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在的聲音很溫柔,可是卻讓我從心底打了個冷戰。
我發誓,只要他一接聽,我就會立刻撲過去,將手機搶過來,向關熙正呼救。爲了按捺內心的激動與計謀,我沉下心,垂下眼睛,一聲不吭。
哲在走到我身邊,“朵拉,你很想聽熙正的聲音,對嗎?”
他離我太近,近到能聽見他的呼吸聲,沉穩緩慢,步步緊逼。我後退一步,別過頭去想走開。可是哲在輕笑一聲,舉起手。
“啪”!
他將手機狠狠砸在地上!
黑色的機殼受到衝擊,瞬間碎成幾塊,電池和屏幕四分五裂,散落一地,剛纔還想的歡的鈴聲頓時消失不見,只留下小零件滾動的聲音。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剛剛還一臉溫和的哲在,此刻面容冷酷殘忍,情緒不穩,氣息凌人。
再也不能聽到關熙正的聲音,再也無法求救,我的心思被哲在看穿了
。
我嚇得尖叫一聲,抱住頭縮在沙發腳,瑟瑟發抖,一動不動。
周圍很安靜,那些人聽到動靜,卻沒有一個人進來。房間裡燈火璀璨,可是我卻覺得無比黑暗,心裡很害怕。沒有什麼能夠保護我,我被禁在這裡,逃不出去,只能默默看着哲在發瘋。他毫無預兆的摔碎手機,那麼冷漠,那麼不安,叫人猜不透他是爲了什麼。
我很害怕。
哲在卻站在原地,什麼也沒發生似的,“朵拉,都是你惹我生氣,害的我手都摔疼了。”
我死死抱着自己,緊閉雙眼,心跳的很厲害。
哲在向我走過來,踩在了破碎的手機上,發出“啪咔”聲,雖然很輕微,可是卻令我一震,更加向沙發角落靠。沙發和牆壁組成的小小空隙,就是我的容身之所,儘管小,我卻覺得能有一絲安全感。我躲在裡面,聽着哲在向我走來的聲音,如同聽着魔鬼的腳步聲。
究竟是什麼,讓從前那麼令我迷戀的夢幻王子,變成這般摸樣?
我怕他。
“朵拉,來,坐到沙發上來。你躲在這麼擠的小空隙,會被擠痛的。”哲在伸出手,輕輕按在我的肩膀上。
“不要碰我!”我閉着眼睛,幾乎是尖叫着說出這四個字。
“你怎麼了?你在發抖,爲什麼發抖呢?”哲在依然不管我的抗拒,伸出手將我拉出來。我的力氣再大,卻也大不過,這個近乎偏執的少年。
他的手很涼,涼薄如水,進了我的心,再也無法忘記。
他將我按在沙發上,笑容依舊的將晚餐擺好,“朵拉,吃飯。”
我惶恐的看着他,拿起刀叉,抖抖索索的切着牛排,不管切沒切好,往嘴裡塞着。牛排很美味,可是我卻怎麼也咽不下去,機械的咀嚼着,生怕再刺激到哲在。
對面的少年,很安靜的看着我吃東西,眼神滿足而落寞,柔黃的燈光落在他的身上,彷彿爲他披上了光的外衣,燦燦發光,面容卻漸漸模糊,隱藏起來
。
吃完了牛排,他又強迫我吃下了餐後甜點。
“朵拉,不要再試圖惹怒我了,你不知道,我病了以後,很多時候都不太能控制自己。萬一再嚇着你怎麼辦?”
他每說一個字,都讓我微微顫抖一下。
餐後甜點是奶香櫻桃布丁,滑嫩冰柔,香甜可口,一顆紅色的櫻桃點在乳白的布丁上,放在透亮的高腳杯中,美麗高雅,藝術一般的存在。
我拿着小勺子,拼命舀着往嘴裡送,甚至沒在意到臉上沾上了布丁,跟一隻花貓一樣。
哲在拿了柔軟的小手帕,輕輕爲我擦拭,我不敢動,嘴裡既甜蜜又苦澀。
“朵拉,你這樣低垂着眼睛的小可憐的樣子,讓我很想吻你呢。”他語氣裡帶着一點輕快,“不過今天你很累了,先去休息吧。”
聽了前半句話,我整個人沉入冰寒的水底,而後半句話,無疑又給了我一塊浮木,讓我浮出水面,大喘了一口氣。
他派人送我回房,在我沐浴完了以後,親自送了一杯牛奶,看着我喝。
“哲在,”喝了小半杯,我實在受不了了,“我喝不下去了。”
他懶懶的坐在椅子上,下巴微微擡起,眼底沉着月色,很漠然,“哦?那就不要喝了。”
我放下杯子,胸中浮着氣,抱着枕頭,呆呆的看着他。
哲在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彎下腰,“朵拉,很晚了,睡吧。”
這個時候,我應該睡覺了,可是哲在不走,我怎麼睡呢?
“給我一個晚安吻,好嗎?”他又說了一句話。我一愣,不解的擡起頭,發現他正沉默的看着我,瘦削的身體在顫抖。
見我不回答,他又像是哀求般的說,“輕輕一下就好了,不會太麻煩你
。”
我有些發怔,不知道哲在又怎麼了,在發什麼瘋。
末了,他有些失望,眼底浮現悲傷的影子,“你一定是討厭我了,是嗎?”
我突然明白過來他要我做什麼了。
在他轉身離開的那一刻,我抓住他的手,“等等。”
哲在回過身,我順着他的手臂直起上半身,拉住他的領口,仰起頭。他的目光很哀傷,臉色蒼白,修長的脖子從衣領裡露出來,鎖骨很深。
我他的左臉上輕輕一吻,“哲在,晚安。”
那一晚,哲在終於沒有再來打擾我了。
我不知道爲什麼他會突然開心起來,而且眼眶紅了,大約是情緒不穩定吧。
在他走後不久,我因爲不消化,將所有吃進去的東西全都吐出來,扶着洗手檯,滿臉的淚水。我用冷水撲了撲臉,希望能清醒一下,可是一直到上牀臥下,我還是在哭。
我沒有跟守在外面的人說。
哲在關了我三天。
三天裡,他天天跟我待在一起,有時會跟我說話,有時一個人坐在椅子裡,看着外面,陽光從落地窗裡照進來,落滿他一身。
我不知道外面的情況是什麼,可是我還是在等待,等待他們能找到我。
哲在每天都在咳嗽,有時很厲害,有時很輕微。如果我跟他說上一句話,他會有兩個小時不咳嗽。他情緒很不穩定,經常爆發脾氣,摔東西,大叫,將自己埋在沙發裡,但是他盡力不傷害我,甚至會叫我走,不要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這天晚上,他咳得更加厲害。
看見雪白的手帕上有一抹血跡,我驚呆了。
“哲在,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握住他的手,目光灼灼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