩子離開了保全公司,顧爽的二堂哥顧成和三堂哥顧俊倒是被按了個小隊長,領着一份不薄的工資,仍舊留在那裡。
這兩位堂嫂離開之後,也很懇切地要求加入協議養殖戶,因爲顧家村沒有場地,就把養殖場放在了她們各自孃家的村子裡。顧爽第一批給了有限的養殖額度,並派人嚴密觀察控制着,讓她比較意外的是,這兩位堂嫂居然養的非常不錯,每天起早貪黑的,很有些改頭換面重新做人的架勢。看這情形,顧爽這才批准給她們放寬了養殖數量。這說起來,王愛花和劉紅霞成爲協議養殖戶已經一年有餘了,也出了三批產品了……
顧爽心頭猛地一跳,王愛花找到這裡來,莫不是她的養雞場出了事兒?
轉瞬,顧爽又想起來,因爲一直密切關注着王愛花和劉紅霞的情況,所以知道她們兩人的養殖的綠頭鴨在臘月十幾的時候已經出籠了……
顧爽長長吁出一口氣,把蹦上去又落下來的心臟平復下來,整了整臉色,這才轉身走下樓梯。
“啊,寶寶的二舅媽啊……”周老太故意大聲地招呼着,想來是給顧爽傳消息呢！
顧爽微微一笑,轉眼,就看到王愛花根本沒有和周老太應付的心思,直愣愣地就闖了進來。
“小爽呢?小爽不是在家坐月子嗎,怎麼還沒出來……”
顧爽眉頭一皺,心底涌起一股厭惡,還以爲這人學好了呢,沒想到還是這麼沒教養,沒素質！
“阿姨,您還沒吃飽呢,您去繼續吃飯吧,要不飯菜就冷了！”顧爽並沒有理會王愛花,直接扶住被王愛花衝的有些無措的周老太,笑着讓她回了餐廳,這才轉回身來,看向急吼吼的王愛花。
“小爽啊,你咋纔出來吶……”王愛花還不知好歹,一看到顧爽開口就埋怨上了。
顧爽差點兒被她氣笑了,挑挑眉,也不接她的話茬,淡淡道:“二嫂不在家過年,怎麼跑到我這裡來了?”
王愛花卻好像根本沒看到顧爽的冷淡,一陣風地衝上來,伸手就來握顧爽的手,被顧爽微微一側身躲開了。王愛花微微踉蹌了一下,不過她畢竟是在村子裡生活的,這一年來又天天忙碌着養殖場,身體還是很強健的,隨即就穩住了身體,接着就連連拍了自己腦袋好幾下,懊惱道:“小爽啊,我可快急死了,你看,我都急的站不穩了……”
你急?找我就能救急了?
顧爽下意識地猜測王愛花來找她是爲了佔便宜什麼的,畢竟,在顧爽和王愛花有限的接觸中,王愛花貪便宜幾乎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了。
心中有了這個猜測,顧爽當然不會再主動問她什麼,不理會王愛花說什麼,一轉身朝着客廳走去,一邊道:“二嫂,你是從家裡過來嗎?浩天呢,怎麼沒帶他一起過來?”
“啊,浩天在他奶奶家呢！”王愛花下意識地回答着,跟着顧爽的腳步走了兩步,又突然停住腳步,伸手趁顧爽不備一下子扯住了顧爽的胳膊,“小爽啊,你一定要救救你二嫂啊……你要不是肯伸手,二嫂這回真的要去上吊了啊……”
這話一出,顧爽心中壓抑的怒火騰地燃起來了。
這死女人,大過年的,說的這是什麼話?什麼叫她不伸手她就去上吊啦?大過年的不知道忌諱嗎?顧爽是不怎麼在乎這些,但家裡還有好多老人吶,這話讓老人們聽到,還不知怎麼生氣,即使不生氣,也犯膈應不是！
一把甩開王愛花的手,顧爽冷了臉,厲聲呵斥道:“二嫂這是什麼話,大過年的,在這裡胡說八道什麼吶！”
顧爽畢竟執掌偌大一個公司好幾年了,手下的員工也達到了上千人,這一冷下臉來,自然有一種不可忤逆的威勢撲頭壓迫過來,讓王愛花登時瑟縮了一下。
“小,小爽,你,你別生氣啊……你二嫂我這回是真的遇到大事兒了,天塌的事兒啊……”王愛花磕磕巴巴地解釋着,可轉眼就又胡言亂語起來。
顧爽做了個深呼吸,強迫自己把心頭涌動的怒火壓制下去,狠狠地瞪了王愛花一眼,乾脆走出房門,走到門外的玻璃花房裡:“有什麼事出來說！”
家裡的客廳、餐廳是連在一起的,若是讓王愛花過去,誰知道這女人還會說出什麼胡言亂語來,到時候惹得老人們跟着不痛快就不值當得了。
“噯,”王愛花答應着,倒是沒有之前一貫的尖刻了,很是乖覺地跟着顧爽走了出來。
顧爽在玻璃花房的藤椅上坐了下來,冷聲道:“二嫂,你跑到我這裡來哭天搶地的,說什麼上吊塌天的,這是上門來找我算賬了還是來找我評理了?”
“呃,不,不是啊,”王愛花還從沒見顧爽發過火,一時愣怔,連連否認之後,眼看顧爽一臉怒色,一急之下,眼淚鼻涕一齊涌了出來,哭咧道,“小爽啊,我養的鴨子都死啦,馬上就要死光了……你可要搭把手救救我啊……”
顧爽忽地站了起來,瞪着王愛花道:“你養的綠頭鴨不是半個月前就賣了嗎?哪裡還有鴨子?”
“我,我……”被顧爽這麼一問,王愛花沾了鼻涕眼淚的臉登時僵住,支支吾吾地好半天,這才轉着眼珠道,“我這回養的多,沒有一起賣光,還剩下一些呢……”
顧爽臉色更冷了,瞪着王愛花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二嫂?協議養殖戶每批產品都是有數量的,放養了多少鴨苗,交售了多少成品,差了多少都要有原因交待的……再說了,年前的綠頭鴨都供不上銷售的,怎麼還會剩在手裡一些?”
王愛花被顧爽冷厲的目光逼的生生地倒退了好幾步,這才咬牙站住,再次一咧嘴哭道:“小爽啊,公司的協議養殖數我是如數交售的,這些……咱家裡什麼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浩天上學花錢,家裡連間房子都沒有,我這不是想多掙點兒錢,就多養了三千隻……”
“你……”顧爽氣急攻心,胸口一陣氣悶,差點兒沒被這個人給氣的別過氣去。卻只恨聲說了一個字,再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她算是認清了,有些人你再怎麼努力都沒辦法改變她們的本性……這還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她怎麼還天真的以爲王愛花改了性子,不貪圖便宜了呢?沒想到,表面上肯吃苦耐勞了,原來小算盤打到這上邊來了啊！
她甚至都不用再問了,就知道王愛花做了些啥事。她一定是藉着協議養殖的便利,把公司供應的加了血果的飼料勻攤給計劃外的野鴨吃了,再借着這個名頭,就私自銷售養生鴨……不,她一定是按照一品鴨賣的！
殊不知,血果不僅僅能夠促進野鴨生長,還能提高野鴨的抗病力,這一次,顧家村協議養殖戶的野鴨笨雞沒有持續發病就是因爲血果飼料的原因,王愛花卻因爲貪圖小便宜,剋扣了野鴨的血果飼料,染上禽流感就不奇怪了。顧爽實在不知道是不是該替她慶幸,好在之前把大部分綠頭鴨按照協議數交售給公司了,不然,恐怕這次就不僅僅是多出來的三千隻染病了。
但是,讓顧爽心驚的還不是王愛花的三千隻綠頭鴨,她怕的是王愛花娘家村子裡的養殖戶。那個村子雖然沒有協議養殖戶,但因爲距離顧家村不是太遠,又有王愛花的榜樣作用,可是有好幾家跟風搞起了養殖呢！
既然王愛花這偷渡血果飼料養殖的綠頭鴨都染了病,那些用普通飼料餵養的雞鴨,根本不可能逃脫疫病的肆虐。
本來,顧家村連續四天沒有次發病例的出現,顧爽還暗暗高興這回疫情被及時控制住了,沒想到啊,沒想到,王愛花這裡又出了這種事……
轉念,顧爽心頭一動,勉強剋制着自己的情緒問道:“你之前交售的野鴨不是都挺好嗎,怎麼剩下的這些突然發了病了?”
王愛花本來在哭咧咧的,一聽顧爽這麼一問,登時有些啞了。垂着眼轉了好一會兒眼珠,這才期期艾艾道:“咱們村裡的孫老六說是等着錢過年,便宜處理半大的鴨子,一隻纔要五塊錢,我一看很划算,就去買了五百隻……”
“你……”顧爽這回是真的被這個愚蠢的女人給氣死了！
孫老六,不就是顧家村那個家禽發了病的養殖戶嘛！
人家孫老六那是看着雞鴨生病了趕忙便宜處理吶,這王愛花愛貪便宜居然把生了病的綠頭鴨買回去……顧爽真的恨不能扯着這個女人把她吼醒了,這個蠢女人,難道不知道有一句話叫‘天上不掉餡餅’嗎?她怎麼就不想想,孫老六本來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僅僅爲了過年錢就把自己辛辛苦苦養了一個多月的野鴨五塊錢一隻賠錢賣了嗎?她的腦袋是用來裝漿糊的嘛?
顧爽狠狠地瞪着這個蠢女人,卻實在無話可說了。
勉強自己把心頭的怒火壓下去,顧爽閉了閉眼睛,平緩了一下情緒,這才冷冷道:“孫老六家的雞鴨你知道咋處理的吧?”
王愛花一聽,臉色更加難看起來,臉上鼻涕眼淚糊的根本沒法看了,她也不管不顧,只可憐巴巴地看着顧爽道:“小爽啊,你一定要救救二嫂哇,那可是五千多隻野鴨啊,已經餵了五十多天了,眼瞅着就能賣了啊……”
五千多隻?剛剛還說三千隻來着……她的協議數量不過才兩千只吧,居然貪心不夠地加養了五千只……還真是人心不足呢！
顧爽根本不想再和這個女人磨嘰了,擺擺手道:“你再說啥我也沒辦法了,你還是趕緊回去吧！”
“哇……小爽啊,我錯了,二嫂錯了,二嫂再也不敢了,你救救二嫂這回吧……你真要眼看着二嫂去死嗎?……”王愛花一看顧爽不管,登時放開了嗓子嚎啕大哭起來。
顧爽頭皮被她哭得一炸一炸的,那股熊熊的怒火一衝一衝的,兩手攥成拳頭,幾乎就要忍不住一拳將着愚蠢至死的女人給打飛……可是,她不能……這個女人再蠢再不通人氣兒,還畢竟是她的堂嫂……
“嗚哇……嗚哇……”王愛花的哭聲太過高亢尖利,她這一放開嗓子哭號,二樓上緊跟着就傳來了二寶和三寶的哭聲,想來是被王愛花淒厲的哭嚎聲給驚醒了。
“小爽啊,怎麼啦?大過年的,咋地了這是,又哭又鬧得……”顧媽媽氣惱地從房裡走了出來,一眼看到拉扯着顧爽哭號的王愛花,微微一愣,意外道,“浩天媽,你這是咋了?……有啥事說啥事嘛,你這是哭啥吶?”
顧爽咬咬牙,把心頭的怒火壓下去,一甩手將胳膊從王愛花的手中掙脫出來,走過去扶住顧媽媽道,“媽,沒啥事,你去看着二寶三寶吧,我這就派車把二嫂送回去……”
顧媽媽也深知王愛花的脾性,看了顧爽兩眼,終是轉身回屋了。
顧爽這回轉回頭來,再也不給王愛花一點兒好臉色,冷冷喝道:“你再哭,再哭我就找人把你送進醫院裡去……你要知道,這回雞鴨傳的病可以能過人的,若是讓政府知道了,別的不說,你首先就要被關起來隔離上一個月。當然了,還有你家的人,到時候連小浩天都免不了受你的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