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工作

魯克的生活進入了正規,他決定把陳宗白留下的痕跡全部都丟棄掉。

他來到舊貨市場,用剩下的錢買了一身半新不舊的衣褲和一雙橡膠底球鞋,款式雖然陳舊,但洗得很乾淨,魯克穿上後,覺得跟山區出來的民工還有差距,於是又把頭髮弄蓬鬆,沿着河邊的黃泥路跑了幾個來回,身上沾滿了塵土,球鞋都分辨不出本來的顏色了──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魯克把換下的衣褲包在一起,塞了幾塊磚頭,用力打成一個死結,丟進了城西的大運河裡。他看着自己的一段過去載沉載浮,淹沒在河水裡,不禁長長舒了口氣。

現在他身無分文,最迫切的需求是找到一個安身之處,不過魯克並沒有着急,他相信轉機總會在不經意的時候來臨。他繼續在西昆市的街頭遊蕩,一路注意着店面外張貼的徵人啓事,不知不覺中,他穿過大運河,來到了人聲嘈雜的擺渡街上。

街道很寬闊,一直通往西昆大學的本部,兩旁都是小飯店,偶爾有那麼一兩間書店或者文具店,夾在油煙中間,孤零零不成氣候。

魯克一路找過去,注意到一家沼北飯館,漆水退得很厲害,看來是開張有年頭了。店門口貼着一張徵人啓事,上面寫道:“招服務員若干,男女不限,要求身體健康,能吃苦。管飯,有住宿,工資面議。沼北飯館,年月日。”後面還有兩句廣告:“純正的沼北口味,包您吃了忘不掉1

這時是下午三點多,午市已經結束了,夜市還沒有開始營業,飯店裡空蕩蕩的,顯得很冷清。進門右手就是櫃檯,一箇中年婦女正低着頭算帳,魯克輕輕敲了一下臺面,跟她打了個招呼:“老闆,招工嗎?”

他的普通話很標準,像電視裡的播音員,聲音略帶一絲沙啞,穿過耳朵一直鑽進心坎裡,讓人感覺非常舒服。那個婦女立刻擡起頭來,臉上堆滿了職業的笑容,但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髒兮兮的青年,一看就是從山區出來打工的鄉下人,聲音和形象的反差是如此之大,她不禁“咦”了一聲,不去理睬他,低下頭繼續算帳。

魯克耐心地等她把手頭的帳算完,這才客氣地問:“老闆,你們門口貼了一張招工的啓事,我想試試看,您看行不行?”

那個婦女翻起一對白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幾眼,冷冰冰地說:“灰頭土臉的,先去洗一洗再過來,我們這裡是飯店,不是建築工地1

魯克的脾氣很好,微笑着說:“好吧,麻煩您稍等一會。喏,這是我的身分證,先放在這兒,我去洗一洗,待會就過來。”說着,他掏出那張五百塊買來的身分證,小心翼翼地放在櫃檯上。

他的舉止引起了婦女的好感,不禁動了惻隱之心,她叫住魯克,接過身分證粗粗地看了幾眼,說:“你叫盧定一,連雲山轆轤溝人?在哪裡?從來沒聽說過1

“在白篁城的西面,連雲山,出竹筍和扁尖的,偏僻得很,要走上三天三夜的山路才能看見公路。”

那婦女搖搖頭,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又把身分證上的照片跟真人對了幾遍,說:“這樣吧,我叫小劉領你到後院去衝一衝,弄得整齊一點再去見老闆。他願不願意留你,就看你的運氣吧。”

“原來她並不是老闆!難道是老闆娘?”魯克心裡嘀咕了一句,笑着說:“那真是謝謝您了1他展顏一笑,灰暗的臉龐立刻生動起來,就像蒙塵的珍珠洗去了塵埃,煥發出青春的光芒。

那個婦女愣了一下,提高了喉嚨叫道:“小劉,小劉,快出來1

一個五短身材的青年應聲跑了出來,金魚眼大蒜鼻,腰裡圍着圍裙,手上還拎着一塊抹布,衝着她問:“陳姨,什麼事?我忙着呢1

“帶這個小夥子到後院去,給條毛巾,讓他收拾收拾再領他去見老闆。如果他在午睡就等一會,吵醒了他要發脾氣的。”

小劉歪着腦袋打量了魯克幾眼,笑着說:“這是哪來的土包子,不會是你親戚吧?這麼照應他1

“你要死啦,我哪來這種親戚!他是來招工的。快領他進去,別擋在門口,聽見沒有1

小劉引着魯克往裡面走,隨口問他:“你叫什麼?哪裡人?”魯克一邊打量着飯店的格局,一邊回答說:“我叫盧定一,轆轤溝人。你呢?”

小劉努力卷着舌頭說:“我叫劉春生,就是附近北埭鎮上的,在這裡打工,端盤子,他們都叫我小劉。嘿,你的普通話真標準,念過書嗎?”

魯克猶豫了一下,說:“小學都沒畢業。”

兩人拉着話穿過一扇防盜門,來到一個寬敞的庭院裡,周圍種着三、四棵高大的銀杏樹,地上擺滿了姿態各異的樹樁盆景,角落裡的牆上伸出一隻水龍頭,下面湊着一隻七石大缸,一半埋在地下,裡面盛着大半缸水,養了好幾條肥大的鯉魚。

“這是幹什麼用的?”

“你是說那口大缸?老闆喜歡養盆景,自來水不能直接澆,味道太重,要擱上一段時間才能用。”

“這魚是用來吃的嗎?”

“不是,給水增加肥料的,澆花澆樹特別好……來,把頭衝一下,我去給你拿條毛巾來,等着。”

魯克謝了他一聲,用力把身上的衣服拍了一遍,灰塵在陽光的照耀下慢慢向上飛騰,消失在肉眼看不見的高空裡。魯克的動作慢了下來,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微笑,他知道,這些灰塵並不是沒有用的,它們將促使水汽凝結成爲雨滴,降落到地面上,滋潤萬物。

劉春生拿了一條毛巾一溜小跑過來,催促他說:“你怎麼還沒好,看什麼哪!快,老闆醒了,我領你去見他1

魯克笨手笨腳用吊桶接着大半桶自來水,彎下腰淋在自己的後腦勺上,胡**了幾下頭髮,再把臉用力搓了一遍。他接過毛巾,上下擦乾了水,用手指捋順頭髮,說:“好了,咱們走吧1

劉春生盯着他的臉,羨慕地說:“原來你長得挺俊的,瞧瞧,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要是換身象樣點的衣裳,誰還看得出你是山裡人1

二人穿過銀杏的樹蔭,來到一棟三樓三底的樓房前。劉春生讓魯克在踏步前候着,大聲叫道:“老闆,曹老闆,我把人領來了1

一個敦實的中年漢子走了出來,臉上全是橫肉,單眼皮,厚嘴脣,脖子很強壯,幾乎跟頭一樣粗,頭頸裡戴着一根小指粗細的金鍊子,穿着汗背心,露出一身的好肌肉。他上下打量着魯克,只見他頭髮又黑又亮,溼漉漉還掛着幾滴水珠,一張臉有點電影明星的氣質,自信,沉穩,跟劉春生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他心裡不禁犯起了嘀咕。

“你是來打工的?叫什麼名字?哪裡人?”

“我叫盧定一,連雲山轆轤溝人,剛到這裡,想找份工作。”

聽了他的聲音,曹老闆更是吃驚,他又仔仔細細看了魯克一遍,說:“你長得不像是山裡人,有身分證嗎?”

“有的,已經交給陳姨了。”

“嚇,我這個管事的還沒發話,她倒先把人給收下了,你跟她很投緣嘛1

“陳姨看我剛到大城市來,沒個着落,也是一片好心。她說能不能留下來還是老闆說了算,要看我的運氣。”

劉春生在一旁敲邊鼓說:“老闆,現在人手很緊,楊子他們都回老家探親去了,我一個人忙不過來,就留下他吧1

“留下他也做不久,他跟你們不一樣,遲早要跳高枝的。”曹老闆從身邊摸出一包長壽牌香菸,用嘴叼出一根,點燃了深深吸了一口,含含糊糊地說,“小子,我也是苦日子出身,什麼樣的事沒經歷過!既然你找上門來,我就幫你一把,試用一個月,管飯,沒工資,你願意就留下來。不過咱們醜話說在前面,你在這兒待一天,就得安分守己,別給我惹麻煩,聽見沒有?”

魯克知道曹老闆是收下自己了,向他鞠了個躬,說:“謝謝老闆。”

“嗯,讓我想想看,老張那裡也缺人手……小劉,你帶他去廚房,把他交給張師傅,其它的你就不用管了。”

劉春生不幹了,抱怨說:“老闆,這可不對,你招的是服務員,怎麼送廚房去了?”

曹老闆吐出一個菸圈,饒有興致地說:“想知道爲什麼嗎?我問你,經常光顧咱們飯店的,都是些什麼樣的人?”

“前邊西昆大學的學生唄1

“掏腰包付賬的是男的還是女的?”

“全是男的,哪好意思叫女的付賬!嘿,老闆,你問這些幹什麼?”

“那小子要是當服務員,女學生的眼光全被他吸引過去了,你說那些男的下趟還會光顧咱們店嗎?”

“……也對,我怎麼沒想到1

“所以他只能去廚房幫幫張師傅的忙,前臺跑腿就全靠你了1

劉春生這才反應過來,苦着個臉嘀咕說:“老闆直接說我長得對不起觀衆就成了,何必要繞圈子1

“呵呵,你還有自知之明。別抱怨了,你沒有當小白臉的潛質,天生就只能吃這碗飯1

魯克望着他們兩個,臉上露出了會意的微笑,他開始喜歡上曹老闆和劉春生,喜歡上這家沼北飯館。

張師傅大名叫做張得勝,正宗的沼北人,瘦高個子,魯克站在他身邊就像是父子倆,這讓他們彼此多了一份親切感。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張得勝纔是這家沼北飯館的頂樑柱。他的幾樣拿手菜,稻香脆皮狗肉,羊雜高湯,酸菜火鍋,綠鳥雞,極品羔羊肉,沼北燒烤,非常有特色,那是旁的飯店學不像的。

沼北飯館在西昆大學的學生中間口碑很好,不管是進門不久的新生還是混了三、四年的老油條,隔三岔五都會來品嚐一下所謂的純正沼北風味。但是沼北籍的學生在慕名光顧以後,卻十有會嗤之以鼻,認爲這家飯館的沼北菜已經變了味,根本沒有老家的那股子純正味道。

這一點張得勝也沒有否認,爲了適應西昆市居民的口味,他對所有的菜都做了些改良和嘗試,畢竟西昆市離沼北萬兒八千裡,原材料和調料都不可能做到跟沼北一模一樣。

張得勝認爲,烹飪是一門調和的藝術,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入鄉要隨俗,廚師應當充分利用當地現成的原材料,揣摩食客的口味,燒出具有沼北風味的菜餚來,而不是全盤照搬。

魯克每天的工作就是幫着張師傅洗菜刷鍋,幹一些打雜的零活,這些活本來是劉春生他們幫着乾的,現在有了魯克,他們一個個樂得清閒去了。

一大清早,天還沒有亮,張師傅就領着魯克到城西的批發菜場去選購蔬菜和水產品,要裝上滿滿的一貨車,趕在上班的高峰到來之前,顫巍巍地開回飯館去。

這個時候,肉製品公司的丁老闆也差不多等在門口了,沼北飯館是老主顧了,他一向親自送貨上門,豬肉,羊肉,牛肉,光雞,光鴨,全是新鮮的上等貨色,等張師傅過目以後,再一併送到後院去。

魯克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匆匆忙忙吃過早點,開始了一天繁忙的工作。整個早晨,他都坐在一張小板凳上埋頭洗菜。蔬菜比較簡單,稍微摘掉一些根鬚和腐爛的葉子,用自來水衝一下,整整齊齊碼在籮筐裡;肉也好辦,用鉗子拔去一些殘留的細毛,洗乾淨血水就成了;最麻煩的就屬魚了,去鱗挖鰓,開膛破肚,如果不小心把苦膽給弄碎了,還得用醋反覆擦,不斷用舌頭嘗,沒苦味才行。

魯克最犯難的就是處理魚了,濃重的腥味讓他頭昏腦脹,犯惡心,後來劉春生教了他一個辦法,每次殺魚前塞棉花在鼻孔裡,光用嘴呼吸,這才感覺好一些。

曹老闆早上九點鐘準時起牀,一邊刷牙漱口,一邊看着魯克洗菜。偶爾買到大魚,他更是興致盎然,吩咐魯克把魚鱗魚鰓肚腸血水什麼的都留下來,裝進密封的玻璃瓶,又加了不少曬乾的桔子皮,埋在院子的角落裡。

魯克感到很好奇,又腥又臭的東西,曹老闆像寶貝一樣留下來,有什麼用?曹老闆笑咪咪地說:“不懂了吧,這叫作漚肥,埋上三、五年再拿出來澆花,比什麼化肥都強。這可是我的秘訣!喏,那些桔子皮加進去,漚出來的肥就不臭了,不然的話,嚇,咱們飯館就沒人敢上門了,全要給薰跑1

每到這個時候,曹老闆就特別親切健談,那些樹樁盆景全是他的寶貝,陳姨經常說,曹老闆伺候它們比對自己的女兒都要好。

一直忙到十一點半,還沒來得及喘上一口氣,魯克就得洗乾淨手,到廚房去幫忙。張師傅同時照看三口竈,一口燉湯,兩口燒菜,他的手腳非常俐落,生菜下鍋,三顛兩顛大火一燎就出鍋裝盆了。用他自己話說,菜是被火“擠”熟的,而不是“燒”熟的,只有這樣纔夠味。

每當一道菜結束,魯克就拉一下鈴,劉春生忙不迭地跑進來端菜,抽空跟他說笑幾句。等他出去以後,魯克調小煤氣,往油鍋裡舀幾勺清水,稍稍加熱一會,用竹刷子洗去油漬,然後潑去刷鍋水,看着殘留的水滴逐漸變小,嘶嘶化作氤氳蒸汽。等到鐵鍋變得又幹又燙,張師傅又該來做下一道菜了,等待魯克的是另一口油膩膩的鐵鍋。

午市要到下午兩點鐘才結束,這個時候如果曹老闆心情好,他會慷慨地讓張師傅炒上幾個菜,叫上夥計們好好吃頓午飯,如果他心情不好或者出去應酬了,陳姨就到隔壁叫幾份快餐,胡亂打發上一頓。至於張師傅,他在廚房裡有自己的小竈,菜雖然不多但質量很高,抿上一點燒酒,完了再睡個午覺,那是劉春生他們再羨慕不過的生活了。

魯克按理說應該跟劉春生他們一起吃飯,但是張師傅特別看重他,隔三岔五地把他叫進廚房陪他喝酒,這讓外面的那幫人看不過去,憤憤不平地發着牢騷,大家都是打工的,憑什麼你有小竈吃!

魯克對人情世故沒什麼概念,張得勝叫他去,他就撂下劉春生他們興高采烈地進了廚房。兩人面對面地坐在一張矮桌前,倒上兩杯燒酒,一邊吃一邊閒聊。張得勝會爲魯克特地燒幾個壓箱底的拿手菜,油而不膩,回味綿長,平時一般人是吃不到的,只有跟曹老闆一起玩盆景的好朋友或者工商署稅務署的頭頭們過來,他纔會露上一手。

魯克吃得很少,每道菜只是嚐嚐味道,但是他的話很多,他虛心地向張得勝請教很多問題,關於烹飪方面的,或者是飯店裡的人事關係。張得勝紅光滿面,嚼得菜吱吱直響,卷着舌頭回答着魯克的問題,魯克學到了很多烹飪的知識,比如說刀功、火候、翻炒、調味等等,長了很多見識,另外,在張得勝的片言隻語裡,他也逐漸意識到這家飯館並不像他想象的那麼簡單。

曹老闆本名叫曹聚風,年輕時是西昆市的一霸,黑道白道都很兜得轉,據說當年跟一幫愣頭青動刀子打架,單槍匹馬撂倒了七、八個,自己肚子上也被捅了一傢伙,腸子都流了出來。他用手捂住,硬是走到了醫院,只躺了一個月就完全康復,依然是一條好漢子,醫生和護士們都嘖嘖稱奇,時至今日還當成是一件稀罕事傳說。

後來曹聚風娶了老婆,生了一子一女,人到了中年,銳氣漸漸消磨,於是在擺渡街上開了一家飯館維持生計。他爲人仗義,朋友們經常來捧場,方方面面的關係又擺得平,所以生意一天比一天紅火,沼北飯館已經成爲擺渡街上的小有名氣的一塊招牌了。

在前面櫃檯管帳的陳姨是曹聚風的小姨子,下崗以後閒着沒事,又不願白白接受姐姐和姐夫的資助,就自告奮勇到飯館來幫忙,正好曹聚風想找一個信得過的人管帳,於是陳姨就順理成章成爲了飯館的第二號人物。至於她的姐姐陳蓉,她在第一人民醫院骨科當護士長,工作很忙,根本不管飯館的業務。

飯館裡招收的零時工很多,除了劉春生是北埭鎮上的,爲人還算老實,其它的都是從松江上游的茲鄺區出來的,到西昆市打工已經好幾年了,老油條,拉幫結派,比較囂張,因爲推薦人的面子大,曹老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好好幹就不找他們的茬。張得勝鄭重其事地告誡魯克別跟他們混在一起。

這一聊往往就是一下午,魯克聽得津津有味,張得勝也忘了午睡。到最後飯菜還剩下不少,張得勝勸魯克多吃一點,魯克總是笑着說:“我從小就是這樣,飯量很少,吃多了胃撐得難受,反而不舒服。”

張得勝覺得很奇怪,十七、八歲的小夥子,正在長頭上,怎麼吃得這麼少?難道他是喝西北風長這麼高的?不過既然魯克不願意多吃,他也不再勉強,他知道魯克其實還是很欣賞他的手藝的。

到了下午五點鐘,天色慢慢暗下來,夜市正式開始了,張得勝和魯克又在悶熱的廚房裡忙活起來。沼北飯館晚上的生意特別好,客人來了一撥又一撥,翻了好幾次臺,忙得大家像陀螺一樣連軸轉,一直要過了九點鐘,飯館打烊以後,他們才能抽空吃上幾口晚飯,刷洗刷洗準備睡覺。

魯克跟劉春生他們一起睡在東面房間的通鋪上。大夥兒忙了一天,腦袋挨着枕頭就鼾聲大作,打雷都吵不醒。魯克睜大了眼睛躺上一小會,等大家都睡熟了,就悄悄地爬起來,從席子下面抽出一本《人類的故事》,躡手躡腳來到庭院裡,坐在冰涼的石板上,背靠着養魚的大水缸,在月光下開始看書。

最早留意到魯克這個習慣的,是曹聚風的女兒曹靜文,她今年讀高三,每天溫習功課都要到很晚,但是當她熄燈睡覺的時候,從二樓窗簾的縫隙裡張望一下,還可以看見那個打工的年輕人全神貫注地盯着手裡的書頁,臉上沒有半點疲倦的神情。這讓她很好奇。他到底在看什麼書呢?

第三章 備忘錄第五章 康復的日子第二百五十八章 德洛麗絲(2)第七章 雷鳴與火神(1-2)第十章 手足相殘第二百四十五章 超導型機夔(3)第十一章 熊昀第二百三十九章 血染戈壁(4)第三百章 探險隊(1)第十一章 劉春生之死(1-2)第十章 人類的身分第二百三十二章 貴族的反叛(2)第一百六十二章 魯克的莊園(3)第一百七十章 機器森林(1)第三百零四章 浮出海面(2)第三百一十八章 三頭蛇的僕人(4)第二百二十六章 囚徒(6)第一百五十五章 石癍蠍的任務(2)第一百一十章 機夔戰士巴蛇第三百三十九章 牒荼之亂(3)第二百二十四章 囚徒(4)第四章 機夔(1-2)第四章 交配試驗第三百四十九章 末日號角(2)第九章 死裡逃生第一百二十六章 傀儡豳榕(1-2)第二百五十六章 壺口礦山(3)第二章 交易第八章 逃脫計畫第十三章 楊子歸來第三百四十二章 亢奮的瘋狂(3)第二百一十二章 腹背受敵(3)第二百三十四章 貴族的反叛(4)第三百三十九章 牒荼之亂(3)第一百八十四章 本性和人性(2)第一百七十八章 進化(2)第三百四十八章 末日號角(1)第二百一十一章 腹背受敵(2)第三百五十五章 沼南集中營(2)第一百三十七章 魯克的選擇(3)第三章 機夔戰士第一百一十五章 激戰捨身峰(1)第一百一十二章 劉若馨(2)第一百一十一章 劉若馨(1)第二百零八章 古之遺蹟(3)第一百七十九章 進化(3)第一百五十章 7412次航班(2)第二百八十八章 葛山醫院(3)第一百四十二章 暴雨泉公館(1)第一百五十四章 石癍蠍的任務(1)第二百七十二章 激戰B區(1)第三百二十二章 心靈的危機(3)第一百一十五章 激戰捨身峰(1)第十四章 死亡陰影第一百八十六章 生化實驗室(2)第二百零九章 古之遺蹟(4)第一百六十章 魯克的莊園(1)第二百八十三章 慶典之亂(1)第一百零三章 北源城(1)第三百三十七章 牒荼之亂(1)第一百九十三章 進入中六區(2)第三百四十七章 地下巢穴(4)第一百九十四章 進入中六區(3)第十五章 倖存的理由第一百六十八章 亢明子來訪(1)第六章 突變與進化(1-2)第二章 交易第一百五十六章 石癍蠍的任務(3)第二百四十三章 超導型機夔(1)第五章 牒荼的弱點第二百九十二章 德洛麗絲的選擇(3)第二百五十六章 壺口礦山(3)第二百零九章 古之遺蹟(4)第二百八十二章 風起月牙灣(3)第三百二十四章 最強的機夔戰士(2)第一百六十八章 亢明子來訪(1)第一百一十三章 人形武器(1)第二百一十七章 心結(3)第一百一十六章 激戰捨身峰(2)第二百零三章 勾心鬥角(3)第二百二十四章 囚徒(4)第一百七十一章 機器森林(2)第八章 蘇標第三百三十章 荻波的生意(1)第三百五十章 末日號角(3)第一百四十八章 蘇鄧(3)第三百二十二章 心靈的危機(3)第一百一十三章 人形武器(1)第一百九十六章 衰老(2)第一百五十六章 石癍蠍的任務(3)第一百一十三章 人形武器(1)第三百四十三章 亢奮的瘋狂(4)第一百三十五章 扶搖和石像(2)第一百四十八章 蘇鄧(3)第一百七十三章 解決之道(1)第一百二十七章 狙擊手孫狨(1)第一百七十七章 進化(1)第一百四十三章 暴雨泉公館(2)第三百二十三章 最強的機夔戰士(1)第二百九十八章 地下賭場(3)