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鄭卓然的一番安慰,顧爽總算把接連兩件事引起的憂慮擱下來,專心致志地繼續準備品茶會和新品種培育。
朱莉眼看就要到預產期了,肚子的重心已經能夠看出慢慢下移了。顧爽知道,臨產前二十天左右,胎兒下行入盆。入盆完成後,也就標誌着預產期的到來,這個時候的孕婦已經隨時都有可能生產了。
隨着聯產期的來臨,朱莉越來越緊張,既有對生產的恐懼,也有對胎兒是否健康的擔憂,加上那麼大的肚子,沉重不堪,讓她整個人迅速地憔悴了下來。
顧爽是經歷過生產關的,雖說現在醫療條件發達,生孩子若非特殊情況一般都能順順利利地生產下來,更何況,實在不行還有剖宮產,一刀解決。但經歷過生產的顧爽卻是真真正正地明白,生產對於女人來說仍舊是一個關口,那種撕心裂肺的疼不提,僅僅前前後後的心理變換,都很容易讓人患上產前或者產後抑鬱症。當然了,這種抑鬱症一般都是暫時性的,過一段時間就會痊癒了。但也不排除,這種抑鬱症會延續下去,影響到全部的生活,乃至後邊的人生。
看着朱莉情形不好,顧爽就挖空了心思陪着她散心。還和程彥溝通,讓他儘量抽出時間來陪伴朱莉。
加之,鄭卓然這段時間也比較空閒,於是兩家人,加上東東、西西、牛牛三個小蘿蔔頭兒,就每日裡在種植園附近遊山逛水。當然了,上山是爲了摘果子,下水嘛,則就是逮魚捉蝦了。
年初的時候,不知計劃的時候,顧爽說過在野鴨塘裡種植蓮藕,既增加了收入,也算是給周邊增加了一個風景。這項工作顧爽說過就忘了,裴振寧安排的妥妥帖帖的,等顧爽看到滿塘碧綠的荷葉纔想起這個茬,後來也很快就愛上了接天碧綠的蓮葉,還有搖曳生姿,清麗怡人的荷花。
因爲是採藕用的荷花,所以荷花也沒什麼新奇,一朵一朵的粉色荷花,或幽然綻放,或一箭獨立,在層層如蓋的碧荷襯托下,粉色也清麗雅潔起來,而且,臨近水畔,就可以嗅到幽幽的荷花清香。爲了這些荷花,鄭老爺子也不甘落後,搬了兩箱蜜蜂來還不算,還夥同王鎖柱老人買來一條小船,每日裡,王鎖柱老人划船,鄭老爺子就坐着小舟在荷花蕩裡流連,當然了,爲了安全起見,陳叔是必須跟着的。因爲小船太小,載不了太多人,幾個小蘿蔔頭兒豔羨的很,卻一直沒能獲准上船。
這一日,顧爽一大早就去了培育室,鄭卓然則和寶寶帶着一羣狗狗去遛彎兒。等她從培育室出來,狗狗們已經回到了各自的狗屋,已經吃起了早飯。
回到房間,就看到寶寶和鄭卓然爺倆頭碰着頭,神神秘秘地不知在嘀咕什麼。看着爺倆兒相處和諧親密,若非知道的,根本看不出這爺倆只是繼父繼子的關係,顧爽也感到欣慰,乾脆也不去打擾那倆人,自行回房梳洗了換了乾淨的衣服。
等她從洗漱完換了衣服下樓,那爺倆已經沒了影兒。
正好顧媽媽端着幾碟小菜從廚房裡走出來,顧爽就問:“媽,那爺倆呢?”
顧媽媽笑道:“那爺倆也不知商量了什麼事,拿了幾個包子,就一起出門了。”
聽到顧媽媽的回答,顧爽卻沒有減輕心中的疑惑,點點頭,自己嘟噥着:“剛纔就看到那爺倆在這裡嘀嘀咕咕不知商量啥……”
“你管他們商量啥呢!”顧媽媽笑呵呵道。笑容裡都是滿足的欣慰,“要說啊,卓然這孩子還真是不錯,對你沒的說,對寶寶也好的很,唉,真不容易吶!這麼好的孩子,你可得好好待人家!”
顧爽不由失笑,拉了顧媽媽的手一起走進廚房,一邊道:“媽,看您說的,我都看在眼裡的,您放心吧!”
“嗯嗯……”顧媽媽點着頭,拍拍顧爽的手,感嘆道,“看着你和卓然好好地過日子,我也算取了一塊心病啊!”
這話說的……顧爽真的不知道怎麼接話,恰好周老太聽到,笑着回頭道:“大妹子,你就放心吧,小爽啥脾性咱們還不清楚?總是溫婉賢惠的,這好日子還在後頭吶,你就等着享福吧!”
“噯,噯,好姐姐,是咱們一起等着享福!”顧媽媽連聲笑道。
周老太眼中閃過一絲傷感,隨即掩去,也跟着笑起來。
這細微的情緒變化,別的人或許注意不到,但顧爽現在的感知能力卻非常靈敏,將周老太眼中那一絲傷感看得清清楚楚的。想起周老太那一對不孝兒女,她也從心裡齒冷。
自從那一年和周老太鬧翻離開後,兩年了,居然連個電話都沒給周老太打……想起來,周老太從三十來歲就獨自含辛茹苦地撫養一雙兒女,把那對兒女撫養成人,最後卻養出了兩隻白眼兒狼……不,比狼還不如,大青一家子知恩圖報,可仁義着呢!
顧爽笑着上前接過周老太手裡端的小籠屜,笑嘻嘻道:“那阿姨和媽媽就要好好保養身體,也讓我多孝敬你們幾年!”
話未落下,就被顧媽媽拍了一巴掌,顧爽嘿嘿笑着吐吐舌頭,往外邊擺桌子去了。
吃早飯的時候,其他三個小蘿蔔頭和鄭老爺子都問到了寶寶,一聽說跟着鄭卓然出去了,鄭老爺子還沒說什麼,東東西西兩個小蘿蔔頭兒就不幹了,嚷嚷着寶寶不夠意思,出去也不帶他們。牛牛小不點兒倒是很安靜,乖乖地吃早餐,只是吃的速度比平常快了些,比平時也多吃了一個小籠包。
看着牛牛小小一點點這麼冷靜的樣子,顧爽暗暗稱奇,小孩子的反應好像應該和東東西西一樣才正常吧!
不多會兒,牛牛就擱下飯碗,拿起桌子上的紙巾蹭蹭嘴巴,大叫一聲:“我吃飽了!”
然後,從高腳椅上出溜下來,蹬蹬蹬地就往外跑去。
一看小東西這個樣子,顧爽就知道這小子一定有什麼秘密,於是看了大家一眼,匆匆跟了上去。
顧爽走過去的時候,牛牛這小子正踮着腳夠門把手呢,可惜個子不夠高,手指扳住門把手卻根本轉不開,正急得小臉蛋兒通紅呢!
“牛牛要出去嗎?”顧爽走上來笑着詢問。
牛牛回頭瞥了顧爽一眼,點點頭:“是的,三舅媽,我要出去等寶寶哥哥!”
顧爽笑着就把房門打開,牽着牛牛一起往外走:“走,舅媽帶你一起去等!”
臨出門,黑妞倒騰着四個小短腿跑過來叼住顧爽的褲腳,哼哼唧唧地,拿兩隻烏溜溜圓滾滾的眼珠瞪着她,滿眼的祈求,惹得顧爽不理它都不忍心了。
黑妞已經一個月了,已經長大了兩倍,毛色發亮,密密軟軟地貼在身上,小身子吃的圓滾滾的,一走動就像一個黑色的球,愈發顯得腿短,四隻小爪子就像四隻金棕色的小絨球,動啊動的,別提多可愛了。
說起來,顧爽也就在它初生的時候照顧過幾天,後來又是進京又是忙這忙那的,基本上都顧不上它,大部分時間都是顧媽媽和周老太照料,它卻最黏顧爽,也不知是不是雛鳥情節在作怪。
顧爽一把將它抱起來,撓了撓它的脖子,黑妞立刻舒服地在顧爽手掌上翻了個身,四仰八叉地躺在顧爽的手中,袒露出圓鼓鼓的小肚皮讓顧爽給它撓癢癢。
惹得牛牛都忍不住要抱抱。
只可惜,牛牛的小爪子剛剛伸過來,黑妞立刻就變了臉,俯着身子,呲着牙,發出低低的嗚嗚聲,那樣子雖然有些可笑,卻已經足以表達它的意願。除了顧爽,它好像見誰都這麼一副樣子,連顧媽媽和周老太也差不多,恨得兩個老太太直咬牙,只說養了個白眼兒狼。
提起這事兒,顧爽也曾仔細打量過黑妞的長相,別說,這個小東西不僅毛色與大青極爲相像,連眼皮上兩個白色的圓點都惟妙惟肖,若非它時不時地賣萌樣兒,活脫脫就和小小青小的時候一樣。
顧爽一手抱了黑妞,一手牽了牛牛,一起走出院子。牛牛還不夠,率先領着顧爽朝大門外走去。
看牛牛這麼一副執着的樣子,顧爽就知道小東西一定知道什麼,於是笑着道:“寶寶和你三舅舅出了門,估計沒這麼快回來,咱們在院子裡看看花,要不就去看看牛羣和野鴨,好不好?”
平常裡非常好說話的牛牛,今天卻特別堅持,他肅着一張小臉搖搖頭,道:“三舅舅和寶寶哥哥很快就會回來的,我們去大門外等他們吧!”
“哦?能有這麼快?”顧爽假裝還不相信。
牛牛一聽就有些急了,急忙道:“三舅舅帶寶寶哥哥去試橡皮艇了,很快就能回來!”
說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說走嘴了,小東西臉上頓時露出了頹敗的表情,很委屈地低下頭,難過了片刻,然後擡起頭眼淚汪汪地看着顧爽道:“三舅媽,你別告訴寶寶哥哥好不好?”
看着小娃娃這麼一副滿眼含淚、欲哭不哭的樣兒,顧爽實在是不忍心再逗弄這個乖寶寶了,連忙蹲下來,替牛牛擦去眼中的淚水,拍拍小傢伙道:“乖,牛牛不哭,舅媽誰都不告訴!”
得了顧爽的保證,小娃兒頓時收了淚水,笑嘻嘻地親了親顧爽的臉頰,連聲叫:“舅媽最好了!”
顧爽哭笑不得地拍拍小東西的腦門,笑道:“好啦,小嘴兒真甜,走舅媽帶你去大門外等哥哥和舅舅。”
“嗯嗯。”牛牛點點頭,任顧爽一手抱起他,一手託着黑妞,向着種植園的大門外走去。
原來,幾個孩子看鄭老爺子每天由王鎖柱老人撐着小船在荷花蕩裡進出,早就羨慕的不行了。鄭卓然回來,寶寶就向他訴苦一番。鄭卓然疼寶寶疼的不行,立刻就替寶寶想出一個好主意。
小木船不太安全,帶進帶出也麻煩,乾脆買一艘橡皮艇,大一點兒的橡皮艇不但承載能力大,而且收取也方便,完全夠三四個大人和幾個小蘿蔔頭兒一起乘坐的。
於是,爺倆密謀一番,今天早上就帶着橡皮艇去野鴨塘裡試水去了。作爲寶寶的小弟,牛牛也就成了知情者。
等鄭卓然和寶寶笑嘻嘻地回來,一眼看到大門外抱着牛牛和黑妞,笑眯眯等着他們爺倆的顧爽時,都露出了一抹心虛,然後這爺倆很默契地走過來,寶寶拉着牛牛往裡就走,把媽媽扔給爸爸搞定。
當天,顧爽扶着朱莉,程彥和鄭卓然還有兩名警衛就帶着四個小蘿蔔頭兒,撐着橡皮艇下水了。
大大的黑色橡皮艇並不像日常見得那種圓溜溜的樣子,而是像竹排一樣的,非常平穩,幾個孩子被四個大人圍攏在中央,倒是安全的很。
朱莉坐在岸邊,和顧爽的頭頂上都遮着一個大大的荷葉,一邊吃着葡萄,一邊憤憤地嘟噥:“要不是這個礙事的球,我們也能下去玩玩!”
顧爽睨着她笑道:“不用急了,沒幾天就生出來了!”
朱莉一喜,“是啊,可算熬到時候了,這幾個月可把我憋壞了,趕緊把這球生出來,我就輕省了!”
顧爽暗暗撇撇嘴,這就是沒當過媽的人才會這麼說,真正當過媽媽的人都知道,生完孩子才能知道,還不如揣在肚子裡的時候呢,那個時候雖然行動不便,但至少去哪裡都不用牽腸掛肚,不像把娃生下來後,即使出去了,心裡也總是惦記着……而且,這一開始惦記,就是剩下的大半輩子。
兒女就是父母的債!此言實在是太對了!
寶寶小東西坐橡皮艇也沒閒着,在橡皮艇的四角都栓了一個大大的簍狀漁網。這東西本是用來捉螃蟹的,被寶寶拿來,裡邊放了些特製的餌料,一邊玩耍一邊看看能不能釣上魚來。
顧爽和朱莉在岸上說着話呢,就聽得水面上傳來一陣吵雜之聲。
顧爽的耳力好,雖然橡皮艇已經到了野鴨塘的深水處,離得足有二百多米了,顧爽卻依舊聽得清楚,是幾個孩子的嚷嚷聲。
她立刻站起來,朝着水面望過去,就見原本緩緩滑行的橡皮艇已經停了下來,幾個孩子趴在橡皮艇中心,兩個警衛員一頭一個,拿着竹篙穩定着橡皮艇,程彥和鄭卓然則已經來到了橡皮艇的尾部,正彎下腰來,在艇尾處打撈着什麼。
看到這個情形,顧爽立刻就想到了寶寶拴在橡皮艇尾部的漁網,看這個樣子,恐怕是漁網裡鑽進什麼大魚之類的了。
看着塘面,顧爽記得那個位置可是王鎖柱老人說的深池子,若是萬一被那大魚撞翻了船,孩子們可就危險了。
顧爽趕忙跑到水邊,將雙手攏在嘴邊大聲朝着那邊喊:“把網口收了,趕緊把橡皮艇划到岸邊來!”
平時說話柔聲細語的,真的用上力氣大聲喊出來,在平靜的水面上居然也清晰地傳到了船上人的耳朵裡。
鄭卓然和程彥對視一眼,也覺得顧爽說的對,連忙退回去,和那兩個警衛員一起,一邊兒兩個,快速地用船槳往回划起來。
顧爽看着他們回程,稍稍放了些心,不過,目光仍舊緊緊地盯着已經變成船頭的橡皮艇下邊,那裡的水面下,很明顯有個大傢伙,正在翻騰着試圖逃跑,不斷地攪出一片片波浪,因爲力氣大,帶的橡皮艇的方向都有些搖搖晃晃的。
好在,橡皮艇夠大,撐船的四個大男人也都很有力氣,很鎮定,任憑那個大傢伙拼了命的折騰,橡皮艇還是慢慢地劃回了岸邊。
“是條大魚嗎?”顧爽看着來到岸邊的橡皮艇,大聲問。
孩子們雖然有些害怕,乖乖地趴在橡皮艇中央,但卻也掩不住一雙雙眼睛中的興奮。
聽到顧爽的詢問,寶寶第一個大聲回答:“媽媽,逮到一條大魚!”
牛牛也不甘落後:“嗯嗯,好大,這麼大!”說着,還張着兩隻小手比劃了一下,只不過,就他那小胳膊,即使全部張開了,也大不到哪裡去就是了。
東東西西也唧唧喳喳地說着,四個大男人也是一臉榮光,滿面笑容,那模樣就像戰勝歸來的將軍!
朱莉看得熱鬧,也捧着肚子走過來:“真的釣到大魚啦?”
顧爽之前只注意水面上的橡皮艇了,把這位給忘了,聽到聲音回頭一看,朱莉已經到了她身邊了。趕忙一把扶住:“哎喲,你咋跑過來了,這邊兒的水可不淺,掉下去可不是開玩笑的,來來來,我趕緊扶你回去坐着。他們已經回到岸邊了,不怕那魚跑了,等他們弄上來,我們有的看呢!”
顧爽扶着朱莉回身剛走了幾步,就聽得程彥一聲怪叫:“哎喲,好大的傢伙!”
兩個人聞聲都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看過來,就見橡皮艇四角已經用竹篙插(禁詞)進河底固定住,鄭卓然正在抱着孩子一個個送上岸來,程彥和那兩個警衛員卻已經等不及下手了。
剛剛就是程彥揪了一把漁網,非但沒能把那個大傢伙撈上來,反而被甩了一身水,鬧得幾乎成了落湯雞。
顧爽一見這個情形,趕緊安撫住朱莉:“你去那邊好好坐着,我去把孩子們領過來!”
朱莉點點頭,慢慢地挪着步子走向之前坐着的大柳樹下,顧爽則快步走到岸邊,將四個小蘿蔔頭兒領離了岸邊,稍稍站遠了幾步,然後才站定觀看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